忘不了故乡的老土屋(下)[散文]

柳暗花明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三</b></p><p class="ql-block">(接上篇)小妹出生后,我们家已是七口人的大家庭了。那盘八尺宽的土炕显然不够用了。父亲拆掉旧炕,新盘了顺山大炕。生活也缓慢地继续好转,有了生火炉的能力。父亲用土坯和泥盘上小巧精致的过炕火炉,母亲用自己掏来的白土将小火炉粉刷得洁白干净,小火炉显得美观漂亮。父亲用从生产队分来的面煤掺上红胶泥土和水,制成如土坯般大小的煤坯。晾干后再敲打成半个拳头大的小煤块儿,方便填入炉内。父亲用炉筒拐弯将炉口和火炕连起来,烟火经过炉拐进入炕内。待煤块儿大烟放过后可取掉炉拐,红红的炉火像小太阳,释放的热量飘散在屋内。小火炉既热了炕,又暖了家,我们一家人终于走出了受冻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在那盘顺山大炕上,当我的人生处在十字路口时,母亲的决定像一盏灯,照亮了我前行的人生之路。这足以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九年三月,我在社办高中读书进入到最后一学期,高考也到了冲刺阶段。我争分夺秒,刻苦用功,希望金榜题名,跳出农门。可谁能料到老师突然向同学们下了“逐客令”——离校回家自学,因为校舍破旧,老师担心房屋坍塌酿成大祸。当时,大哥刚刚入伍,三弟和小妹上小学,父母和姐姐每天在生产队干农活。返家之后,母亲不让我干一点活,她给我找来一张小炕桌,让我静心学习。于是,我趴在小炕桌上开始了长达百日的自学。虽无人监管,但我学得认真,因为我懂得学习的意义和高考的重要。然而,由于没有复习资料;甚至没有完整像样的课本;特别是没有教师的指导,导致抓不住知识的重点,学习效果甚微。那年高考以20分之差名落孙山。</p><p class="ql-block">首次高考失败了,我自责内疚。但我的成绩在同学中却是最好的,所以我并不灰心。母亲没有责备的言语,一再鼓励我继续学习,明年准能考上。可没有像样的书,何谈学习!当时,新华书店热销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厚厚的17本,价格12元,很适合像我这样稍有基础的人自学,我做梦都想得到那套书啊!</p><p class="ql-block">在一九七九年的坝上农家,一次花12元钱为孩子买课外书确是寥寥可数的。12元钱在当时够我们家一个月的日常开支。在那盘顺山大炕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听着窗外“哗哗”的秋雨声,父亲母亲姐姐和我认真地商量着买书的事,记得母亲只说了四个字——“贵也要买”。事后证明:正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敲定了一件关乎我前途命运的大事!我曾以此为素材,写过一篇题为《买书》的文章,发表在微信平台上,虽说有虚构情节,但是感恩母亲却是我的真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四</b></p><p class="ql-block">一九八零年的春天似乎比以往要温暖些,惊蛰的一声春雷或许会给辛劳的人们带来吉祥。我们家的老屋历经风雨沧桑,明显不堪重负了,东山墙向外严重倾斜。老屋犹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被岁月磨难得越发不结实了,该歇歇了。父亲和母亲决定再建新房。征得队长同意,房址选在紧贴老院子的东侧空地。起房盖屋费钱费力又费时,绝非易事。父亲母亲和姐姐一边参加集体劳动,一边为建新房起早贪黑地忙碌。好在有亲友们的竭诚帮忙,至第二年夏,三间土木结构的新屋终于落成,并喜迁新居。新屋比老屋高大宽敞,大窗户装有明亮的玻璃,屋内亮堂堂的。冬天阳光透过窗玻璃洒进来,暖暖的;夏天下大雨时,再不用遮挂那块儿土黄色的破油布。虽然盖房落下饥荒,但一家人喜气洋洋,那点饥荒算什么,来日方长嘛!那三间老屋在新屋的对照下,更显得苍老、矮小。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和我们共同回忆逝去的苦乐年华。后来在大哥复员成家后的一九八五年,大哥拆去老屋,在原址又建了新房。老屋永远地走了,可她的魂、她的情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父母亲喜迁新居之时,我正在师范学校读书。后来在外工作,再后来结婚成家。因而我真真在新居生活的时间不很长。然而,我毕竟亲历了在此发生的悲喜大事,往事已然成为我生活的重要篇章,永远不能也不会遗忘。</p><p class="ql-block">在我们的新居里,姐姐和小妹先后被喜车迎娶到婆家,母女惜别的情景令人动容。大哥和我先后拜堂成亲(三弟在县城举行婚礼)。每当孩子们成婚时,从缝制衣被、婚宴安排到迎宾送客,母亲总是忙前忙后。她心中只有一个愿望:给孩子们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圆圆满满。即使付出再多辛劳,流再多汗水,操再大的心,母亲也是欣慰的。</p><p class="ql-block">岁月一如往昔缓缓流淌,孩子们犹如羽翼丰满的雏鸟一个个展翅远飞了,只留下父母和他们的家园。不经意间,母亲的青丝滋生了华发,父亲的额头刻上了褶皱。母亲和父亲真的老了,连同他们的新居也老了,新居变成了老屋。</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九年七月,父亲在老屋走完了他六十六年短暂的生命旅程。父亲一生公道正直、能写会算、乐于助人,在乡人中有很好的口碑,他的早逝给亲人们带来莫大的悲痛。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也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我们力劝母亲搬离老屋。可母亲怎么也不肯,我们深知他思念故去的父亲,牵挂她的老屋。故土难离,人之常情,就随了她的愿。细想这样也好,我回来尽孝时,也能见到老屋,还能坐在老屋的热炕上和母亲拉拉家常。四年后,在我们兄弟姐妹一再劝说下,母亲才依依不舍地搬迁到镇上大哥家里。母亲搬离了老屋,可我只要回到故乡,总要看看老屋。站在老院子里,看着窗户封闭、屋门紧锁的老屋,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那孤独无言的老屋也陪着我一同回忆那逝去的悠悠岁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老院子已经成为杂草丛生的废墟,老屋只剩下一截断壁。可每年清明回乡祭祖时,我依然要到老屋的废墟上看看,拍几张照片。那截断壁成了老屋的缩影,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它将彻底消失,但我希望它能多存留一天!</p><p class="ql-block">老屋消失了,那浓浓的乡愁不会消失,老屋的一切一切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完)</p><p class="ql-block">此文作于2017.11.2——11.14,发表于2017年11月23日《鸳鸯河畔》,并收录于《鸳鸯河畔鸡年专辑》。手机搜狐网曾转载。</p> <p class="ql-block">母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和母亲 拍摄于九十年代后期</p> <p class="ql-block">1996年初一家人在老家院子里留影</p> <p class="ql-block">母亲八十大寿</p> <p class="ql-block">母亲八十大寿留影</p> <p class="ql-block">在老土屋废墟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