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昨天霜降,北京城里人行道上的槐树叶子,前面刚清扫走,一阵微风,就又萧萧地落满了地。有些日子没去陶然亭了,公园里的银杏、枫树经霜一打,黄的该更黄,红的更红了,我和R决意去看看,顺手再拍上几帧秋色。</p> <p class="ql-block"> 十月,本是北京旅游黄金季,今日公园的游人却比往年少了许多,举着小红旗的旅游团不见了,几乎听不见往常充斥于空气中噪杂的南腔北调、鲁音秦声,多是附近的居民在园内锻炼、娱乐、游玩。路遇的人都笼罩着神秘,无论老少均戴着黑白色口罩,无处可能都在的新冠病毒,把我们的生活涂鸦了几分无奈,同时又刺激活泼的生命对自由和青山绿水格外地渴求、亲近和眷恋。而这满湖闪烁着的水光,和那柔曼摇曳的丝绦,似乎也在极尽可能地献媚于游人,生怕这满园秋色陷于孤寂寥寞的境地了。</p> <p class="ql-block"> 秋日温暖而明亮,公园中近千亩大的湖面在阳光下,微波粼粼,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团团碧绿的垂柳内。不同与南方虬枝斜刺的岸柳,陶然亭水渚垂柳都高大挺直,十几米长的缕缕柳丝垂悬在水上,随风轻拂,似宽阔的竹帘,从岸上向水面望去,油然产生一种身处室内观景的奇妙感觉。一边走着,一边透过这柳编的帘幕望去,湖面潋滟而又空蒙,远处的湖心岛、亭榭、小船、游禽似乎也时实时虚,幻化律动起来。柳树的叶子还未落,走近看绿中已泛出了微黄,这二月春剪裁出的细叶,比硕大厚实的荷叶还耐得了寒霜,不知待到初冬时,叶落枝折,我再来看这垂柳,会是怎样的心情际遇?酒仙贺知章若在,也许他依然会裁出某种欢欣洒脱和醉意?</p> <p class="ql-block"> 在湖的西南有一处《华夏名亭园》。园内连绵起伏的阜地,低凹处错落着几方大小不一的荷塘和太湖石山,幽径曲溪蜿蜒,茂林修竹簇拥,池边石后随形就势1:1仿建了十几座国内有名的亭台楼阁,如安徽滁州瑯琊山的醉翁亭、苏州城南的沧浪亭、浙江绍兴的兰亭、湖南汩罗市的独醒亭、江苏扬州瘦西湖的吹台,以及名头大的二泉亭、百坡亭、浸月亭、谪仙亭、一览亭、清音阁、云绘楼等。亭与亭之间布居精妙,有限的空间里尽力呈现出原址景观,依景建景,借景叠景,景景勾连,荟萃了中国古代传统的园林艺术美。囿于北方的气候地理环境特点,名亭园色彩层次、兰香水韵、空灵通透,于南方圆林相较还是稍逊风骚,但霜降后阜地上下红火热烈的枫林银杏和庄严凝重的雪松干梅,扩展浓郁了亭台的背景和格局,使这假借而来的烟雨亭台平添了京城雍容华贵的皇家气派。我们信步徜徉于这美景之间,三步两步游遍大江南北名亭丽苑,攸然间使我产生一种奇妙的戏剧化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每次来公园,吹台亭是必访的。河南开封有座古吹台,春秋时期大音乐家师旷在此曾吹箫奏乐,我曾拜谒过。江苏扬州瘦西湖上也有一个吹台亭,她才是陶然亭吹台的今世前生,乾隆帝南巡曾在这里垂钓过,所以也称钓鱼台。钓鱼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俗,我更喜欢叫"吹台",这样便典雅了我心仪已久的三月杨花中的扬州。其实,每次来公园都访谒吹台,主要是每次在亭子里都能见到一对恩爱的老夫妻,一对虔诚的歌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吹台,座落在陶然亭北湖与莲花湖之间的长堤上。八月时的莲花湖还是满池红菡绿蓬,过了重阳,一夜秋风,却吹出了一塘泼墨。有几位摄影人在专注地俯身拍荷的枯萎美。而在湖岸边,一群女士却嬉笑着逆光仰拍金箔似的银杏树叶。盛唐时的诗人元稹在篱边低头观赏黄菊到日西斜,却"不是花中偏爱菊,"而是因为怜惜"此花开尽更无花",诵读中能感觉到满满的秋心凉。而刘禹锡则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同样的时空,仰俯之间便显现出不同的心绪,别样的情怀,迥异的境界。真的是每个人心中有每个人不同的秋韵呀!</p><p class="ql-block"> 漫步神游中 ,悄然听到吹台亭传出熟悉的歌声,它依然是那么的悠扬情深。亭为方形,北面是木刻镂空落地罩阁门,其余三面各开月亮洞门,粉墙黛瓦,朴实无华。亭內空间不大,歌者坐在南面门洞下,身沐暖阳,手持麦克风,唱着《别了,大别山》。对面阁门下,她的先生播放伴奏,调试音色。女士有六十多岁,戴着窄边眼镜,瘦瘦的,文雅而又内敛,说话动作都很轻稳。去年夏天见时,烫剪短发飒爽,一袭长裙飘逸。后来有几个周日没见到她们,吹台便被游人冷落了。今日再见,女士着厚厚的羽绒棉衣裤,头戴便帽,秀发不见了,整个人好像瘦小了许多。这是第一次见她坐在靠椅上唱歌,然而她依然是那么的专注投入,《我爱您中国》、《黄河黄》、《枉凝眉》等,一曲又一曲,像一眼醴泉,不断涌流,无需停歇。小小的吹台亭已经成了她独自的舞台,她喜爱这吹台的文化内蕴,享受这游人的掌声,陶醉这湖光涟漪花开花落的景色。在我们的心里,陶然亭吹台因她而具有了现实意义,因她这京城仿建的吹台,便胜过了扬州瘦西湖那个吹台。</p><p class="ql-block"> 惜别吹台向湖心岛走去,身后的歌声渐远。我想,也许当再次聆听到这情深的歌唱时,她那略显低弱的声韵,一定会再次高亢起来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陶然亭湖面的形状像一朵绽放的桃花,湖心岛是她的心蕊。从吹台亭到湖心岛有一百多米,这段长堤是公园最入画的地方。漫步"之"字形的堤上,北眺,宽阔的西湖蒲苇茸茸,游船点点,湖心亭、同舟亭、知津亭、澄怀亭……丽影约绰;西望,莲花湖残荷满池,蜿蜒于名亭园与北山之间,小桥飞虹,杨柳叶落,湖面时瘦时肥;而东方不远处湖心岛葱郁斑斓,山头上亭角微露,山脚下古刹庄严。登岛的人大多都会先在云庵桥头取景拍照,一位画师坐在柳树下画对面的陶然亭,他想不到也成了我手机屏幕中的一抹风景。名扬天下的陶然亭,与中南海迁移来的绣云楼、清音亭隔桥相望。云庵拱桥如钩,牵连两岸,桥下水面如镜,桥洞倒影似月,湖光潋滟,垂绦细叶,真是美不胜收。</p><p class="ql-block"> 湖心岛上有三处高地。西南距云庵桥较近的高台上,有元代建的慈悲庵和清代的陶然亭。西北角的叫锦秋墩,墩上建有锦秋亭。东北角的称燕头山。今天的湖心岛煦阳暖风,叠翠流金。慈悲庵前有不少人在锻炼身体,踢毽子的人最多,三五人围成圆圈,毽子在他们腿脚间头顶上翻飞。还有打羽毛球,跳舞唱歌的,闹得湖心岛周围热气腾腾。</p><p class="ql-block"> 慈悲庵在蓝天包裹中更加肃穆庄严,台阶下的几株红叶李树紫红紫红的,零落的叶子在金黄的菊花丛中像点点火焰。我们不知是第几次谒访慈悲庵了。慈悲庵门前的那棵老槐树依然枝干如铁,毛泽东和驱逐张敬尧赴京的"辅社"同仁们在这棵槐树下的合影照,不知何时换了新的,尺幅也大了许多。台阶下的公告牌子上写着"庆祝建党一百周年展览",不知里面又增加了多少新的图文。</p><p class="ql-block"> 慈悲庵山门朝东,主殿面南,西侧靠湖是三间敞轩,名曰"陶然亭",为清康熙朝工部郎中江藻所建,"陶然"二字出自白居易"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诗句。围绕慈悲庵陶然亭周边几里,是明清几百年取土烧窑留下的洼地,积水成潭,时称"南下洼子",可以说是北京城内的郊野,皇城根下的水乡,既有天水一色,芦苇摇曳的风景,又有不同于紫禁城周边专制、压抑、腐朽、萎靡的自由、兴奋、清朗的空气。所以,住在或到过北京的近代著名历史名人、革命党人,几乎都登临过陶然亭,或凭栏观赏"蒹葭如雪""鸥鹭蹁跹",吟诗壮怀,或"生如宝剑之耀亮,死如闪电之迅忽",先知先觉,肩负使命,进行秘密革命活动。百年后的我们,站在李大钊、毛泽东、周恩来、邓中夏、恽代英、高君宇等共产党创始人曾聚会驻足的地方,了解他们的革命事迹,拍照留影纪念,好不快哉!但是,有几人会穿越时空心怀敬意与他们对话,更不用说静心体会上世纪二十年代老槐树下那群青年人的革命情怀。其实,相片中我们身后的老槐树已不是毛泽东他们身后的那棵槐树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棵树应是建国后复植的,现已新枝稀疏。也许,若干年后的新青年们会在原址,再复栽一棵国槐,来纪念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时代的到来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10月修改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