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徐是我的父亲,我是他唯一的女儿。</p><p class="ql-block">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称我为宝贝女儿。饮了酒,带有三分醉意或郁闷时也会唤着我的全名,数落我的一些不是。</p><p class="ql-block">每每这个时候,我脸上堆着诚恳的笑意,眼珠子却要不自觉瞥向除屏幕以外的任何角落。他见我无心参与他的会谈教育只好作罢。末了摇摇头对着我哀叹两声以表示他的无奈。</p><p class="ql-block">幸运的是我总有母亲的庇护。老徐找我上课的时候,她总会适时阻止他发言,极大程度缩短他唠叨我的时间。母亲抢过手机,和我开始说起了家常。</p><p class="ql-block">我在屏幕右侧或左侧,总能看见老徐穿着老式背心靠着柔软的沙发打起了瞌睡。母亲被他的鼾声打断,起身走到他边上推了推他的胳膊,语气责备却又不失温柔:老人家,你快去床上睡,感冒了我可不管你。</p><p class="ql-block">老徐醒来,哈欠连天看着镜头里中的我失了神一般,摇摇头转身慢慢走进卧室。母亲重新坐了下来,安慰着我叫我不要听我爸瞎说,我在这边连忙应和着。对着我母亲我好像总是有更多的耐心和理解。</p><p class="ql-block">昨天母亲给我打了电话,视频一接通便被老徐抢了去,我有些无奈。镜头里我看见他衰老的厉害,鬓边白发,皱纹深刻地爬上脸颊。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发呆,他却说他要和我说一声对不起,因为他觉得他有点亏欠我。</p><p class="ql-block">老徐的确老了,思想变得更为感性,他看着我在这边有些咳嗽,眼泪便顺着下垂的眼睑往下淌。他叮嘱我需要照顾好自己,说近来他总在反思,觉得自己没有给我一个更好的童年陪伴而感觉懊悔。母亲在边上难得沉默着,我知道他和母亲都很想念我,我都感受得到。</p><p class="ql-block">老徐是爱我的,只是在我幼时他一直都忙碌于工作,无暇顾及我和母亲。我会爬树,会跟着男孩子后面撒野,揪着女孩的辫子骂天骂地,没人教我不该这么做。我也不知道老徐的背有多宽厚,他的臂弯有多强壮完全可以护我周全。可也有一些微小的时刻,他在我的记忆里发着光。</p><p class="ql-block">我怕恶犬,但每次只要有他在边上我就会躲在他身后,有时甚至跳到他背上一边呜哇乱叫,鼻涕眼泪和着惊恐的情绪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也会轻声责备我说这有什么好怕的。</p><p class="ql-block">所以你看,虽然没有梦想中的白衣少年为我驱恶狗,可我有老徐。</p><p class="ql-block">那年高二去井冈山集训一周,我从火车上跳下来那一瞬间,老徐泪目。他后来跟我说,当时看着这么个小小的人影儿从车上跳下来,皮肤晒得黝黑,人也瘦了几斤。就那一个瞬间,像是一颗石头砸中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泛起久久不散的涟漪。</p><p class="ql-block">我爱他们,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牵挂。</p><p class="ql-block">夜凉如水,我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爱尔兰奶油酒,其实我也好想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