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酸菜

珍爱自己

<p class="ql-block">腌酸菜</p><p class="ql-block"> 秋末冬初,黄叶一层一层地压着大地,像是习惯性地与大地拥抱;又像是无奈地融于尘埃。早晚温差大是北方特有的气候特点,而这个时候也正适合腌酸菜。</p><p class="ql-block"> 一提到酸菜,牙根就发酸,似乎觉着哈喇子已流出了口角。那闻着酸看着浅黄透亮的酸菜和着一块五花肉,再削上一个土豆,揪一把粉条炖上,简直就是一绝!</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腌的酸菜最香。不谙世事的我只要母亲干活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学习”,旁人看了以为我多勤快多伶俐呢,实则就是闹腾。八十年代,家家户户腌酸菜,什么圆菜,青麻叶,雪里蕻等都能入瓮,被母亲的妙手腌制成脆森森黄湛湛的爽口小菜。</p><p class="ql-block"> 我家大多腌的是叫作“抱头白”的白菜,都是父亲和母亲在夏末秋初时种的。当父亲把一颗颗“抱头白”从地里运回院子里,我和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了。我负责拧开水龙头冲洗菜,接着母亲拿回家,一阵“鬼斧神工”后,菜都成了均匀的细丝,然后二次淘洗,母亲就开始腌制了。我发现母亲会先把菜控一会儿水后撒盐,一把一把地像天女散花,又像玉屑飞舞,看得我目瞪口呆。我担心母亲太过大手大脚连忙制止。母亲笑着说:“傻孩子,我有分寸,一百斤菜一斤盐正好。”想想每年母亲腌的酸菜总是招惹七大姑八大姨前来讨要,不好吃他们也不会时常厚着脸皮来吧!</p><p class="ql-block">母亲见我看得专注说:“还是去玩吧!”我哪肯离开半步,赶快和母亲说:“母亲,我去帮你削萝卜皮,帮你切尖椒。”母亲笑着说:“辣椒可辣得很,千万别切完辣椒揉眼。还有削萝卜皮注意,别削了手。”没等母亲话音落了,我已如风般取来了辣椒和萝卜。三下五除二,萝卜红色的外衣被我拾掇了干净,辣椒也被我切成了小块,我自鸣得意地说:“母亲,准备工作完毕。”</p><p class="ql-block"> 母亲过来一瞅,问:‘萝卜整腌吗?’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母亲,我不会用那切丝器。以后练好了帮您。”母亲或许是和我诉说生活的艰辛,或许是自怨自艾,“还是少学这劳什子吧。说不准你以后有福气不用动手也吃啥有啥。”我想想也对,懒点是福吧!</p><p class="ql-block">愣神间,母亲一把十来根萝卜切成了丝,轻轻抓一把萝卜丝又抓了几块辣椒丁放在菜盆,就那么一和弄,白的菜,红的丝,绿的叶,色泽鲜艳,长短均匀,看起来就有食欲。母亲拿起一丝萝卜放在嘴里嚼了两下,说道:“正好。”嘴馋的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抓了一小撮放在了嘴里,没嚼两下辣得舌头直冒火,眼泪止不住地流,用手一擦,眼都睁不开了。“哇”的一声我像个关公般红着脸连蹦带跳。母亲见状用围裙擦了擦手,把我抱到水龙头旁,边撩水,边问:”咋样了?用不用去医生家看看?”我摇摇头,不吭声。父亲回来,看到我的眼和小白兔的眼睛,就知道了大概。抱着我找村里有名的“翻眼高手”。我记得父亲只是一个劲儿大步迈着二步走,不到二分钟就去了王奶奶家。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个王奶奶是怎么帮我吹眼睛的,只知道父亲把我抱去后忙得焦头烂额。王奶奶说:“灰人啊,得用舌头舔,如果出不来得用银耳环弄。”听着王奶奶的话,我心惊肉跳,眼睛的肉肉多么娇嫩,多么脆弱,银耳环又多么冰凉,多么“坚硬”,这纯粹是瞎生方吧!可那时我像案板上的鱼肉是跑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让王奶奶抱紧我,一眨眼功夫回来了,只听王奶奶说银耳环她也有,父亲说:“我和我二嫂借的,您动手吧,省得孩子眼睛不得劲儿。”好一阵胡折腾,只感觉一会儿舌头在眼睛周围打转,又好像一会儿有啥东西刮我的眼皮,好在,没几下,“翻眼高手”停手了,说:“没事了,就是一颗辣椒籽。”父亲蹲下身子抱起我谢过王奶奶,又像风似的把我抱回家,安顿好又去还耳环。</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的二嫂也就是我的二姥妈是爽快热心的人,见我父亲来回奔忙,只为还耳环,竟然嘴巴一秃噜,说:“耳环我不要了,把这只也拿上,拿回去给孩子戴吧!小家伙那么漂亮戴上更好看!”父亲左推右让不要,二姥妈硬是用手绢包好放到我父亲手里,父亲千恩万谢一翻,又风似的回来给我戴耳环。</p><p class="ql-block"> 我偷乐着,淘气之后还有奖励,真是妙,看来我就是父母亲的心尖尖。父亲把我放在腿上,母亲慢慢地帮我取下耳朵眼的线,又帮我戴上那对救我于水火的银耳环。父母亲看着我都乐呵呵地说我漂亮,我知道红眼小姑娘最丑了,可那时我感觉比任何时都幸福。</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我端着酸菜给二姥妈送,二姥妈不住嘴夸母亲的酸菜腌得好。现在又到了腌酸菜的节令,缸已孤单地被放在了院子一个角落任凭雨打风吹,我以为酸菜梦成了永生追不回的梦。没想到去年去父亲家,我看到父亲腌了一大盆酸菜。父亲七十多岁了还学着腌酸菜,我不解其意,父亲淡淡地说:“没多难,你们忙顾不上,爸给腌好,你们来一拿,回去就点稀饭挺好。”父亲的三言两语瞬间搅得我心里一阵翻涌,这该是我的活儿啊,我悄悄瞥了一眼父亲变形的手指,眼泪无声地落在了手背上。母亲的绝活咋就传给了父亲,父亲咋啥都会,我好像明白了,人生就是一个熬的过程,慢慢地,不会做的活儿都学会了,不愿意干的事都妥协了,执着的梦渐渐放手了,到了一定的时间,留下的都是最珍贵的也是最温暖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酸菜是永恒的记忆,父亲的酸菜是温馨的鼓励,世间事没有一件容易,也没有一件过不去。随着时间的沉淀,终在轮回中成为财富。而母亲做的猪肉炖酸菜粉条的味道将在我的心底永远留下又伤又暖的痕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