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行

己丑牛

王维：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额济纳王维塑像

王维诗中的居延，县名。现在的内蒙古额济纳绿洲，包括额济纳的三大主要景区，额济纳胡杨林景区、弱水黑城景区和居延海景区，都是古代居延县的属地。

2021年10月11日，我从南京乘火车前往久已神往的塞外大漠，前往居延故地。

榆林站一瞥

次日中午，车过榆林。

榆林是陕西最北的地级市，与内蒙接壤。

明代永乐年间，朝廷在此建榆林寨，以御蒙古人入侵，是一个军事要塞。

过榆林站，沉吟而作七绝。

车过榆林

斑斓丘塬映秋色，

亦有青翠不知寒。

曾经雄风古边寨，

杨柳垂处似江南。

丘、塬是黄土高原的两种地貌。丘，土山丘。塬，是黄土高原地区因流水冲刷而形成的一种地貌，呈台状，四周陡峭，顶上平坦，平台的长宽或直径，小的几十米，大的十多公里。

已是深秋，草木有的变红变黄。但今年是暖秋，也有不少绿草绿树，榆林车站有一排柳树，枝叶青翠，随风摇荡，愰惚是身在江南。

额济纳的沙漠戈壁。

13日上午，车进入额济纳境内，一派大漠景象，无边无垠的沙漠戈壁，远接天际，空旷，辽阔，荒凉。

有的人看到荒凉心生凄凉，我不这样。荒凉少人文痕迹，粗犷质朴。我向往大漠、向往草原、向往原始大森林，就是为了享受原始质朴之美。

额济纳车站广场

上午十点，到达额济纳车站。

车站广场接站的多是旅行社安排的大巴，出租车少。迎面看到一出租车女司机在招揽生意。

我问到旅馆要多少钱，她说独乘三十，拼车一人十元。我说，那就拼车吧。

途中，我问她包车一天多少钱，她说六百。我说，听说只要四百。她一边开车，一边拿驾驶台上的纸牌子，说，这上面是政府部门定的价，到黑城、怪树林两百，到居延海三百。

司机姓向，快五十了，但看上去不到四十。一番交谈，感觉这女子还比较诚实，我就没再还价，让她下午三点到宾馆接我，先到黑城、怪树林景区。我每天都要午睡，旅游也是，有时能睡到两点多，所以我从不跟团游。

下午去黑城的路上，聊天中小向说了身世。她原在国营煤矿工作，企业改制煤矿私人承包下了岗。女儿几岁时，她成了单亲妈妈。额济纳地广人稀，经济不发达，挣钱不容易。就靠她一人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女儿上大一了。

一个坚强的女人。

黑城弱水胡杨林风景区入口

黑城弱水胡杨林景区是额洛纳三大景区之一。景区有一条河，弱水河。

弱水是这条河的古名，因河不能载舟而称为弱水。现在这条河叫黑河或黑水河，额济纳段叫额济纳河。

景区内除了河流就是沙地，景区的道路都是木栈道，专供游客步行之用。

正是旅游旺季，栈道上游客如过江之鲫。也有不少游客走下栈道，近距离观赏和拍照。

河两岸长有胡杨、红柳和草。因今年秋天气温偏高，胡杨只有少数叶子变黄。

据说，胡杨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眼前正好有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的胡杨可以放在一个镜头里，所以我把它们拍下来。

走一段，乘一段摆渡车，再走一段，到了黑水城。

黑水城始建于西夏，是西夏的一个军事重地。明代废弃，在历史长河中淹没数百年，二十世纪重被发现，现在被列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

黑水古城被风沙侵蚀掩埋，但部分建筑和基本轮廓还在。

大概出于保护黑城遗存的目的，黑城弱水胡杨林风景区的“黑水古城”，是在黑城遗址附近按一比一的比例复制的。城墙高约十米，城接近正方形，长超过四百米，宽不到四百米。

城内有街市，街边有复古商号店铺，可以购物，可以住宿。

城内有城，用小城墙分为几个小区，各有社区功能，有衙门官府区，有骑射训练区等等。

有人说，新建的“古城”象个片场。是的，它没有岁月刻写的苍桑，但毕竟复制了古代大漠文化，也是值得细细品味的。

虽然河不能载舟，黑水却养育了颜济纳绿洲，养育了几千年的大漠文化，其中有古弱水文化、古居延文化和古黑城文化。

这个景区还有一个怪树林。

几千亩的沙漠上，都是枯死的胡杨树。

胡杨的根，可深达百米以下，耐风沙、耐干旱、耐盐碱，有极顽强的生命力。这些枯树，主干粗壮，枝条繁多，曾经也是生气勃勃。但生命都要生存条件。这成片的胡杨枯死，自然是因为这片沙漠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否则，这片胡杨林也会与附近的胡杨林一样，春夏一片绿，秋来绿变黄。

胡杨死而一千年不倒，是一种悲壮，是一种倔强。

大漠枯杨

曾经枝繁叶茂盛，

怎奈狂飚沙暴尘。

虽然失去当年貌，

却留铮骨对风云。

走出怪树林，我与小向联系。

她在景区出口等我，问我看不看日落。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荒凉而又壮丽，许多游客都在等待日落，但等日落还要半个小时。其实心境比风景更重要，心境好，一棵枯草也是美景。我旅游，看到什么风景就是什么风景，讲随缘，只要看到大致的目标，不一定非要看到哪个具体的风景。另外我也想早点休息，让小向早点收工，就说不看了。

路上，她问我明天去不去居延海，我说去。她说到居延海看日出，六点前要出发。我说我睡觉睡到自然醒，都要睡到七八点，等我电话吧。

神树

到居延海路过神树景区。这是个人投资开发的小景点，门票十元，老年人也不免费。

神树是一棵胡杨，据测定，已经有880年左右的年龄，活而不死一千年，在这里得到佐证。树高二十七米，直径约四米。三百年前土尔扈特人初来额济纳，胡杨林木密集，其中“神树”巍然耸立挺拔，枝叶繁茂。于是，土尔扈特人怀着崇敬的心情将此树供奉为神树。每当牧民途经这里，都要向神树祈祷，希望风调雨顺，畜草兴旺。

小向随后也进来了。她说她小时候常来，用硬币塞在树皮的缝隙里，希望带来好运。

她指给我看，几张折着的纸币塞在或绑上树上。她还跟我借了一元纸币用来祈祷。

居延海是沙漠中的一个湖泊，是额济纳河的尾闾湖。湖中有成片的芦苇。不知什么原因，湖的四岸是沙漠沙丘，没有草木生长。

诗经：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老子骑牛仙逝塑像

居延海有三个观景栈道伸向湖面。

进入景区，摆渡车把游客送到3号栈道，游客游玩后可以在3号栈道乘摆渡车依次到2号栈和1号栈道游玩。

3号栈道最大，伸向湖中心有两百米。

栈道的半道上，成群的鸟在游客头上盘旋。

走到跟前，原来那些鸟儿是海鸥。

游客有的拿着面包，有的拿着买的饲料，举在手上喂海鸥，引得海鸥纷纷飞来啄食。

海鸥很有灵性，啄走了游客手拿的食物却不会啄到游客的手。

我到过多处海边，也乘过海轮，没有近距离看过海鸥，没想到在这浩瀚的沙漠、这么近距离看到了海鸥。

喂食海鸥，是这景区靓丽的风景，是游客在这景区最有兴致的一件事。

我以七绝纪之：

居延海

大漠居延储弱水，水波沙丘两偎依。

海鸥成群逐人喂，芦荡飞花风自西。

栈道尽头是一个大的平台，平台上是老子骑牛像。

传说老子出函谷关，一路西行，来到居延，然后不知所踪，应是仙化而去。这个雕塑就是依据这个传说而建的。

老子性自然，道无为，也许真的来过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临栏东望，波光粼粼，水天相际。此番景象，让人忘情，作《老子仙化》

老子仙化

老子骑牛居延海，竟然一梦入仙乡。

摇身太上称老君，炼丹偷闲啜琼浆。

从居延海返回，小向把车开到一个蒙古族人家的院子前，特意带我看看。

这里的蒙古族不少，多为牧民，养羊养骆驼。

小院篱笆和院门是用树枝搭建。

院外长着一丛丛红柳，院内则有一棵棵胡杨，粗壮高大。

可惜院门锁着，主人不在，不然进去与主人聊聊天。

同枝异叶的胡杨树。

胡杨主干粗壮，树冠浓密如盖。每经秋霜，叶子由绿变黄，如片片金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有的胡杨树有三种形状的叶子，有柳叶形，有杨叶形，有枫叶形，所以胡杨也称为异叶杨、三叶杨。

在额济纳，胡杨树随处可见，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天然胡杨林。额济纳有若干个胡杨林景区，观赏胡杨最好的地方叫额济纳胡杨林风景区，国家5A级景区。

15号上午，我来到额济纳胡杨林风景区。

这个风景区从一道桥到八道桥，有二十多公里。

进入景区是一道桥。

与两天前在弱水胡杨林景区看到景色相比，今天胡杨树的黄叶多了，游客拍照留念的兴致更高。

游玩过一道桥，我便按照路标去二道桥摆渡乘车点。

王府敖包

乘车点附近有个王府敖包。

敖包是蒙古语，意思是“堆子”，汉语也有译成“脑包”、“鄂博”的，是由人工堆成的“石头堆”、“土堆”或“木块堆”。旧时遍布蒙古各地，多用石头或沙土堆成，也有用树枝垒成的，在辽阔的草原上作为道路和境界的标志，后来逐步演变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祷丰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征。

王府敖包规模宏伟，估计是为旅游建设的一个景点。

摆渡车只停四道桥和七道桥，我乘摆渡车到了七道桥。

七道桥有入口、出口。

工作人员说，从入口沿栈道走十五分钟就到了出口。

七道桥的胡杨叶子似乎比一道桥的还黄，更有秋色的韵味。

路过骑骆驼的地方，喇叭喊五十元骑一次。

这里有四五头骆驼，几个骆驼客坐着闲聊。我走到围栏前，却没人理会我，他们压根就不以为我会光顾他们的生意，毕竟我这模样不年轻了。

我问：骑一下五十元？

一个胖小伙，胸口挂着支付码，看来是这里管事的，上来与我说话。

我又问：能帮我拍照吗？

他说：可以。

我把我的手机递给他，让他用我的手机拍照。

虽然骆驼趴在地上，但我笨笨拙拙的上不去，胖小伙上来托了我一把。

骆驼起身是后腿先站起来，我的身体随之朝前倾，我怕掉下来赶紧抱住了驼峰。

骆驼客牵着，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弄得我一会后仰，一会前倾，有些紧张，但是心里挺得意，表情很得瑟。

胖小伙给我拍了几张照片一段视频。

有个女游客，看样子也不年轻，大概是我这个榜样的力量，也骑上了骆驼。

从七道桥出来，又乘摆渡车到八道桥。

进入八道桥入口，迎面就是英雄雕像。

八道桥是沙漠，一座座沙丘相连，是以沙漠为主题的娱乐区。

有些游客沿丘脊攀顶。

这种汽车形状怪异，没见过。乘这车，马达轰呜，尘沙飞扬，尽得狂野之趣。

这是国产北京吉普。

骑骆驼的最多。

同窗陈兄云生先生诗曰：“铃声随风近，驼商夕照还。"可谓是描写这类景象的佳句。

一座山丘上，一个女子独自沿着丘脊攀爬。

旅游是出来亲近世界，欣赏世界，体验世界，认知世界。

此女子是真正的旅游。

天净沙

蓝天白云红霞，

骆驼吉普丘沙。

离群独行，

只为个净处境佳。

附记

15号下午从八道桥乘摆渡车返一道桥。

刚好小向车子也到了，把我送到火车站。五点多，火车驶离额济纳，17号上午回到南京。

17号晚上得知，有两个新冠病毒感染者曾去过额济纳。19号我自己去做了核酸检测，阴性。

新冠病毒的交集点渐指向额济纳。

20号小向打来电话，告诉我额济纳疫情情况，问我身体怎么样。

23号和29号我又自己去做了核酸，都是阴性。

额济纳之行遇到疫情，是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