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世界遗产“朝圣之路”中南线~勃艮第的”北方文艺复兴”（三）

崔丽军

七月夏季度假，沿法国“世界文化遗产~朝圣之路”东线，来到勃艮第古都第戎。

来勃艮第不知道“北方尼德兰艺术”，就如同到意大利佛罗伦萨不看“文艺复兴”一样，是大大的遗憾。而第戎美术馆以拥有法国最大量的早期尼德兰绘画藏品著称。

“第戎美术馆”~位于原勃艮第大公宫殿中，法国最古老的博物馆之一，以藏有第一和第二代大公墓葬雕刻，历代大公画像和中世纪珍藏著称。见上篇

法国世界遗产“朝圣之路”中南线~勃艮第大公们的珍宝（二）

此外，美术馆还有一个重要的收藏，就是与意大利文艺复兴几乎同时期，而且同样重要的北方尼德兰艺术家的杰作。

北方尼德兰艺术的发源地，属15世纪法国“勃艮第公国”的北方重镇：布鲁日、根特、图尔奈及布鲁塞尔（今日比利时）。而中世纪勃艮第的“北方尼德兰艺术”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一南一北，几乎同时达到了欧洲艺术的顶峰。值得特写一篇。

馆藏尼德兰大师罗希尔·范德魏登的孙子Goswijn van der Weyden的作品

什么是“早期尼德兰艺术”

早期尼德兰绘画，也称佛兰芒原始绘画（荷兰语：Vlaamse Primitieven）。常常被称为15及16世纪北方文艺复兴时期绘画，是可以与意大利文艺复兴齐名的重要艺术改革运动。

这个被称为“国际哥特式艺术”的绘画作品，就产生于勃艮第大公及哈布斯堡统治时期的北方尼德兰地区（今日比利时的布鲁日、根特、图尔奈及布鲁塞尔）。

陶嘉老师近日出发的“比利时深度游”，正是要游历整个最重要的“尼德兰艺术”发源地。

早期尼德兰绘画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为以：扬·凡·艾克；罗希尔·范德魏登，罗伯特·坎平；等等为代表。

扬·凡.艾克的《阿諾菲尼和他的新娘》

（图片来自网络）

罗希尔·范德魏登的《最后审判》

光听画家的外国名字可能不熟，但如果是对艺术感兴趣的，一看到他们的画就会认出来~许多都是世界名画，各国博物馆里的“镇馆之宝”，招牌、广告、品牌、处处都有其踪影。

要了解勃艮第中世纪在艺术上的地位，光理论上说太抽象，需先看看几个早期尼德兰最重要的艺术大师的代表作，有点感性认识。

首先，就是扬·范.艾克。

扬·范·艾克（Jan Van Eyck）（公元1390年~1441年）欧洲文艺复兴早期的著名画家。

维基百科这样介绍他：“他是十五世纪名声显赫的北方文艺复兴的艺术家之一。早期尼德兰画派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也是十五世纪北方后哥特式绘画的创始人。”

我们应该对他不陌生，因为他画的勃艮第大公家的主要人物，我们差不多都见过了。

勃艮第第三位大公“菲利普三世”的夫人~著名的“葡萄牙的伊丽莎白”肖像画，就是他画的。

据说，菲利普三世十分信任扬·范艾克，曾派扬·范艾克代表他进行多次外交访问，其中包括1428年为菲利普三世与葡萄牙伊丽莎白公主的婚事，特地派他前往里斯本，画了“伊丽莎白”的这幅肖像画。菲利普三世一看大为满意，立刻定下了婚事。

（以上这些画像都在第戎美术馆展厅中）

1422年间，他已是大师级画家。被菲利普三世聘为宫廷画家，在里尔居至其逝世（公元1441年）。

据说：菲利普三世付给扬·范艾克丰厚的报酬，因为三世本人相信只有画家经济有了保障，画家才能放心大胆随心所欲地进行艺术创作。（遇到这样的“领导人”，真是艺术家的运气！）

他创作了许多完全“写真”的肖像画，在那个宗教信仰的年代，让“人性”通过绘画出现在以往只有“神性”的艺术品中，凡人“尊容”可单独悬挂于大堂，已经是一种“大胆”，一种创新，自然得到许多想“流芳百世”的“帝王将相”们的青睐。

据说，就是通过下面这幅写真肖像画，他成功的把“自己”也挂进了马德里的王宫。

自画像（现藏）

英國 倫敦國家畫廊National Gallery, London

扬·范·艾克不光画肖像画，他真正最有代表性的三幅画如下：

1、《根特祭坛画》~历史上第一幅油画

2、《阿諾菲尼和他的新娘》~社会改革的反射。

3、《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与勃艮第历史关系密切。

有幸见过所有这些画的原作，其中尤以听过巴黎专家李桦老师详细讲解的《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印象深刻，因为这幅画就是以勃艮第的历史为背景。先就这幅画来复习一下：有助于了解早期尼德兰画派的特点和扬·范·艾克作品的划时代性和意义。

历史的见证~《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

扬·范·艾克身为为勃艮第公国的“御用画师”，不但为大公们画像，也为当时的重要人物画过许多像。

这幅巴黎卢浮宫中的名画《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就是为勃艮第第三代大公的重臣尼古拉·罗琳Nicolas Rolin画的。

此画绘于“百年战争”之后，表面看，是罗林宰相向圣母玛利亚和圣子致敬。但画面背后影射的，却是勃艮第第二代大公“无畏的约翰”的谋杀案，关系到“百年战争”的最后结局。

这幅画的主人公罗琳Rolin，为勃艮第大公国的重臣，参与了公元15世纪“勃艮第大公国”与英法二国在著名的“百年战争”中的爱恨情仇。其中经历的跌宕起伏，称得上是欧洲版的“三国演义”。

他向扬·凡·艾克定制的这幅画不大，仅66 x 62 公分。令人佩服的是：方寸之间，竟然包揽了从这个勃艮第大公国“搅”起的英法百年战争的来龙去脉和恩恩怨怨。

先看画中，背景中的画廊外，有一大桥，

桥上面竖有看以平常景色的十字架。

而这竟然是当年一场惊心动魄的谋杀案发生地：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中世纪勃艮第历史上一段充满阴谋背叛的家族内斗史。

谋杀案

“百年战争”的起因，来自于英法二国王室历史上的爱恨情仇。而勃艮第介入“百年战争”，起源于家族的冤冤相报。

故事要从英法之间世代的通婚关系说起：

公元911年，法国国王查理三世（昏庸者)，与入侵及占据加来海峡一带的维京人头领罗洛谈判，同意让维京人在法国诺曼底地区定居，建立“诺曼底大公国”。第一代大公罗洛娶了法国国王的女儿为妻，开始了与法国王室的“血缘关系”。

1066年，罗洛的第六代孙～诺曼底公爵威廉一世（即征服者威廉）征服英格兰。加冕为“英国国王”。

从此，“征服者威廉”的家族，开始了“一王二治”的模式：即是法国的属臣“诺曼底大公”；又是独立的“英格兰国王”，英法二国间自此一直存在着十分纠结的“行政关系”。

“征服者威廉”

在其出生地“法莱兹”的雕像

关于“征服者威廉”的故事，这里篇幅有限，感兴趣者，请见我的美篇：

诺曼底的“征服者威廉之路”。(一)法国国宝：巴约挂毯

“征服者威廉之城”～卡昂CEAN(二)

“征服者威廉”出生地～法莱斯城堡(三)

12世纪，“征服者威廉”的后代，英国金雀花王朝的国王亨利二世娶了法国国王离婚的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得到了大片的阿基坦领地。开启了英国“金雀花王朝”的盛世。

从此之后，英国王室的法国血缘和法国王室的英国联姻，持续多代，形成了后来二国越发“扯不断，理还乱”的血缘根源。

故事见：

“阿基坦的埃莉诺”—访丰特弗洛王家修道院（Abbaye Royal de Fontevraud）

百年战争就是因为法国的王位继承权而起，

法国卡佩王朝国王“查理四世”去世无子嗣，根据萨利克法，只能由弟弟的儿子（男性后裔）~法国“瓦卢瓦伯爵腓力”继承王位，加冕为“腓力六世”。

“查理四世”姐姐的儿子（女性后裔）～英国金雀花王朝国王爱德华三世不服气，为争夺法国王位，于1337年发起了入侵法国的战争～“百年战争”拉开序幕。

而夹在中间的勃艮第，又掺入了自家的冤冤相报，投靠英国，几置法国于死地。

英、法、勃艮第~这个欧洲“三国”，也搅起了欧洲大陆的百年“演义”风云。

上篇说到：

1407年11月23日，勃艮第第二代大公“无畏的约翰”，为了争夺法国的“摄政权”，在巴黎马莱区谋杀了他的堂兄弟“眼中钉”~法国国王的弟弟“奥尔良公爵”路易。手段极其凶残，连手掌都被砍断（见图）

引爆两派长达三十年的内战。

被谋杀的奥尔良公爵（照片来自网络）

英格兰国王亨利五世乘法国内乱，占领了法国北部的城镇。

1419年，法国向勃艮第公爵“无畏的约翰”提出缔结停止内战的协议，

但前来进行和平谈判的“无畏的约翰”，却在进行谈判的大桥上被王太子查理（七世）安排的刀斧手砍杀。

因王储查理一直被质疑是王后与小叔子奥尔良公爵的私生子，所以这成了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子报父仇谋杀案。但不管怎么说，对“无畏约翰”的儿子～第三代勃艮第大公“好人菲利普”来说，却是“杀父之仇”。

集公私二仇，勃艮第公开反叛法兰西，改与外敌英格兰结盟，勃艮第在英法的力量天平上，起了“秤砣”的作用。

有了勃艮第的相助，英国军队如虎添翼，法兰西几乎被灭；而勃艮第最后的“回心转意”，又使历史的天平倒向了法兰西。英国最后战败，完全退出欧洲大陆（只保留了卡莱一个海边小城）。

法国转败为胜，其中的转折点就是阿拉斯（Arras) 条约的签订。

(下图)：1419年勃艮第大公“无畏的约翰”在巴黎近郊的 Montereau 桥上，被法国王储查理安排的刀斧手砍死。

阿拉斯（Arras) 条约

1435年，法国的查理七世和勃艮第大公国的“好人菲利普”在打了近20年之后，终于达成妥协，双方同意签订了阿拉斯（Arras) 条约～法国成功拆散了英国与勃艮第之间的联盟，此举使英法百年战争“火底抽薪”，为八年后法国的胜利奠定基础。

阿拉斯（Arras) 条约签订时，首相罗林身在勃艮第大公左后方，穿蓝衣者。他是整个事件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现在明白了吧？聪明的他，正是在自己的这幅看似“敬拜圣母”的画像中，不动声色，却又别有深意的让画家记下了这个历史事件。

签订阿拉斯（Arras) 条约

而阿拉斯（Arras) 条约签订的条件之一，就是应勃艮第要求：法兰西需在当年砍杀勃艮第大公“无畏的约翰”的桥上建十字架，旁边教堂每天为他敲钟祈祷。

～画中桥上的十字架，就是因此条约而建，它是法国向勃艮第认错的“道歉告示”，是第三代大公“为父复仇”骄傲的铁证，也是勃艮第在“百年战争”中最后胜利的荣耀。

说了这么多，尘埃落定，画上小小的十字架为什么如此重要？～原来玄妙在此！

百年战争之后，勃艮第除了得到法国向第二代大公“道歉”的名义胜利，更得到了法国割让北方“皮卡第”地区的“实惠”，成了最大的赢家。

血缘上都曾与“征服者威廉”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法兰西与英格兰，自“百年战争”后，从国民精神，到地缘政治，物质利益，直至语言…，统统分道扬镳，从原来的“王室家事纠纷”，变成各自强烈的民族意识，彻底分成了二个国家。（读史才明白，英国的“脱欧”，历史上早已有之。😜）

英国在欧洲大陆上的领土(除加莱小城)已经全部归属法兰西，基本形成今天的格局 。

笑到最后的法国国王“查理七世”。

知道了画后面的故事，再看这幅画，打心里佩服艺术家的大手笔，画面端庄典雅大气，用笔挥洒收放自如，让那百年的历史风云，都静静地浓缩在这幅包罗世间万象的名画中。

一幅画演绎出的欧洲中世纪跌宕起伏的百年历史，这样的艺术家能有几人？！

除了画作的历史意义，扬·凡·艾克的精妙画笔和各种各样隐喻含义的运用也是他当时“引领潮流”的特色。

不但让背景中的每一株花草，桥梁，人物，廊柱都光鲜亮丽，且如同中国画中梅、兰、竹、菊都有含义一样，欧洲中世纪宗教画中，每一个被画物体也都深有寓意：

晨星～圣母，孔雀～天堂

雏菊～复活，月亮～圣母纯洁，

代表纯洁的百合，代表圣母的玫瑰和代表被压抑的欲念（柱子底下）的兔子🐰，(哈哈😄，为兔子叫屈！)

圣母玛利亚的代表是八芒星。

梁柱上雕刻的葡萄藤代表基督；最右后面梁柱上的“诺亚醉酒”雕刻，即讲述了圣经故事，又为勃艮第的葡萄酒做宣传。

左面的圆形玻璃代表圆圆满满。

代表天堂的湖中岛屿，桥上的十字架也意味着“天主统治世界”。教堂代表天国，各种景色表示世俗：而画面整体表现了

～天国有条河，“桥”把世俗与天堂连接。

这种充满了宗教和神话的隐秘含义的欧洲中世纪绘画特点，一直持续到18世纪启蒙思想时代。

从19世纪初起，受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绘画开始注重人的情感，画面不再有许多隐秘像征需要去“分析”和理解，而更注重直观地感受。

据说《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中，绘有2000多人物，仔细看，果然无论在城市乡村，街道，桥梁，处处都有来来往往的忙碌人群，

画中众多风景，花草，建筑，繁而不乱，给后人指出了如何看世界的新方法。俨然一幅法国式的“清明上河图”。

文艺复兴前期的他，绘画技术上也与科学进步相连，已经开始了视觉上如何表现三维立体的探索创新：

～通过开放的窗，已出现焦点透视，

如果按现代三D展开，可以完全复原房间建筑与人物，外景的分布，

可见画家的视野和布局，已经具有了成熟的立体透视表现技巧。

从构图，到光线亮暗，色彩的冷暖配置都很讲究。色彩几乎被用全了～为此他甚至给天使画上了彩色的翅膀。

人物描绘写实，有表情，有性格。

衣、物、饰品、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苟，光感，亮点，质感逼真。

~这也是500多年前尼德兰艺术令人惊叹的技巧，比现代写实派画家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谢巴黎李桦老师的讲座。原画虽多次见过，但有了李桦老师的讲解和深入分析，加上陶嘉老师的丰富史料介绍，再看此画，感觉大不一样。

现在借此机会，与勃艮第的历史一起复习，更有“温故知新”之感，经典艺术的魅力永存。

欧洲名画，都有深刻的历史背景，不知历史，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在一起学习，才能其乐无穷！

赏艺术，学历史，让我们再看看这幅名画，享受一场中世纪的“勃艮第大公国，在百年战争”中“不动声色”的精彩历史风云大片吧！

《根特祭坛画》~世界上第一幅“油画”

从“油画”的学术角度上说，扬·范·艾克最著名的，最有划时代意义的绘画，应该是这幅《根特祭坛画》。

这是扬.范艾克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被称为“世界上第一幅真正意义上的油画”。

《根特祭坛画》（Ghent Altarpiece），又名神秘羔羊之爱（Adoration of the Mystic Lamb）。祭坛画是1415年根特市长向扬·凡·艾克的哥哥休伯特·凡·艾克订制的，

1426年哥哥胡伯特·凡·艾克去世，由弟弟扬·范·艾克一人画至1432年完成，历时18年，可谓宏篇巨作。

尼德兰时期的祭坛画多是“开闭形”的，即：外面的画像门一样，可以打开，打开后，呈现出里面的画。此画是个多翼式祭坛画，外面9幅，里面12幅。

此画现存“根特圣贝文教堂”。是现存最早的带有签名的早期尼德兰绘画作品。

（陶嘉老师近日出发的“比利时深度游”，就将亲自拜访根特，见识这幅有划时代意义的作品。）

关于“油彩”的发明。

扬·范·艾克（Jan Van Eyck）是真正用“油”彩作画的第一人。

自古，可追溯到古埃及、巴比伦的早期绘画，通常都是用新鲜鸡蛋的蛋清、胶及亚麻籽油混合磨制的颜料粉制成的蛋彩画。

扬·范·艾克（Jan Van Eyck）在画这幅画时，首先发明了用“油”代替以前蛋清或胶来调和色彩的方法，并用松节油辅助化解，干后使其形成硬膜，经水不化，可多层罩染，他因此而成为真正用“油”彩作画的第一人。

使用油作为介质制作出颜料，因油干得慢，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混合和调配不同的颜料层，使色彩漂亮，透明。这是油画技术划时代的改革，属于文艺复兴前期尼德兰绘画的技术创新。

油画用油彩来画，现在说来简单，可当时并不容易。听说过他进行油彩探索的故事：

最初，他试着用素描的深色做底色，再用色彩多次覆加在深色素描上，形成油画最后的暗影。但随后发现，由于暗处色彩过厚，若涂色时间太短，油彩不能干透，二层间有气泡和裂纹，会致使画表面产生龟裂。

为此他做了改进，采取了著名的“肥压瘦”方法～即让表层的油彩与松节油的比例厚于底层松节油，促使底层快干，保证表层色调丰富。通过这样多次对油彩的探讨，最终使画面达到了透明度高，色彩过渡均匀柔和也更丰富的目的。为后来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创造了技术条件。

尼德兰时期的祭坛画多是闭合式，平时两翼合拢，人们只能看见外面的画，分上中下三层：

上层绘有预告耶稣降生的男女先知，题材取自《圣经》，报知喜讯的天使与喜悦的马利亚被分别安排在两端。中间有空阔的房间，光线从窗外射入，环境单纯，透视感强。

中层是《受胎告知》，画面简约。洗脸盆与挂着的洗脸巾被描绘得细致入微，连壁龛内物件的高光都被描绘出来。背后的花格窗棂、书本，天使的影子都非常写实，完全是风俗画的特色。

下层画着供养人以及施洗约翰和圣徒约翰等人的形象。供养人和他的妻子，同样具有尼德兰画派的肖像特征，神态逼真，结构严实。整个画面沉着安静，像宗教剧的序幕。

当节日礼拜时，祭坛画两翼才展开，像是大剧拉开帷幕，另一组画面呈现在人们面前：

里面的画分两层，上层绘着圣母、耶稣和施洗约翰，以及奏乐和歌唱的天使与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下层绘有“羊的崇拜”以及其他一些小的画面。

看一下上层绘画的细节：

正中的上帝是“偶像”中心，左右两侧是圣母与施洗约翰，他们的形象潇洒自如，色彩饱满，相对而坐。

上帝左手持权杖，右手微举为祝福的仪式。上帝身上那件镶金大红袍被画得极有生气，有人说：画家是有意把观众的注意力放在袍服的褶襞上，而回避画上帝的脸。

下边一排连同中央的一幅《羔羊的颂赞》，共为五个画面，是统一的风景构图，都展示了辽阔的野外自然景色。

当祭坛画板全部展开时，这五幅横向的画面成了一个统一体，给人以一种自然美与生活美的兴奋感。这在尼德兰的早期宗教画中是很少见的。

~祭坛画通过所谓“无罪的羔羊”，隐指基督徒、以色列人和受压迫者，圣经说只有他们才能得到上帝最大的恩典。

这一幅《羔羊的颂赞》表现了对耶稣牺牲自己挽救人类，对上帝之爱的祈求与赞颂。这是一幕富有神秘色彩的场景。羔羊，已经完全没有中世纪宗教画的刻板，显得温柔、真实、圣洁。

特写式的圣歌班天使，评论说，根据每个人的口型，可以判断她是唱的什么声部。

亚当与夏娃的裸体，体现了14世纪画家对人体解剖的研究，写实是扬·凡·艾克风格的典型特点。

放大看这个亚当的面容，简直就是一个现代照片，令人惊叹！

他的写实不光人物，包括身上的佩戴的不同材质的珠宝，金属的用具，锦缎的衣着，书本📖纸张，都微妙微肖，可与现代最精准的写实作品媲美。

再回到这幅祭坛画的外面部分，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在这幅图上，他用 灰色单色画（grisaille）的2D平面技术~画出了3D雕塑的效果。

这幅画左边的捐献者据说是当时的副市长（deputy burgomaster）约克杜斯•维德（Jodocus Vyd），他是圣约翰教堂的看守人，也是法兰德斯时代最富有的商人之一。

范.艾克对“钱主”维杰尔特的描绘特有意思，他拒绝美化，用高度现实主义手法画了晚年夫妇的面容：病态的眼睛流泪不止，长满皱纹的手，脸上的疣，老年秃顶和灰色的胡子茬，甚至皮肤的褶皱、突出静脉和指甲，都做了很细致的描写。画家忠于写实的严谨和勇气令人佩服。

专家点评：

1，《根特祭坛画》这幅尼德兰文艺复兴初期的艺术巨制，具有里程碑的意义。题材虽来源于宗教，但画家以对现实世界的肯定和赞美，以及对人物细致和写实的描绘，构成了这幅作品的基调，从而使整个画面充满诗意和艺术魅力。

2，《根特祭坛画》被称为世界上第一件真正的油画作品，色彩鲜明，辉煌艳丽，经过数百年之后，画面仍然鲜艳如初，的确是一种绘画技法上的突进。所以，在绘画史上的意义，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处理上的革新和独创，而是开创了整个欧洲绘画的新纪元。

3，《根特祭坛画》大量使用了东方细密画手法。（流行于拜占庭和伊朗、印度的绘画技巧），作为贸易集散地的弗兰德斯，能接触世界上其他的文明和艺术。相对开放的社会氛围，使艺术家们的创造有了世界性的视野和包容。

扬·范·艾克深厚扎实的基本功令人佩服，更重要的是，他的画反映出在勃艮第公国时期，人们已经从宗教思想束缚中渐渐走了出来，有了对自然，人体和人性的探讨。

北方尼德兰艺术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在同一时期出现，并非偶然，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在欧洲经济发达的佛罗伦萨和勃艮第尼德兰斯地区首先形成。

工商业发展，赚钱不再是道德批判对象，这对整个欧洲社会变革意义重大。也是今人看重“根特祭坛画”，关注勃艮第的北方尼德兰艺术的原因。

神秘的《阿諾菲尼和他的新娘》

这是扬·范艾克著名的世俗题材作品《阿諾菲尼和他的新娘》(The Arnolfini Portrait 1434年）。

🈶艺术评价称：“这是在油畫剛發明後所作的革新作品，充分發揮了油畫技法描繪細微處及其鮮豔色澤的特性。”

画面表面解释为：“住在布魯日（Bruges）的商人阿諾菲尼（Giovanni Arnolfini）抬起右手，以左手托起旁边一位女性之手。被称为：“阿諾菲尼和妻子喬凡娜‧茄納米（Giovanna Cenami）的結婚誓約。”藏于英国国家美术馆（伦敦国家美术馆）。

此画把写实技巧发挥到了“登峰造极”，也引起人们极大的好奇心，一直以来，人们津津乐道于各种猜测，认为画中藏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后面墙上的镜子。若細看鏡中，可发现现场有另外兩位人物。据说当时尼德兰地区的习俗无需祭司證婚，只要有兩位證人，就可以舉行結婚典禮。镜中這兩位应是證人。其中穿藍衣的人物，被認為就是艾克本人。

评论说：“室內各處都畫了象徵結婚的物品。其中最明顯證明了這是結婚場面的，是他用拉丁文寫在鏡子上方的簽名：「揚‧凡‧艾克在此，1434年」。”

揚‧凡‧艾克在镜子上面的签名

也曾有人质疑：这是“不被祝福的“貴賤通婚”？（因当时的社会习俗，不是同等的社会地位之间通婚，是被歧视的。）

质疑的原因是：“阿諾菲尼在畫中抬起右手，左手托著新娘的右手，而当时正式結婚，應該是彼此右手互握，他们由此质疑：這是不是身分不同的貴賤通婚~俗稱「左手結婚」？這种婚姻不应受到世人的祝福。”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富贱通婚”，但扬·范艾克肯为他们作画，还特地签了名字，（尤其叹服艺术家的奇思妙想，在没有照像技术的年代，巧妙的用绘画中镜子里的自己，起到了现场合影的效果。）说明不管别人怎么说，“世人”祝不祝福，新婚夫妇起码受到了扬·凡艾克的祝福。他不但用绘画表明了自己的在场，更用签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就够了！

于我，此画的繁琐细节和各种象征性都是猜测，见仁见智。但扬·范艾克反抗旧传统的鲜明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不用多废话，一幅画，一个签字就“一锤定音”，艺术加人品，让我对这位大画家更多了几分敬意，Brave Jan Van Eyck!👍

除了上面的几幅名画外，扬·范.艾克也有许多委托画像、资助画像 (画像中资助者跪立于安坐的圣母玛利亚前)。

如：《圣母和圣婴与教士范德帕勒》（The Virgin and Child with Canon van der Paele） 是一幅大型木板油画。1436年完成。

尼德兰时期绘画，有大量的此类“圣母与资助人”的画像，这是基督教神学的独特之处：它植根于犹太神学（就像神话贯穿整个福音书一样），从圣经神学外延到基督教神话，并通过绘画把神话与现实一起表现出来，使“资助人”能“穿越”与圣人对话。这幅画就文艺复兴时期，基督教神学和神话相结合的众多绘画例子之一。

此画被认为是扬·范·艾克最受认可的和最体现他成熟特征的作品之一，被誉为“杰作中的杰作”。（据说作者在盔甲上留下隐秘的自画像）。

罗希尔·范德魏登、

尼德兰画派不止扬·范艾克，另一个最有代表性的画家，就是罗希尔·范德魏登

罗希尔·范德魏登（Rogier van der Weyden，荷兰语发音： 1400年－1464年），出生于比利时图尔奈，是早期尼德兰画家，现存作品以宗教三联画、祭坛画、单人或双人肖像画为主。

他画了勃艮第第三代大公“好人菲利普”的肖像画。《带着“金羊毛勋章的大公像》

（第戎美术馆藏罗希尔·范德魏登作品）

还有带着“金羊毛勋章”的第四代大公~“大胆的查理”（现藏柏林国立博物馆美术馆。）（罗希尔·范德魏登）

他最著名作品：博纳祭坛（Beaune Altarpiece）。

也被称为“最后的审判 ”

这幅大型祭坛画。罗希尔·范德魏登绘于公元1445-1450年。由15幅小型画组成，分别置于9个板块上，其中6个置于祭坛两侧。

它 起初绘制在橡木板上，后来部分被转移到画布上 ，但仍然保留着部分原始框架。

这幅画也是我们的老熟人尼古拉·罗林(Nicolas Rolin）和他妻子定制的作品，但这次是1443年委托罗希尔·范德魏登为法国勃艮第的博纳临终关怀院(Hospices de Beaune)绘制的祭坛画。

可见这位尼古拉·罗林是勃艮第时期很活跃的重要人物，当时几位著名绘画大师都与他有交集。

2018年，我曾访问过此临终关怀院的博物馆。

有幸在医院博物馆中见到此画真品。

祭坛画外部，连两侧共有六个板块，配有用于折叠的铰链；场景横跨两个并排的左右板块。

祭坛画外面是中间的圣徒雕像和二边的捐助者画像（想起中国敦煌壁画中，捐助人也是列在画面二边或下角，中西似乎是用了相同的表现方法）。

这个祭坛外面画像，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根特祭坛画》一样，看得出他与凡艾克在用同样熟练的素描技巧画圣人雕像，平面绘画表现出3D立体，几可乱真。

两位画家写实能力的高超，也是尼德兰文艺复兴时期绘画的一个重要标志。

这幅《最后的审判》描述的传统宗教题材中，基督端坐在彩虹之上，对世人进行审判。他下方， 身着白衣的天使长米迦勒手持秤砣，仔细衡量每个人灵魂的重量。

天使长米迦勒身材修长，体态优美，大红色披风雍容华贵，立于画面正中C位，十份引人瞩目。

右边的板块画的是天堂之门，

左边画的则是地狱的入口。

画面合在一起，是基督教传统“末日审判”的场景。天堂与地狱之间（从左至右）：死去的人们从他们的坟墓中爬出来~接受来自上帝和天使的审判~最终走向自己的归属之地。故事是老故事，但表现手法不同。

记得在参观博纳临终关怀院(Hospices de Beaune)博物馆时的现场感觉：

祭坛画被放置在暗色的博物馆保护区内，我一进去，如同观看到一场大幕被拉开，舞台灯光照射下的群星荟萃，主角笼罩在光环之中光彩照人，整个画面一气呵成，确实极富感染力和戏剧性。

罗希尔·范德魏登与扬·范艾克几乎是同时代的人，只比扬·范艾克小11岁，他明显学习和吸收了扬·范艾克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特点，用同样精湛的技艺，继续发扬其精致、细腻，写实、优雅，且画面富丽堂皇极富感染力的早期尼德兰画派风格。（说实话，如果不著名，猛一看，常常分不清是二人谁的作品。）

下面这幅《圣路加画圣母图》几乎就是《罗琳宰相祈祷圣母图》的翻版。

再晒一幅罗希尔·范德魏登的作品《下十字架》，创作于1435年。同样十分具有“戏剧性”。（图片来自网络）

罗杰-范德韦登64岁（1464年）去世，死后葬于布鲁塞尔大主教堂。

北方画派还有一个著名画家是：罗伯特·坎平（Robert Campin, ？－1444年），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弗兰德艺术家。与扬·凡·艾克同是早期尼德兰画派的主要奠基人。

罗伯特·坎平（图片来自网络）

其作品透视夸张，细节逼真精致，世俗化倾向明显。长于个人肖像画创作也擅长祭坛画的绘制。

在第戎美术馆中，我也见到他的代表作之一：《La Nativité 》耶稣诞生。

罗伯特·坎平的这幅画与后来的“摩西井”构思，十分相似。

最后还想说说这个我被他“震撼倒”的尼德兰（荷兰）画家：耶罗尼米斯·博斯（荷兰语：Jheronimus Bosch，1452年－1516年8月），他是十五至十六世纪的荷兰画家。但他500年前的画，其想象力的天马行空，“大胆与怪异”超过今天的科幻片，他想象出来的奇禽怪兽，简直就是本西方的“山海经”，而他，不但想象出来，并且还逼真地画了出来~艺术家的独特优势，让人拜服。

博斯以《干草车三联画》，《人间乐园》，《最后的审判》著名。是他40至60岁之间（即公元1490年至1510年），用了20年在橡木板上绘制的三联油画作品。画的象征意义相当怪异复杂（现藏西班牙马德里的普拉多美术馆）。

《人间乐园》

伊甸园（左）

描绘了一幅伊甸园的天堂中的场景，兔子~象征着繁殖，龙树~代表永生。

细部：亚当和夏娃的结合：

上帝把夏娃介绍给亚当时，亚当从深睡中醒来，发现上帝握着夏娃的手腕，祝福亚当和夏娃结合。上帝显得年轻，蔚色的眼睛和一头金色的卷发。年轻的外表是艺术家表明基督是上帝圣言的化身。

上帝抬起了他的右手祝福，左手握着夏娃的手腕。 亚当的脚趾触及上帝的脚，上帝和夏娃之间也身体接触，他们三个实际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环，拥有一种神秘的能量......

夏娃避开了亚当的目光，被“诱惑性地将她的身体展示给亚当”。亚当的表情中也有惊讶的成分。他正在意识到夏娃与自己相同，并且是从他自己的身体创造出来的。

根据中世纪基督教普遍的信仰，在“堕落”之前，亚当和夏娃是在没有情欲的情况下交配，且仅仅是为了繁衍。而在夏娃尝到禁果之后的第一宗罪就属肉体欲望的“原罪”。

德国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理论家）曾评论：这三幅画试图传递旧约的理念：在人类“堕落”以前（从“无辜顺从上帝”转变为“有罪的不服从”），善与恶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人类纯良无知，不懂什么是后果。而亚当被夏娃诱惑力的吸引表示，上帝对人类的影响力减弱，人类对基督教的信仰（人性对神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中间的那幅作品中没有出现上帝，展现的是明显拥有自由意志的裸身男女在忙于各种“寻欢作乐”。

右边画作展现的就是上帝惩罚人类的场景——地狱。

这曾是最让我惊叹的画面，它表现出各种的奇幻组合和怪异生物，几乎具有超前意识的寓意。

在似乎是巨大的怪鱼嘴背后，一个人脸露出神秘的微笑，无数裸体的小人在巨大的乐器🎸上悬吊翻滚，人形的动物和动物一般的人在人肢体形状的植物🌿上纠缠在一起...。

这种怪异的绘画，曾让我看的目瞪口呆，近、现代作品的想象力都没有这位500年前的画家丰富，太、太、太超现实啦！与他相比，后期的“达利”，都有点“拾人牙慧”之嫌。

《干草车》来自尼德兰一句古老的佛兰芒谚语：“世界是一个干草垛：人人在上为所欲为。”（现藏西班牙马德里的普拉多美术馆）。

在博斯的这幅油画中：干草车被几头奇怪的生物拖曳着。车后跟随着兴高采烈的教皇、国王与众百姓。有些人已跑在前头，有的则在车轮间东奔西窜，有的已被碾死在车轮下。人兽夹杂，有人要搬梯子爬上草垛去。有人因互相倾轧而攀登不成，于是相互斗殴...，所有一切构成荒诞古怪的艺术氛围，这象征人世间的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天空是一片蔚蓝。在干草车上空有一黄色祥云，里面钻出一个瘦小的基督。

在画家博斯笔下，世界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闹剧。观者很难破译这些怪诞人物和生物的“密码”。

据说这种“怪异和惊悚”，也是“国际哥特式”的特征之一。在15~16世纪欧洲贵族和文人兴起“旅行”和“壮游”的大形势下，为了吸引“人文精神和贵族读者”，从当时旅行趣闻资料中吸取不少实际的和想象的异国风情。

难怪被评论为“他是他那个时代最杰出的艺术史学家之一”。

从上面几个大师们的主要作品，可以大概了解这个“早期尼德兰绘画”时期的主要特点：

总结一下：

“早期尼德兰绘画”也称佛兰芒原始绘画（荷兰语：Vlaamse Primitieven）。是15及16世纪北方文艺复兴时勃艮第及哈布斯堡统治时的尼德兰地区的绘画作品，布鲁日、根特、图尔奈及布鲁塞尔是其发源地重镇。

艺术界把这个“早期尼德兰绘画”定义为“国际哥特式艺术”，先锋人物是1420年代开始活跃的扬·凡·艾克和罗伯特·坎平。

早期尼德兰绘画的时间段与前期“意大利文艺复兴”时间基本重叠，在这一时期，中世纪欧洲北方艺术也达到了顶峰。

其中受其影响最大的为勃艮第公国、神圣罗马帝国和意大利。从宫廷艺术风格，到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小贵族都受其影响，直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古典主义兴起，国际哥特式艺术一直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从上面这些大师们有代表性的画作，我们可大概看到早期尼德兰艺术绘画的一些特点：

~虽然属于国际哥特式艺术，但画风更倾向于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

~人物画脱离中世纪早期宗教绘画的呆板单一，格式化，出现了建立在写实基础上的人物形象。

~这个时期的作品一般是木板油画（真正意义上的油彩绘画），

~作品多是祭坛画上的双联画、三联画及多联画。基本描绘宗教场景，有小幅肖像画。

~在绘画中大量运用各种宗教象征寓意。

~绘画中有珠宝，毛皮，绸缎等不同质感物品的精准写实，色彩鲜艳，大量使用金色。

~出现风景画（16世纪早期之前，一般都是作为背景来使用。）

~使用透视，灭点，错视等现代技术手法，

~想象力大胆，出现超现实主义的萌芽。

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是：尼德兰绘画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油画”，技术上的创新为后来文艺复兴时期油画的辉煌发展创造了条件。

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大概了解这个时期绘画的艺术特点，在欧洲北方旅行时，看到大师们的作品，也就不会陌生了。

再回到第戎美术馆，这次能在它的发源地亲眼观看大量十五世纪的意大利，瑞士，尼德兰（弗拉芒）和勃艮第的艺术珍品原作，如同在佛罗伦萨去参观乌菲兹美术馆，是一种幸运。

美术馆中，有大量第一代的早期尼德兰画家活跃时的画作，那时正值勃艮第的全盛期，新兴的资本主义萌芽，低地国家成了欧洲北部的政治经济中心，使得艺术走出王族教廷“象牙塔”，画家的作品有了许多外销渠道。艺术品贸易的繁荣，使这个时期的作品明显地富丽堂皇。

1423年的意大利圣坛画“圣母与圣子”，周围环绕着六位天使，具有建筑背景。

15世纪瑞士四位圣人圣坛画。木板油画涂金，笔法均为细腻精致。人物也不再是中世纪传统宗教画的死板格式，

用写实手法表现出每个“圣人”的故事。

除油画之外，尼德兰艺术也涉足雕塑、壁毯、泥金装饰手抄本和彩色玻璃等领域。

展馆中大量的中世纪艺术作品，其精美，用色艳丽，成本的近乎奢侈很是令人吃惊。

大量14世纪木制雕刻加金银凿刻人物的圣坛。精雕细刻再加金银宝石镶嵌，金碧辉煌。

细节

另一座木雕涂金圣坛（1381~1410）。

所有的场景制作都极为精巧，虽然尺寸缩小了，但人物比例十分合理，且千姿百态，像是一个豪华布景的舞台剧。

金属打造的人物细节。

从这些作品，可以想象当时勃艮第地区宗教的辉煌盛况，其富裕奢华可窥一斑。

这幅木板油画引人瞩目，虽然仍是宗教题材，但已经出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精神。且其线条的精细繁杂，颇有东方“细密画”的手法和风韵。

这位头戴王冠的女子金发披肩，虽是宗教人物，但面容姣好，神态自安详、温和，已是人间的温柔女子。身上的锦袍不知是用什么办法上的色，居然能感觉到丝绒的柔软和上面绣的绺绺金丝。

另一位手持圣杯，同样衣着华丽，装饰精致。二个人物的用笔都极细腻，典雅。衣着华丽，当年勃艮第地区的社会富裕，生活水平的高度发展令人惊叹。

15世纪流行的瘟疫，使死亡也成为宗教常见的题材，

但这个“死神”挺有意思，明显看出，人体骨骼似乎还处于“想象”阶段，没有进入“实体解剖”。

后面看到的这个雕像，就比较写实了，说明这时已经具有人体解剖的知识。

那时的审美也很有趣，女子的前额光滑的像个“鸭蛋壳”，想起中国早时女子出嫁也要“绞脸”，把前额的头发清理的干干净净，而且脸型也以“鸭蛋型”为美，看来还中西审美还真有点相同呢。😜

很好奇当年女子的服饰发式，真够复杂的。

突然想起，是不是与唐代女子的发式有点相似啊？哈哈😄。

这幅是展厅中罗希尔·范德魏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的孙子Goswijn van der Weyden的作品（16世纪），跟他祖父的风格极为相似。（同样的“鸭蛋壳式”美人脸型）

美术馆内罗伯特·坎平（Robert Campin, 1406~1444年）的“马厩圣诞图”原作，他也是尼德兰时期的大师之一。

画面上人物笔法都具有尼德兰画派的细腻典雅风格，人物有了立体，质感和层次，景色有了远近的perspclre透视感。

那时的艺术家也是家族传承，或是画家收徒弟的“画坊Atelier”成批生产，有点“艺术生产线”的意思。展厅中许多画作都是注明“某某大师画坊Atelier”的作品。

展馆精品无数，时间有限，我无法一一列出，只能说，在这里，我看到了中世纪勃艮第和尼德兰，瑞士，意大利（都是勃艮第的领地）的许多顶级之作，可见勃艮第当年是尼德兰艺术的大本营，引领文艺复兴时期的创新潮流，名不虚传。

需要一提的是，这里存有原嘉都西会修道院Chartreuse de Champmol内的珍宝。

“嘉都西会修道院”是勃艮第第一代勃艮第大公“勇敢的菲利普”在世时，下令在第戎郊外修建一座修道院，作为自己家族的陵墓所在地，名为： Chartreuse de Champmol。在勃艮第的地位相当于“巴黎的圣得尼大教堂”。

曾被第一代和第二代大公在葬礼中戴过的王冠。

欧洲封建领主文化的核心是采邑制的分封体系，在这种文化传统当中，强调婚姻纽带、血统观念，用代表世袭身份象征的纹章符号，来起到标榜出身的作用。

展馆中带勃艮第大公国徽章的木铭牌。

美术馆内1442年的勃艮第金羊毛勋章木版画。由勃艮第公国和勃艮第伯国二个徽章组成的勃艮第大公徽章。

下面是各自单独的徽章：

勃艮第公国（左）；勃艮第伯国（右）。

欧洲王室贵族使用徽章，起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一，是为了在战场混乱中分清谁是谁，别打错了，才向当时的阿拉伯人学了徽章，标明各自的“番号”；二，是在比武时需先打出“旗牌”报名号，如同今日奥运会。

如何从徽章上分辨一个人的家族和身份，是有一套规矩的，巴黎的骆昊老师曾经专门做过介绍，顺序排列如下：

简单来说，一个徽章分成四个部分，各自代表家族不同的血缘溯源。

按此排列来看这个勃艮第的徽章：

外框的徽章表示：

1，卡佩勃艮第公国（蓝金斜条红边）+勃艮第伯国（黑狮子）代表男方祖父（父系）。

2，瓦卢瓦勃艮第公国（红白边鸢尾花）~代表男方外祖父（母系）

3，瓦卢瓦勃艮第公国（红白边鸢尾花）

~男方父亲。

4，卡佩勃艮第公国（蓝金斜条红边）+莱昂王国（红狮子）~男方母亲。

以上是男方新郎的祖上所有爵位~组成的徽章是~瓦卢瓦的“勃艮第大公国”。

男方涉及到的以下六个爵位。

内框中嵌入的黑狮子（勃艮第伯国），表示嫁入的儿媳娘家纹章。

说明新娘来自勃艮第伯国（狮子），嫁到勃艮第大公国。另外，徽章上加了一条细斜线，说明男方是勃艮第大公国的grand Batard(非婚生长子)。

连在一起，整个徽章表示：在1422年，勃艮第大公国非婚生长子(grand Batard)安东尼奥ANTOINE，娶了勃艮第伯国的女儿。

学会看“密码”识徽章，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曾对百年战争时勃艮第大公国所起的作用很感兴趣，并专门到第戎拜访勃艮第的故都。在那里看到了这个“金羊毛徽章”原物展品。

我的乡居在法国北部香槟酒区的城市Chateau de Thierry附近，它是历史悠久的古城：起于高卢罗马时期，9世纪建城堡， 12 世纪和 13 世纪一直属香槟蒂博伯爵。1285 年，法国国王菲利浦四世Philippe le Bel与纳瓦拉女王珍妮·德·纳瓦拉 (Jeanne de Navarre)的婚姻，使香槟区和蒂埃里堡都纳入了法国的王家领地。

前日偶然在市政府的介绍中看到：14世纪前，城堡一直属于法国奥尔良公爵（即被勃艮第第二代大公“无畏的约翰”在巴黎刺杀的那位）产业。百年战争后，勃艮第第四代大公战死，法国国王路易十一把它授予了勃艮第第四代大公大胆查理的同父异母兄弟“安东尼·德·勃艮第(Antoine de Bourgogne)~这个称呼好熟悉，他正是这个金羊毛徽章的持有人啊！

介绍说：他在大胆查理战死南锡之后，归顺了法王路易十一。“安东尼”的“勃艮第大私生子”称号于 1485 年被查理八世合法化，还加授他“圣米歇尔骑士勋章”作为奖励。Chateau de Thierry从此成了他的封地，由他对城堡进行了最后的改建，他寿终正寝享年83岁。

记得徽纹上的一条细斜线吗？那代表非正式婚生子，所以这个菲利浦三世与情妇的儿子，不但被正式认可，授予“金羊毛勋章”，而且还被授予“勃艮第大私生子« le Grand Bâtard de Bourgogne »正式称号。

哈哈！没想到自己家，居然就曾经属于这个“勃艮第大私生子”« le Grand Bâtard de Bourgogne »，更没想到，“私生子”还可以是正式荣誉称号。 看来这个勃艮第分支在最后一代勃艮第大公去世后，“归顺”了法国国王，得以延续。而法国王朝也为收买人心，“私生子”都被用作荣誉称号给予确认，历史真是有太多的惊奇啊！

勃艮第的织毯是有名的，也是来自弗拉芒的艺术。展厅内这幅精美织毯，其尺幅之大，令人惊叹。

16世纪的织毯

精美的织毯可与大型壁画媲美。

细节（👈左）

中

右👉

风景画开始出现。

1477年勃艮第公国的最后一位公爵大胆查理战死，勃艮第被法奥瓜分，渐渐受到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影响，馆藏16世纪的佛罗伦萨画作，是不是看到了拉斐尔的影子？

看早期尼德兰画派的绘画，写实精致没得说，但按现代眼光看，总是觉得在光影明暗的立体表现力上，过于平面化，不太凸显。但原来我总认为，这是历史的局限性，只有等到后来伦布朗的“夜巡”出现，人物才被“伦布朗光”照亮。

但这次在第戎美术馆，一幅画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 夜巡》伦布朗

展厅中这幅油画“吹蜡烛的男孩”，是法国画家Georges de La Tour（乔治·德·拉·图尔）所画（1640），完全可称得上是对“光”的早期探索。

伦布朗著名的“夜巡”画于1642年，而乔治·德·拉·图尔在1640年完成的这幅画，差不多是同时代。

“吹蜡烛的男孩”

对乔治·德·拉·图尔的介绍是：“法国巴洛克时代画家，生于法国洛林，以绘画烛光作为光源的晚景闻名，题材主要为宗教画和风俗画~ 维基百科”

乔治·德·拉·图尔另一幅著名作品，

“烛光下的末大拉”。

下面这幅人物画已经有了“伦布朗光”的典型“倒三角”形（即，以侧光照亮3/4面部，凸现人物立体轮廓）。

弗拉芒地区艺术的超前性可见一斑。

圣塞巴斯蒂安和圣洁的妻子

乔治.德.拉.图尔

兵器篇

中世纪的勃艮第，在百年战争中，几乎是与各个王国都有交接的霸主，兵器馆内的藏品十分精致，几乎是那个时代的军事艺术品。

自从“第五代”的“勃艮第的玛丽”嫁给了“哈布斯堡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马克西米里安以后，勃艮第已经改换旗帜，这个陵墓上的石刻，已经是“神圣罗马帝国鹰和盔甲”的徽纹。

神圣罗马帝国的鹰徽纹，旁边环绕圣雅克的贝壳。

有“鹰徽（哈布斯堡）”的16世纪的核桃木雕桌子（第戎）。

最原始的头盔，几乎像个大块卵石。感觉用它都能“砸”死人。

青蛙脸头盔（15～16世纪头盔）

这个头盔有点奇特，甚至有点“萌”，眼，鼻，耳，嘴，都有“出路”，看到几个链接的小钩子了吗？古人还真是挺聪明的，哈哈😄

护面头盔~总觉得欧洲冰球运动员的头盔，一定是从中世纪的头盔“进化”来的。

漂亮的头盔，已经很现代了。

当年使用的“刀叉剑戟”。

精美的鎏金雕刻盔甲，

看到中世纪的“骑士”装备如此“真材实料”，可以想象当年能装备的起的人（据说只有贵族骑士以上，才能配置盔甲），一定花费不菲。而且即使有钱，这么沉重的金盔铁甲罩在身上，没有点体力恐怕还真是“消受不起”，战场上确实没有“娘炮”的位置！😜

锋利的短剑，金色的剑鞘，

中世纪男人的“首饰”！

美术馆内还有大量路易十四时期的家具。

银制雕刻橱柜。（据说路易十四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富，也是为了保存安全，曾把大量的国库银子铸造成家具，向“外宾”显摆，“死”银“活”用，一举两得。😜）

象牙雕刻盒

路易十四时代展品，不是我今天访问的重点，匆匆带过。

路易十四时期钟表

展品和珍品不计其数，走出美术馆，意犹未尽。

来法国，看完巴黎卢浮宫的名画后，不妨来富饶的勃艮第，

看看那美丽的屋顶，

嘗嘗世界顶级红葡萄酒，

再来到第戎美术馆，

看看这些精美的艺术珍品，

听听这许多精彩跌宕的历史故事。

人生值得！😄

后记：

至此为止，第戎的访问计划中，还有一个最重要艺术珍宝没看见~那就是“摩西井”。

美术馆内现场看到的“摩西井”只有复制品局部，不但不是原作，而且尺寸很小。

没有看到大师的经典杰作“摩西井”，终是心有不甘。复制品好，但毕竟没有真品的气魄和神韵。这越发勾起我们想“一见真容”的愿望。

于是我和先生决定，趁自己开车方便，不管怎样，也要亲自去一趟“摩西井”所在的郊外探个究竟，真要是进不去，也是“尽了努力”，没有后悔！

能不能看到“摩西井”？请看下篇“艺术珍宝“摩西井”。

借游记重温“北方尼德兰艺术”，有老师的讲课内容，也有自己这次第戎的访问观摩学习心得，个人水平有限，愿继续得到诸位老师们的指教。

对今天属于比利时的“尼德兰地区”，我也是有点特殊感情。曾因工作原因在比利时工作三年，而比利时的布鲁日、根特、图尔奈及布鲁塞尔，正是北方尼德兰艺术的发源地。使我对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留下不少回忆。

记忆中，比利时的布鲁日是个很美的地方：

金秋时节，阳光穿过布鲁日运河上的秋叶，在河面上洒下斑斑点点金光，两岸古老的房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船在静静的河面滑行，远处的树，桥，人，一切都沐浴在阳光和水雾中，如梦如幻...。

向尼德兰的大师们致敬！

用我画的这幅比利时的“秋日布鲁日运河”作为结尾吧...。

《世界文化遗产“朝圣之路”中南线~勃艮第》的行程和前篇游记如下：

法国世界遗产“朝圣之路”中南线~勃艮第古都“第戎”（一）

法国世界遗产“朝圣之路”中南线~勃艮第大公们的珍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