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浒墅系列之十七】红叶寄深情

清塘荷韵

文字：清塘荷韵

图片：木子+网络

音乐：满山红叶似彩霞

历史资料来源：网络

　　老底子的苏州红叶造纸厂，是洋铅皮皮浒墅关镇上的一座大厂，和苏钢厂、江南丝厂一起成为家喻户晓的地方性名企。而讲到这座厂的历史，讲出来也是蛮长哉，是民国九年辰光，也就是1920年，由无锡人祝兰芳创建的。算一算，开到现在，也要101年的历史哉。可惜的是因为运河水质污染问题，这座充满了我青春回忆的老厂，在1996年掩埋在了时光的深处，消逝于历史的光芒里。一夜之间，我成了一名失业工人，在这个厂里七年的青春岁月，伴着我所了解的这座厂的历史，也慢慢变成了我半生的回忆。又一个红叶飘零的季节，已退休的女子，带着对工作过的老厂的怀念，带着一份知天命的感慨，让久伴的红叶深情留在了历史回忆里，留在了我的青春年少里。

当初因为读了红叶造纸厂开办的职业高中，直接进了厂实习、工作。意气风发的八十年代，和厂里的工人师傅们朝夕相伴，觉得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吧，从八九年的九月实习期的开始到九六年，我在这座历史悠久的老厂里有幸工作了整整七年。那年十月红叶飘飞的时候，是我踏上社会的一个新年轮，今年红叶飘飞的时候，是我退休的年轮。伴随着时光的飞逝，和红叶的缘分已渐行渐远，但关于一座百年老厂的历史记忆没有消失。

　　红叶造纸厂是苏州有名的造纸企业，在祝兰芳创建以后，因设备陈旧等原因于1925关厂停业。1926年由上海英美烟草公司买办李顺初承租，改名华章和纪造纸公司，但因为同样的设备问题也没有经营下去，于1927年停业。第三位接手的叶荫三，是一位爱国实业家。为了挽救民族工商业，在曾担任过北洋政府农商部顾问的父亲叶鸿英的支持下，转租了造纸厂，更名敬业板纸公司，产品以“金虎”牌黄板纸为主。民国十九年，其以现金20万元买下企业产权独家经营，更名大华造纸厂。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激发国人的爱国热情，抵制日货非常厉害，所以当时顺应市场黄纸板需求大增。这种社会环境下，叶老板扩建厂房，增添、改造设备，产品数量和质量在这一时期都得以提高。“金虎”商标此时还没更名为“红叶”，而是变成了“赛马”，意寓发愤图强之志。结果后来日军侵占浒墅关，纸厂被迫停产，一直到1946年才恢复生产。

一场战争让家国满目苍夷，也让一座老厂在战火纷飞中因为设备、技术以及洋人企业占据国内市场而导致纸价下跌、亏损严重。举步维艰的生存条件下，叶先生采取降成本、调整人事等各种办法来促进生产，这个时候纸厂更名为我们记忆里的“红叶造纸厂”，寓意叶是其姓，红借谐音，纪念父亲叶鸿英，同时也想借助“红叶传书”的浪漫故事来个广告效应，打响知名度。但不景气的社会形势以及物价飞涨的社会环境让这座老厂经受不住打击，无奈停产，直到新中国成立，才逐渐恢复元气。经过公私合营到国有企业的历史变迁，红叶造纸厂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到七九年年生产量突破4万吨，成为省内同行之佼佼者。

　　上世纪八十年代，红叶造纸厂是浒墅关小镇上名头“嘭嘭”响的大单位。居民最津津乐道的不是它生产的产品获得的国家银质奖，而是厂里福利的丰厚，所以当时居民大多以进这座大厂为荣。我小时候居住的和平戏院往北一点的西街弄一圈周围，有不少的红叶造纸厂的家属楼，如果再往东北一点，那些个我们称之为“机要里”的红房子一幢挨着一幢，住着我好多父母都是纸厂工人的同学。然后，早晨上学，便有同学一户挨着一户，互相喊着一路上学去；接着你会看到，弄堂里好多人家的墙上有红叶造纸厂特有产品的标记——废浆材料做的“纸脚饼”，我们晒干以后用来生煤炉的最好材料。所以，从小到大，耳染目濡的一切，都是和红叶造纸厂有关的东西，特别是那一根后院邻居给的，厂里自制的棒冰，冰凉带一丝甜味，还有淡红色包装纸上红叶的标志，让人清晰记忆到现在。

　　红叶造纸厂鼎盛时期的八十年代中期，我还没有进厂，等我初中毕业，进入它为设置后备人才而设立的职业高中时，时逢八十年代末期。清楚记得，进厂培训一个月后，就是和今天一样的季节，红叶纷飞，有喜悦的收获，也有初初踏上工作岗位的好奇心。到现在还能记得厂区内有高大的紫藤，有红砖墙的办公楼、图书室、篮球场、大会堂、浴室、工会活动室以及分布在各处的车间厂房，像一个小社会一样应有尽有，足以吊起了我们这帮学生的新鲜感。进厂以后我从一名小小的接纸工，一步一个脚印，经历了打浆工、后检验、前检验、仪表间抄表工不同的工种。我忘不了车间里轰隆隆的机器声；忘不了球形蒸笼倒料时的一泄而下；忘不了不用我动手，工人师傅现场给我扯好的纸样；更让我不能忘的是做三班倒的深夜食堂，和小姐妹婷每到卖馄饨的这一天，拿着铝制饭盒赶早排队去等候的场景。

这实习期间，在工人老师傅的帮助下，我在实际工作中明白了造纸的每道工序，也见识到了那一代工人师傅们的淳朴与真诚。那时候，从学校到工厂，习惯了象牙塔内的生活，对于上三班倒的工作很是不适应，是师傅们用善良和耐心让我在热火朝天的工作中很快能够上手并取得了优异的实习成绩，从而为我能够在今后工作定岗上，有自主选择的机会奠定了基础。

　　九六年，工作了七年的国企因环境污染问题破产倒闭，临回家的前一晚，我还在上夜班。等真正到了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进厂时青春闪亮鲜活的样子。直到现在，和婷在一起的时候，还会忆起从前在厂里度过的七年美好时光。

这七年，从八十年代跨越到九十年代，比起那些几十年如一日在厂里工作的老工人来说，时间很短，但是红叶寄深情，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都难忘这一段青春的时光。时间的长河里，红叶从枝繁叶茂到枯黄，轮回了那么多季节。我和我的同学们把美好的青春和汗水留在了这里，留给了当时那个赋予我们力量的新时代。我想，我们这一代人可以在有限的生命里发出一种平凡的声音：每一个起舞的日子我们不曾辜负。

　　对于一座老厂来说，红叶其实也是一种精神力量所在。不管身处于那个时期，“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叶，自始至终都在不断经历的命运中，以其不畏风雨的坚强，在时间的长河里闪烁着它夺目的光彩，在历史的洪流中写着自己的人生篇章。虽然物是人非，事过境迁，红叶凋零又生长，一座老厂远去了它的身影，承载我们记忆的那些时光，那些人和那些事也随着岁月远去，但平凡的我们在今天的金秋时分，依然会怀念那棵紫藤，那些年的青春，那些年的红叶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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