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秋雨寒，相逢时节暖

蒋文炳

　　寒露过后，天气骤然转凉，呼啸而至的狂风，飕飕地从身旁掠过，风肆虐地狂起，似乎要摧残什么，淒然地发出“呜呜呜”的厉响声，凄厉声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紧。狂风在歇斯底里的嘶叫，”嚓嚓嚓”的断裂声，在旷处幽幽荡响。悚然下，路旁那些枝粗叶茂的大树，都在惊颤地抖动，枝桠不停地摇晃，有些被生生地撕裂开，崭露出道道断痕。

风雨交加肆虐了一晚，气温在大幅度的下降，谁曾想，昨日还是盛夏，还是火燎火热的三伏。但这场风，这场淅沥沥的雨，漫天的雨雾，还有雨雾朦胧下的这股森森寒意。季节出乎意料的好像少了个秋，突兀从夏就直接跨越到冬了，陡然间，天气显得很冷，很难适应。

　　雨色秋来寒，夜来风雨凉，而入秋后天气说变就变，由热到冷，气候瞬间变換， 让人始料不及，惊措的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清清冷冷，宛若在峡谷沟壑中踽踽独行，迷途时的不知所措，那股寒意，那份感知，那许苍凉，由然而生。

此时的天色，仍然晦暗，被乌云茏罩，云层圧的很低。风小了些，雨时不时的仍在零星地洒落。雨水轻轻地溅起，溅在枯叶上，湿淋淋的被风卷起漫天飞舞，飘落的滿地都是，一片狼籍。

“萋萋枯草任风残，惊落红叶黯自伤，奈何寒彻风雨恶，寂寥秋色悲离殇。”这许悲秋情节，对秋的悠悠情感，均源自于今年的时节转换极为反常，独独缺失了秋，好像少了些什么。一许怜秋，惜秋，悲秋，或缺失后的诸多不舍，不适应，情不自禁流露出来，极兴下便写了这诗。

悠然时的闲雅，轻抿一口香茗，边看书，边品赏闲情逸致下的那许灵韵。听着贴贴入耳的风雨声，这声音的韵律，节奏上的变化，似乎是在演奏亢亮悠长的昆曲，随着音符的跳跃，曲调上的跌宕起伏，忽深沉。忽高亢，忽悠扬。忽激昂，聆听后神情渐渐迷离。迷离时不禁想起了前不久的那场同学聚会，以及料峭秋风下，颇值回味的那些花絮。

　　金秋十月，按常景应是秋高气爽，清风除除，但小聚时等来的却是细雨霏霏，秋风峭厉。

聚会那天，北风凛洌，雨仍在零星地滴落，时大时小的雨点，凉凉地溅落到地上，溅落到脸颊，雨水滑过时，脸颊上还透着几分寒意，几分清凉。

潇潇秋雨，瑟瑟寒风，灰蒙的天空，低垂的云层，色泽显得如此的晦暗，如此的呆板，单调。特别是今年的秋天，看不到风和日丽，秋光荡漾。违和的是寒秋的颓废，没半点坚持，转瞬间就跌落至冬天，连颤巍的机会都没给。

峭厉秋风无情地横扫尘埃，簌簌抖落的枯叶，迅速被风卷起，孤零地飘落，纷乱而又凄然。殇情下的秋意是那么悲怆，悲凉，怯弱地流露出万般的无奈。

风雨下的相聚，尽管云缓云重，但相聚时的欢笑，淡却了这缕愁思。小聚时虽人数不多，料峭秋风下他们能踊跃前来，也算是给聚会添加了不少生气，活跃了现场气氛。既便是往年的聚会，或多或少，总有诸多因素不能前来，或缺席的，总会留下些遗憾。而聚会则是由群主及那些极具热情的人共同发起，由他们去负责组织及联络。

熟了不能再熟的面孔，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点点滴滴。兴许是频频相聚的原故，因常常见面，总感觉他们的容颜，年复年的没多大变化。随着时光流淌，去年，前年，或更早些，旷久下不经意的发现，岁月滞留下的那些痕迹，那些斑斑点点，还是清晰可见。缕缕青丝已逐年的变白，愈来愈多的白发，一簇簇，一丛丛，愈加茂盛。历经岁月沧桑，那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就爬滿了皱纹。镌刻在额头上的皱折，那些沟沟壑壑经岁月的打磨，刻印的更深。

　　此次的小聚，令人惊讶的是，五十多年从未露过面的同学，也兴致勃勃地赶来，当然还有从外地，从北京、石家庄过来的。

少年乐相知，衰暮思故友，几十年的风雨，从懵然无知一脸的青涩，到历经亊故，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从文革中走来，意气风发地歩入社会，走过风风雨雨，走过坎坷，走过艰难，也走过人生的巅峰。回想起来，都那么自然，那么真实，真实下总感觉又那么虚幻，隐隐约约，似风似雾的，彷如梦境。有过梦魇时的那番挣扎痛苦，也有过沉缅梦里时的幸福回往……

抖落曾经的残梦，曾经的尘埃，曾经的浮影流水，带着回归自然的那份恬静，不再掩饰什么，真实的展现自我，相聚一起，把酒言欢。无市庸，无市侩，无功利，无目的性，唯有纯粹，纯洁，同学间的友谊及交往。

面对他们，昔日的同窗，同学，今日的故人，老友，虽然他们的身体不再强健，身姿也不挺拔。但他们怡然自得，保持良好心态，有尊严的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活的自在，活的潇洒，生活态度丝亳不逊色年轻小辈。

　　十月十六日，翻开日历上这页，是极平常的一天，很平常的日子，在株洲市河西栗雨休闲谷，那空旷的石碑前，聚集了一群极平常的人。田心铁中六九届五十四班，他们的临时小聚，憩息及活动场地就择定在此。

石碑下，曾留下了他们的合影，留下张张笑靥，留下沧桑而又坚强的身影。俩人的合影，三人的合影，还有相聚时的集体合影，面对镜头，他们露出了甜甜的，会心的笑。不娇揉造作，很自然，很纯朴的表情，那张张饱经风霜的脸，额头上那道道沟壑似的皱折，那淡然时的心境，瞬间定格在镜头前。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虽说天公不作美，雨仍在稀疏地飘落，但相逢时的喜悦，这份心情，这许开心，早就冲淡了此时的寒冷，忘却了眼下的寒意，忘却了滴落的秋雨，峭厉的秋风。

相逢时喁喁私语，絮叨时的相怜相惜，互道珍重，句句都透都着关爱，暖暖融情，很贴心，很感人。不由然感到此时的寒秋，已不再寒彻，不再清冷。秋芸有春绿，疏蓠照孤芳，春绿温情脉脉，正款款走向凛寒下的秋天，走向相逢时的这场秋雨，秋风。

　　聚会就餐地在栗雨休闲谷的彭厨，一家小餐厅的包间，开场白，先由群主热情扬溢地致辞，欢迎初次入群，初次现面的同学。尔后，在一阵掌声中，五十多年来才初次相见的他，简单地介绍了这些年来的经历，他动容地说“人间沧桑，几经风雨，其个中滋味，有道不尽的酸甜苦辣。很多不愿，很多无奈，很多欲罢不能，无法去面对，而又必需去面对的事。”他娓娓地道来，我陷于了沉思，静静地在听他讲述，很痴迷听着。

他参加工作后不久，家庭突遭变故，父亲因文革时的偶发事件，端发后身陷囹圄。他是长子，母亲没工作，下面还有弟妹。还幼还在读书。突兀家庭的梁柱坍塌，作为长子现实下他不得不担起家庭重担。他从办公室下来，要求下到最艰苦，最累的岗位，那些让人避之不及，极不情愿做的事情，他都揽着去做，因收入上高些，加上晚班费，及各项津贴等，能多挣些钱悉数交给母亲，以便更好地用来补贴家用。

当时仅二十出头，很年轻，面对这场变故，他很纠结，纠结自已这副稚嫩的肩膀，能否挑的起这副家庭重担。单靠他的这点菲簿收入，只能是杯水车薪，能简单救个急，但不能脱困。他彷徨，彷徨的不知所措，眼前就很棘手，很难办。他专注眼前及眼前要做的事，今后不曾去想，去考虑。寄希望于父亲，祈求能早些释放回来，他默默在想，只要有父亲在，有全家人的团聚，家没残缺，没少什么，这才是完整的家，他多么渴望有个完整的家。

　　他努力地奔走，找到那些当事人去了解事件的真像，抽丝剝茧一点点还原，一点点推敲，否定之肯定，肯定之否定，缜密的分柝，精确的推断，事情愈清晰，愈明显，就愈感蹊跷，存在很多疑点，疑问。于是他去了事发现场，模拟事发情景，距离与角度的推测，精度的研判，发现许多不可设想的事情，却被定义下来，诸多的疑点浮出水面，不确定性存在。持这观点，他反复上访，申诉，抱着希望极力去争取，争取有转圜的机会。

他无不遗憾地说道“最终的结果，由于父亲在羁押期间对过失的交待承认，已签字画押具结上呈了，尽管存疑，也不能断然推翻，综合考虑最终改判为过失罪，减免了几年刑期。”随后他略显激动，情绪下，脸色抺上了一许酡红，很感慨地说“当时我僅僅二十一岁，很年轻，单纯的像张白纸，本不该承担这些，遭遇变故后，迫使我不得不奔走，去上访，虽说通过努力仅减免了几年刑期，其结果不能说是滿意，而在当时那环境，那情景下，我孤独无助的弱势者，能做到这歩，该知足了。”他稍许停顿了会，像解嘲似的徐徐说道”我势单力簿，如同弱小的麻雀，在枝粗叶茂的大树上，再怎么扑棱也就那么几下，那个份量，对大树没什么影响。收效甚微也好，不滿意也罢，但好歹也扑棱了几片树叶下来，几片树叶呀，有此结果，足矣，足矣。”

我专注地听着，听的有滋有味，像说书样，说的波澜不惊，但波澜不惊的背后，该有多大的风浪，我不去揣度，更不去断言，但我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酙酌的却是未来。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

　　室外，仍秋雨霏霏，如丝，如绢，如烟，如雾，潇潇洒洒飘落。秋风阵阵，寒意下扑棱的树叶簌簌地抖动。

包间内，在空调作用下，正暧暧的冒着热气。餐桌上气氛更是热闹，推杯碰盏，吆五喝六的，当然禁酒令下，杯中盛放的不是那红白之物，而是可口饮料。

情兴浓浓时，各种表演花样纷呈，有合唱，表演唱，戏剧清唱。特别是爱好戏曲的同学，一展清亮的金嗓，来段京剧清唱，那京腔京味，韵律十足的唱板，唱腔，活跃了整个聚会现场。还有湖南的花鼓戏刘海砍樵，耳熟能详的砍樵桥段，由男女俩同学饰演，其幽默风趣，滑稽的表情，早逗的大家忍俊不禁，”哧哧“地笑出声来，房间内荡漾着欢快气氛。尽管室外寒意重重，室内早就春意盎然，欢歌笑语沸热了整个房间，也沸热了每个人的心。

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相聚进入尾声，当曲终人散匆匆离去时，他们愉悦的脸上还挂着笑客，还在回味那刻短暂的温馨。

　　雨稍事停歇，天空露出了一许亮色，偶尔还能见到几朵白色的云。秋风冷冷的吹过，卷起沙尘扑打在脸上，略微有些摩擦似的疼痛。

外面清清冷冷，风刮的太凄凉，脸上冷嗖嗖的。路上行人更加稀少，耳旁风声呼呼地作响，寒意下，行色匆匆的我，加快了回去的脚歩。

这时秋雨又在絮絮洒落，望着灰蓝的天空，望着洒落的秋雨，不知怎么，心里竟有股涩涩的感受堵来，我仿佛听见秋雨在幽幽地诉说，诉说秋的淒楚，秋的苍凉。

2021年11月1日写于印象华都

另注；文章所说的事件及事件过程不便详述，故简单的寥寥几笔带过，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