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扶路上

香草

这个季节有深秋的清爽，也有初冬的温柔。近些年一直看别人扶贫的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帮扶对象。这天，我从繁忙的生活抽身出来，独自开车去罗珊乡泊竹村帮扶，一路向北，享受着帮扶带来的片刻宁静。乡路两边的脐橙树茂密连片，垂满沉甸甸的金黄，散发出丰收的清香。

视线沿着蜿蜒的小河不断拉近，林丛越来越密，空气越来越清新。铁公坑峡谷对岸四小栋并排结构的素白土坯瓦房，是我帮扶户贵田家的房子。

　　

80多岁的贵田夫妇面朝黄土、耕耘一生，养育了7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一个傻儿子陪在身边，都搬出了大山。

傻儿子德超年近50，是村里的保洁员。他正在后院菜地挥动锄头使劲锄草，见有人来便扔下锄头。大冷的天他依旧穿一双塑料拖鞋，衣服虽皱巴巴的，却也干净。有人与他交谈，他便咧嘴傻笑，时不时回复几句，眼神特别干净纯真，让我觉得他的智力或许很正常，过得比一般人都快乐。

贵田阿公的身体瘦小却很健朗，额头布满小溪似的皱纹。他家里种了300多棵脐橙树，还耕了两亩九分田，种了菜地、黄豆和番薯。闲暇时，他会坐在院子里编竹活，角落里摆放着很多待修补的旧箩筐、竹笼、竹席和削好的竹篾。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像贵田这样的老一辈农村人都特别节俭。我询问他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他挥挥手，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们生活不困难。我每个儿媳妇都很孝顺，每月都会给我们一百，这样一个月就有七百元的生活费，加上收成，饿不着肚子。”

“这里附近住的人不多，离村委会也挺远，还有六七里路吧，买东西方便不？”我问。

“我们吃的菜是自己种的，鸡是自己养的，想吃豆腐就用豆浆机磨了黄豆做，想吃肉村里就有人杀猪，还会摩托车送过来，很方便……山里住惯了，每天都想干点农活，闲不下来，吃的也都有，搬城里反而住不惯咯！”他们的描述，让我这个“久在樊笼”的人产生了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幸福生活不是别的，而是辛劳，是勤奋，是超脱，是不抱怨的态度。

如果说贵田阿公垂眉长耳，一看就是长寿的面相，那阿婆皮肤很白，眉目慈祥，头发全是银丝，则是一个颜值很高的老太太。老屋四周整洁干净，她功不可没。她的耳朵很聋，我带了相机，想帮她们拍合影，说了三遍，她才听清。她反复强调自己不好看，并特意跑去洗手，整理了衣角和头发。

拍合影时，我想让个头更高的阿公站中间，他却强调，阿婆才是一家之主，要让她站在中间，可惜阿婆并没有听到。我试拍了一张，除了傻儿子一直在笑，两位老人表情凝重，略显紧张。为了制造轻松温馨的氛围，我让阿公用手搭着阿婆的肩，摆出亲密的动作。阿婆似乎不好意思，甩甩胳膊不拍了，走到角落又被老头拉了回来。阿公不由分说搂住阿婆的肩，阿婆也不再害羞，咔嚓一声照片定格，我突然羡慕起了那个年代的爱情。

他们一辈子辛勤劳作，相濡以沫，把自己活成了默默负重的大山，为子女撑起了一片天地。

“合影我会洗出八张，每个子女分一张，下次来再带过来。”见时候不早，我起身告别，他们立即很默契地分工，一个说话拉住我，一个指挥，一个拿东西，不由分说地往我后备箱塞他们种的大薯和红薯。自母亲走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热情地给我塞食物，我瞬间就被亲情的洪流所温暖。像贵田一家这样的农民，他们的关心就是关心，喜欢就是喜欢，没有掺杂任何虚情假意。我们做人，常常会陷于世俗繁琐事务，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见什么人还得说什么话，而只有真诚二字才是最能打动人的品质。

帮扶路上，遇到帮扶对象身上的乐观、勤俭、朴素和淡泊，让我更加珍惜所拥有的生活。我成了精神上的被帮扶者。

2021.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