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自小生活在农村,熟悉驴叫马嘶,鸡鸣犬吠的那种烟火气息,对那些与人类相生相伴的生灵记忆犹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觉得农村的一天是从早晨的鸡叫开始的。当你熟睡正鼾的时候,那些清脆的、此起彼落的叫鸣声一遍又一遍,让人心烦意乱;炎炎正午,母鸡一旦鸡蛋落地,那久久不停、邀功炫耀的叫声,会打断你的午休美梦,更是令人生厌。那暮归的羊群,挤做一团,行进在乡村小道;那扭动着弓形脖子的鹅,三三两两,整齐划一从你的面前走过。那刚出生,还眯着眼睛,堆积在一起的小狗,各色灵动的兔娃,着一身蛋黄绒装的小鸡娃,着实可爱至极!沐浴着阳光的老母猪,侧躺着身子,敞开胸襟,任孩子们吮吸,母性十足;燕妈妈上下翻飞,忙着给燕娃喂食,你若靠近,它便一个俯冲向你袭来,护犊情深;老鹰低空盘旋,母鸡紧急打开翅膀护佑着自己的娃儿,怒发冲冠,与敌对峙,为母则刚。这都是农村常见的场景之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农业社时期,牛马驴骡是主要生产力,是生产队的"宝″,是唯一的值钱家档。衡量一个生产队能力主要看牲口的数量。每个生产队都有牲口棚,大都是前有活动场所,后有遮风挡雨的房舍,且后墙留有通气窗口的结构。前面有的是低院墙,有的用蓠芭围着。小时的我们总爱爬在窗口或篱笆旁扔土块挑逗它们。一圈挨挨挤挤的大牲口,或在慢慢地咀嚼着草料,安顿着自己的"五脏庙";或一言不合,相互踢斗撕咬;或静谧安祥,或卧或站,思考"人生"……当饲养员中午打开圈门到沙河沿的涝坝饮水时,又呈现另一番场景:圈急的牲口如重获自由,蜂拥而出。有的在沙河放纵撒欢,相互追逐,放着响屁;有的干脆躺倒左右打着滚儿骚痒,随即抖落一身尘土;有的撇开后腿,尽情地撒一泡带气泡的骚尿;有的在慢条斯理,友好地互相啃着脖颈;有的在高声嘶鸣,释放心中的郁闷……也算是放风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老家这儿使牛的很少,主要是马驴骡,它们承担生产队推磨、拉车、犁地等繁重劳动。马,体格健壮高大且灵性十足,性格迥异,有的温顺,有的暴躁。适于驾辕,是一辆马车的主要配置。一马四骡一套车,前面并排的四个骡子叫搭梢。骡子又分驴骡和马骡,身体健硕力气大,一生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无怨无悔,为主人尽忠职守,劳碌一生,是世界上最悲最累的动物,有苦说不出。我们生产队从临近的内蒙古买了一匹黑色的儿马,以替换驾辕的老马。通过行家们摸骨骼,看牙齿,观走姿都认为是一匹好马。它眉梁整个都是白的,奔跑出力时两个鼻孔像两扇窑门,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仰天长啸。脾气暴戾,放荡不羁,我们一帮孩子戏称它"赤兔马"。好马归好马,可车把式每天早上的车套不上,按时出不了工,也许是辽阔的草</p><p class="ql-block">原造就了它的自由,根本不进车辕条,更别说听口令。要是往常,在车把式"驾"、"嘚儿″、"驭(吁)"、"唑"等一系列口令发出后,对号入座,套车非常流畅。这彻底激怒了车把式,它犟他比它还犟。他把它强行牵进车辕,戴上笼套,刺牙,扎上围脖,备上马鞍,系上肚带,拉死呱木(马车的刹车)。然后鞭如雨下,黑马左突右摆,硬是挣不脱这个牢笼。直打得满身血痕,两只耳朵尖都流着血,两只眼睛血与泪齐下。车户一边打一边吓斥,打了近个把小时,看着让人害怕。卸套回到马圈,看到它郁郁寡欢的眼神,此刻,或许它想到了美丽宽广的草原,昔日的伙伴,很是同情。回家给母亲描述血腥场面,母亲说它又不会说话,多可怜!那挨打的场面,那马的眼神,让我在礼拜一的课堂上走神,招致老师一个粉笔头,至今记忆犹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除了马,印象深刻的还有驴。人骂人,闷的像驴。其实不然,驴有狡滑聪明的一面。在磨道里磨面的驴,蒙着眼睛,周而复始地转着圆圈,很是辛苦。但趁主人不注意,时不时偷吃一口磨盘上的粮食。有时主人回家取趟东西,他会停下来休息,待听到主人回来的脚步声,他便又转动起来。有一次,我和爷爷赶驴到远处驮水,途经一个长上坡,这驴便走"Z″字形,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上中学后,我才知这是"斜坡原理",为了省力。卸磨杀驴是生产队常有的事。有一头驴老了,拉不动车,犁不动地。于是队长决定,让饲养员搭一些精饲料,喂肥杀掉,让全队过八月十五。在隔离圈养其间,老驴如同临刑前的犯人,在煎熬中等待死刑复核程序的到来。站卧不安,神情落寞,隔着篱笆,轻声呼唤,疑似向同伴做最后的告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自然不只属于人类,动物也是生命,也充满了感情。2012年8月9日,也就是新闻报道中著名演员"谢大脚"(于月仙)出车祸的第二天。从视频看出,大量骆驼前往车祸现场,围着车祸中丧生的同伴,也送同伴最后一程。看到这一幕,不禁让人为之动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狗,看家护院,是人类最为忠实的朋友。在农家土坑的竹𥱊上,小孩一泡屎,让主人犯难,一声呼唤,狗迅疾跳上坑,几舌头打扫干净,减轻了主人的劳作,很是让主人宠爱。但可怜的狗有时也充当了被指桑骂槐的角色。谁家婆媳不合,媳妇便当着老婆婆的面,狠狠地踢狗一脚,"你这个光吃不中用的东西″。狗轻叫一声,依然讨好地摇着尾巴奔向老婆婆,结果被老婆婆当头一拐棍,"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狗挨揍后呻吟着跑向门外。若是本家媳妇过门后不生养,此时,老婆婆会还以颜色,对准院子里度步的母鸡就是一拐棍,"滚,你这个吃上不下蛋的东西"。同事家养的一条大黑狗,让我感动。据他讲,每当他或他们家人在井口排队担水,如影相随。如中途有事,放下水桶扁担,大黑狗看着,有人想动一下水桶加塞,门都没有,熟知的人都怕。农忙季节,家家户户都是早出晚归。有一次,他母亲早起在案板上擀了一张面,以便晚上回来做饭。走时锁厨房门没看见门后的大黑狗,将其反锁在里面。在饥饿与漫长的等待中,黑狗硬是没吃这张面。望着这张面,垂涎三尺,哈喇子把农村的土质地面滴打了一个一指节深的窝,在饥饿与忠诚之间,这其中经历了何等的考验啊!后来,他们发现,这只狗偷吃邻居家的东西。他母亲怕影响邻里关系,说送人或是勒了吧,免得再害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一个生灵后面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他们是一个村庄,乃至一座城市的生灵烟火。贾平凹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生灵有情,他们都在寻找与之灵魂相近的主人,入住他的身体,主导他的心智,撰写他的命运。作为人,我们也顺从过,我们也挣扎过,我们也努力过,我们自己就是故事生灵,看看他们,找找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世界万物皆有情感。在记忆的长河中打捞这些片断,唯愿人们善待自然界里的一切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