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以前的农村人,都应该记得当年游走乡间的货郎。货郎肩挑货担,手摇拨啷鼓,踩着“嘣咚、嘣咚”的鼓点一摇一晃进了村。货担的上面是个方形的木箱,算是货柜;下面是个大竹筐,也就是仓库。木箱里放着孩子们喜欢的彩色小糖豆、玻璃弹球和小皮球,女人们喜欢的红头绳、橡皮筋、各种颜色发卡、针头线脑和染料,男人们需要的火镰、火石和烟锅等,以及家庭常备的消食片,止痛片,眼药等药品。在孩子们的眼里,货郎的木箱就是个百宝箱,当年农村能想到的日用品是应有尽有。 孩子们听到货郎的豉声,最先跑出门围在货郎的周围,或是抢着替货郎摇拨啷鼓,或是非常羡慕地看着糖果流口水。大人们随后赶来,拿着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梳头时积攒下来的乱头发,在家里搜拣到的废铜烂铁,开始了最原始的商品交易形式一物物交换。交易过程少不得要和货郎讨价还价,最后货郎就搭上一些糖豆,头绳,弹球之类不值钱的小物件。<br><br> 孩子们拿到这些东西,个个欢天喜地。过去农村人没钱,大人们也很少带小孩上街买东西,货郎也就成了孩子们希望得到糖果的唯一期盼。<br><br> 货郎抽空也会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口若悬河地讲些在外村听到的新鲜事,吸引了全村爱看热闹人们,俨然就象现在的新闻发言人。村民有时会对某些内容作些提问,货郎也会高兴的似懂非懂地作些回答。 到了七十年代,公社商业合作社在各个大队建立了代销店,来村的货郎也就越来越少,但黄土塬下一个叫蓝金娃的货郎一直坚持到了改革开放以后。当年的蓝金娃大概五十至六十岁,身高一米五,花白的头发胡子,一张象核桃皮一样布满皱纹的脸,永远穿一身黑色粗布衣裳,头戴线织的一把抓帽子,上衣穿扣子在侧面的大襟褂子,下身为大裆裤,腰间系一条象围脖一样的腰带,进村拉长噪子喊一声“收---鸡---蛋,换---洋---火”,“远---将---药,杏---核---凉---眼---花”,大半个村子都能听到,因此从不用拨啷豉。<br><br> 洋火就是现在的火柴,过去农村人对国外传进来的货物都加上“洋”字,洋火、洋糖、洋布等,实际上这些东西七十年代已经成了国货,但人们仍习惯于称为洋货。远将药是扶风县上宋乡远将村生产一种中成药,红棕色的小药片,味苦,对制疗小儿积食特别有效。杏核凉眼药为兴平县生产的一种中成药,装在杏壳中,淡红色药膏,贴到眼睛凉凉的,具有清凉解毒,去翳明目的功效。<br><br> 有一次好几个月不见蓝金娃,很快就有消息灵通人士说,蓝金娃收的鸡蛋有两个破了,老婆心痛老汉,就将鸡蛋炖成鸡蛋糕,并在里面加了些糖精全都让老汉吃了,结果中毒死了。村人听到消息都感到很惋惜,每当有小孩积食找不到远将药就念叨蓝金娃。半年后突然听到蓝金娃那熟悉的吆喝,人们纷纷前去问候。蓝金娃说,阎王爷没收他,他到阎王爷门前转了一圈就回来了。<br><br>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商品经济的逐步繁荣,在神州大地活跃了几千年的货郎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br><br> 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相对贫乏的年代,货郎带给我们的是一个充满快乐的童话世界。现在商品经济已极度丰富,甚至足不出户,手指在手机上轻轻一点,就会有快递将所需要的商品送上门。但每次想起当年的货郎,仍然有一些难以忘怀的情感。<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