咥碗夏县粉浆饭

禹都笑笑生

文/薛会兵

　对于一个地方产生兴趣，可以有百般缘由。其中独特的地方美食，会让你无法抗拒的。正应了一句话：爱上一座城，只因爱她美食的味道。

到了夏县，如若不咥碗粉浆饭，至少是件人生憾事了。犹如到西安没吃羊肉泡，到上海没吃阳春面，到北京没吃全聚德，到武汉没吃热干面，算是白去了。

粉浆饭咥三碗，给个皇上都不换。当你端起夏县那碗风味独特的粉浆饭，一种“酸绵香醇爽”的味道，越是愈久，越是回味悠长。就像遇到一位老城墙下晒太阳的大爷，气定神闲、眯着双眼，“二八一毛八”合计一下，拿出倾其所有的架势，猛地言传一句：来恰夏县，别的不敢说，粉浆饭咥饱。

生活在“华夏第一都”的夏县人，对于粉浆饭的热爱已深入骨髓了。尤其是对于那些远离故土、在外打拼的夏都儿女而言，粉浆饭就是一碗酸酸的乡愁，偶尔打个嗝儿，亦能从酸里品出香，从香里品出魂儿，从魂儿里找到归处。

夏县的粉浆饭起源甚早。“此物望远始夏朝，葱花芫荽面上飘；细软无留沿喉下，酸浆扑鼻寒意消。”相传大禹治水时，因夙夜在公、栉风沐雨、饮食无律，得了胃病，甚为煎熬。善酿酒的仪狄，便拿出鸣条岗上生长的豌豆，精心磨制发酵做成粉浆饭，让大禹食用，没承想不久其胃病痊愈了。大禹惊呼“神汤”。这便是粉浆饭的缘起了。

人生五味，酸排第一，也唯酸这一字，单是念出来，便已让人口舌生津，不觉间吞咽口涎了。夏县粉浆饭的灵魂就在于那一锅酸浆水。浆水是用上乘的豌豆或板豆做原料，浸泡膨胀后磨成粗浆，随之用密箩过滤成浆水，放在大瓷缸里自然发酵。一年四季，温度不同，发酵时间也不尽相同，待色泽白中泛青，闻到有股酸酸的味道，便大功告成了。

浆分老浆和新浆两种，前一天做的，味酸浓一点，称之为老浆；当天做的，味不太酸，叫做新浆。制作粉浆饭，要先熬酸浆。酸浆熬制，这其中火候的把控很关键，先把粉浆倒入锅中，文火熬制，不停地搅拌大概20分钟。否则粉浆容易分层，粉面沉到锅底，就会熬糊。熬制至80℃的情况下，粉浆表面会泛起一层泡沫，此时要用汤勺轻搅，待浆沫消退后，酸浆就越来越细致，越来越醇厚了。

夏县粉浆饭“不欺穷、不仇富”，普通百姓有自己做法，富户人家也有自己味道，吃法上可简可繁、丰俭由人。粉浆饭如同火锅，海纳百川，无所不包，什么料都可以加进去。带浆水熬制好后，一般再用爆炒的香浓葱花与之调和，加入黄豆、花生碎，再下一些手工做的筋道面条，根据个人口味再撒上些许芫荽或韭菜、油泼辣子等。

于是，夏都的风土人情，便在这样的汤水里，兀地活色生香了起来。闻之，酸浆香、葱花香、芫荽香，香味扑鼻；观之，面条晶莹透亮，酸浆粘稠浓郁，黄豆粒儿、油炸豆腐丁点缀其间，让人食欲大开；食之，面条柔软顺滑，汤酸而香醇，香溢满口，味浸六脏。时不时，老远的街坊高邻，也会远远吆喝几声：谁家在熬粉浆饭，憨香憨香的！

粉浆饭不仅百姓爱喝，就连老佛爷慈禧太后也喜欢。相传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慈禧外逃西安，歇脚夏县曹张镇，因天已晚，又饥又渴，就未和当地官府见面，赶紧寻找饭庄吃饭。可是大饭庄都已关门，街上有个小店在营业。差人问卖什么饭？店掌柜说：“粉浆饭大豆儿、锅盔、烧饼夹肉儿。”慈禧连听都没听说过，饥渴之下，连喝两碗，大加赞赏。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告诉我们“吃饱饭天下太平，饿肚子揭竿而起”的立国之本，也告诉我们“策之以其道，食之尽其才”的治国之策，有时候它还体现出“吃在四方，味在家乡”的浓浓情愫来。

世间一切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人事如此，美食亦是如此。千寒易去，一湿难除。数千年来，夏都儿女以节气为令，指导农事，顺时而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慢慢地，也学会用时令感受宇宙的律动；顺势养生，寻找身体与膳食的平衡。

盛满古都的烟火与故事，走进过往行人味蕾和感觉，夏县粉浆饭，在琳琅满目的饭桌上，像个谦逊低调之人，一如席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者，不是正客，却也酸爽地道、余音绕梁。

星辰和大海都需要门票，诗和远方路费都很贵。欲知千年吃喝事，咥碗夏县粉浆饭，不远不贵亦健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