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家乡的罐罐酒

梦马

　　说起这家乡的罐罐酒，那可是只要喝过它的人都无法忘记的家乡美味。那晶莹铮亮的黄橙橙的饱满颗粒，盛在铝制的车头儿里，或者土烧铜铸的罐子里，浇上烧开的山泉水，炜在火垄里，等到通体完全的温热，便插上专用的竹筒子，用拇指紧紧按住竹筒口，提起来，倒过来，松开拇指，把留在竹筒里的酒水回到酒罐里。如此反复三五次，回好了酒，双手抓住罐耳，把酒端到嘴边，对着竹筒咂上一口，那甜的酸的酒水带着温热溜进嘴吧里，来不及细品，咕咚一下咽到肠胃里，酒汁的醇香粘着你的味觉便在身体里流窜开来。而屋子里早就被醺醺的酒香弥漫了。

在家乡，逢年过节，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喝罐罐酒。而大家喝的酒又都不大相同。大老爷们儿大都喝酒劲足的老酒，那酒要在农历六七月份制作。一大早，女人们便背着青稞或者麦子，也有用高粱玉米的，来到水源头，就着清澈见底的潭水，用细筛子盛了粮食淘洗干净残留的麦芊微尘，捡干净细沙碎石，背回家里用尺八的大铁锅开始蒸煮。等到颗粒煮得裂开了口，便出锅晾在簸箕蒲栏里。那上房正厅里早就支起了方桌，架上竹编的窝盆儿，等待人们把晾凉的颗粒倒进去，撒上端午节里用麸子药草捏成的酒曲子，再用簸箕盖上，用清洗干净的布单捂得严严实实的，窝起来。窝在竹编窝盆儿里的酒经过两三天的发酵，渐渐溢出了酒香，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的拿了碗碟恳求大人要甜胚子吃。男人们用清水拔好了装酒的大土缸放在里屋的角落里，等到完全窝好了酒，才开始装缸封存。据说上好的土酒是要放进地窖里窖上三年五年才起封掰缸，那都是宽裕人家才能办到的事情。普通人家都是在进入腊月，开始宰杀年猪，或者有建房修屋婚嫁喜事时开启一缸，品尝家酒的醇香。更有预计年底有重大家事，早早的把煮好的粮食酒用专门烧酒的器具烧成二脑壳，装在酒壶瓷坛里。等到用时，盛在壶里，在火炉上微微一热，便可以端着酒杯三星高照六六大顺地喝起来。女人们喝的酒要等到十月以后交上九才酿造。那时候酿造的酒由于气候寒冷不容易发酵，酒劲淡，但却黏黏的甜甜的，适合不大喝酒的妇孺解馋解渴。家里有孕妇的人家煮酒时还要按比例加上红谷儿，再放上黄芪党参，以便在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滋养身子。而孩子们喝的就是大人们喝过三四气的薄酒。当他们外出拾粪捡柴或者赶羊放牛口渴的时候，亦或者在打麦场上房前屋后你追我赶的玩累了的时候，回家咕咚咕咚喝上一气，热乎乎的略带甜味的酒水便驱散了孩子们干渴和困乏。

最好的酒当属过了一个冬季，封存足够月份的酒。父辈们磕开黄土泥巴的酒封，小心翼翼的掰开缸口的木盖子，缓缓地用一个瓷碗伸进缸里，舀出一碗带着酒汁的酒来。那颗粒还是那么晶莹剔亮，饱满圆实，这酒的气味便随着瓷碗进出的当口微微的飘来。这开缸取酒可是有讲究的，必须得轻轻地移开盖子，慢慢地舀出酒颗子，切不可急急切切，带起了风钻入缸里坏了一缸的好酒。酒一开缸，就邀来几位亲朋好友围在火垄前，抓来几罐，温好了，便互相谦让一番，开始眯着眼睛品起来。月份长的酒刚放到火边前，便扑棱扑棱地燃起了蓝色的火苗。大家赞美着这酒的好，在家长里短的叙说中脸色渐次地红润起来，声音也慢慢地高亢起来，直到三个鸡叫鸣，那罐子里的酒就只剩下少半罐酒糟，那粮食的精髓都融化成了酒汁滋润了喝酒人的肠胃心田了。

最甜美的当属蜂糖酒了。窝好的酒在装缸之前先在缸壁上涂抹上土蜂蜜，或者干脆用装过蜂蜜的瓦缸装酒封存。那酒喝起来真是黏在嘴里头，甜在心里头，喝了一盏还想喝一盏。而喝了这蜂糖酒的人不知道这酒的厉害，出门被风一吹，便醉的不知所以了。但还是不忘那酒的甜美啊。

现如今，家乡的人都陆续的离开了那美丽的山山水水，在新的天地开辟了家园。可是他们怎么也忘不了那罐罐酒的甜美。于是采购了粮食和酿酒的器具，酿上几缸，可细细品味，总是说不上的欠缺了点什么。但喝着它，却悠悠地把我们带到了那过去的岁月，酒香便在记忆的闸门里潜滋暗长起来，慢慢地弥散在大家的言谈里，也弥散在了大家的心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