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三)

凡夫

<p class="ql-block">第三章</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晚饭后,彭云端了条长凳走到宿舍外的走廊,我拿了把芭蕉扇跟了过去。我俩坐在长凳上一边纳凉,一边仰望朦胧的夜空。只见片片浮云不停的晾过那轮弯月,在厂区内留下了支离破碎的月光。</p><p class="ql-block">我觉得心里闷得慌,不由叹了一口气。生产经营好不容易才进入正常的轨道,谁料想在这节骨眼上,任锁平突然不干了,真是半路上杀出了程咬金。屈指算来,从二月份开始生产到现在的七月底,才生产了五个多月。难道真应了有些人所说的,不超过半年就搞不去的预言?</p><p class="ql-block">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大家真是吃尽了千辛万苦。就像战场上的一场攻坚战,好不容易摧毁了敌人的前沿阵地。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撤兵,真令人匪夷所思。</p><p class="ql-block">我心里窝着的那团火,却不知从哪里发泄,坐在凳子上半晌都没作声。</p><p class="ql-block">“接下来怎么办呢?”彭云问道。</p><p class="ql-block">我咬紧着牙关没作声。</p><p class="ql-block">“不然的话,我们也不干了吧。”</p><p class="ql-block">“不干了?你说得倒蛮轻巧。”我瞪着眼睛吼道:“筹借来的钱还有欠人家的货款,都变成了乱七八糟的货,说不干就不干了,用什么还人家?我告诉你,船已经行到了江中间,停下来想大家都被水淹死呀?”</p><p class="ql-block">彭云带着哭腔说:“干得实在太苦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都红了。</p><p class="ql-block">彭云可怜楚楚的样子令我心头一软。我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彭云那双白净的手,现在已经糙成了桔子皮一般,摸上去都在戳手。唉,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的苦呀?也太为难她了。</p><p class="ql-block">我抚摸着彭云的手,安慰她说:“让你受委屈了。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有再坚持一下。相信我,面包总会有的。为了办这个厂,大家都吃了不少的苦,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种苦法。办企业需要去用脑子,靠决策、靠算计、靠管理,去求发展、争效益,哪有靠拼体力,没早没晚干活的?”</p><p class="ql-block">我接着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也只能奋力的冲了过去。请你相信我,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也请你相信,如果经营出现重大亏损,实在搞不下去了,我不会用自己身家性命来赌,硬着头皮走到黑的。你是干财务的,应该了解现在公司整体运行是平稳的,这就说明已经有效果了嘛。现在外贸订单陆续不断,学校的加字产品也订了不少,可以说形势越来越好,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p><p class="ql-block">彭云对我说:“你说的道理我全懂,也知道这条船停不下来了。我只是觉得,两家一起搞还苦成了这样,以后担子都撂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吃得消啊。”</p><p class="ql-block">“世上哪有不经过努力而轻而易举获得成功的?吃点苦受些累都不是问题。你也说过,男子汉要有股闯劲嘛,现在正是施展才华的时候。车间生产和订单业务暂时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担心的还是资金,本来就很紧张了,锁平再拿走投资的钱,那资金周转压力就太大了。”</p><p class="ql-block">“做得好好的,锁平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p><p class="ql-block">“我也觉得吃了这么多的苦,眼看苦尽甘来了,这也太不值了。他也许承受不了种种压力,也许身体实在吃不消。反正他这样做总有自己的道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p><p class="ql-block">我慢慢冷静了下来,站在任锁平角度上想想,他这样做也是无奈啊。任锁平年纪轻,没有经过市场竞争的各种历炼。站出来创业,很大程度上也许是受小娴舅舅他们的影响。在困难超过了原先想像时,就显得信心不足起来。加上投资款都是筹借来的,精神上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一心想着靠拼命干活省工资省费用,企昐很快就能看到经营的效果。可惜,世上的事情哪有这样简单啊。</p><p class="ql-block">任锁平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在各种压力的叠加下,令他实在支撑不住了,才无奈作出了这样的举动。我想:在决定之前,他肯定经过了许多痛苦的挣扎。我们要充分的理解他,而不能去求全责备呀。</p><p class="ql-block">我深深地舒了口气,对彭云说:“两家既然走到了一起,当然希望抱团走下去。我明天再去做做工作,看看他的态度再说吧。”</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又向任锁平分折了公司的现状和发展的趋势,并阐述了对于参予市场竞争的一些构想,再三挽留他们继续合作下去。看到他们的去意已定后,我建议说:“既然你这样坚持,我尊重你的选择。安徽轻工这个高柜的订单已经开始生产了,最好等这个柜的货生产结束,我们再坐下来盘点库存和处理这件事。这样盘点和清算的工作量也会少了许多。”</p><p class="ql-block">我和任锁平开始合作时,一直怀着帮助和扶持他的想法,尽量尊重他的思路和意见。只是发现有重大偏差时,才力陈和坚持我的想法。我曾对彭云说过:“我都快五十岁了,就让锁平去挑大梁吧。大家一起奋斗几年,公司也发展起来了,任锁平的翅膀也硬朗了。到了那时,就把公司交给他管,我也可以含笑告老还乡了。”</p><p class="ql-block">现在任锁平决定退出了,我自然要根据自己的思路,重新考虑和安排公司未来的运转和发展问题,并在管理上做到无缝的衔接。</p><p class="ql-block">我扪心自问,为什么当初要冒着风险站出来重启生产?是对厂里那份割舍不了的感情,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内心深处的那种事业心和责任感。正因为这份感情和责任,才成为我挺身而出的动力。正因为这份感情和责任,才坚定了要尽一切力量,使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的信念,这个初衷可千万不能忘记啊。我知道,前面的道路是崎岖曲折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什么困难,还要我们共产党人做什么?!我必须竭尽全力,克服一切困难险阻,一定要使公司在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并取得不断的发展。</p><p class="ql-block">我觉得,公司实行以外贸为主内销为辅的经营策略,无疑是正确的。在进一步发展与安徽轻工外贸业务的同时,稳定有信誉的内销网点,促进搪瓷制品加字业务和承接外协搪瓷件的加工,形成综合性的销售格局,符合目前经营上的实际情况,必须坚持和发扬。</p><p class="ql-block">我提醒自己,要脚踏实地的做好每一件事,克服急于求成的烦燥的情绪,不能好高骛远。我们只是拥有两台搪瓷土炉的小厂,生产品种不宜太杂。在保留生产搪瓷面盆、深型汤盆和菜碟等传统产品外,把主要精力放在大力开发贮存碗系列产品方面。在生产数量、质量和花色品种上,充分突出贮存碗在市场竞争中的优势。</p><p class="ql-block">与任锁平之间的交接工作结束后,要迅速落实管理岗位的人选,使公司各项工作有效的衔接起来,也可以让我和彭云从事无细巨的圈子里解脱出来。</p><p class="ql-block">我每天都在思索这些问题,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在对公司下一步运行作了这些考虑后,觉得自己的目的性更加明确,心里也有了更大的底气。前思后想,还是感到资金问题最令人头疼。</p><p class="ql-block">我想着,如果能将投资款归还时间通触一下,就能缓解许多的矛盾。于是找了任锁平商量:“你也知道公司现在资金周转情况,一下子撤出这么多钱不行啊。能不能分期付款,春节前全部支付完毕。让我暂时周转一段时间,缓解一下资金上的压力?”</p><p class="ql-block">任锁平说:“这些钱全是借来的,既然不干了,肯定要马上还给人家。”</p><p class="ql-block">我充分理解任锁平的心思,毕竟投资的钱都是别人家的啊。我度忖着:外贸产品的资金回笼比较快,短时间内“借鸡生蛋”一下,将原辅材料货款稍延付几天,估计还是可行的。学校再有个把月就开学了,公司十多万元搪瓷的加字产品一经发出,货款就可以回笼了。有了这笔钱,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应付多了。</p><p class="ql-block">我对锁平说:“能不能先付给你一半,一个月后加字产品的货款也回笼了,再把另一半的付掉。麻烦你和小娴舅舅他们打个招呼,反正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这样办行不行?”</p><p class="ql-block">任锁平答道:“再说吧。”</p><p class="ql-block">这个货柜的生产任务刚完成,我们立即进行了盘仓和结算。由于合作的时间很短,盘点移交的工作量并不大。把制坯车间剩余的铁坯盘点一下,把已开件的冷轧板过磅一下,再把库存的成品、半成品以及原辅材料库存搞清楚就行了。</p><p class="ql-block">彭云对我说:“其实盘与不盘库存的意义并不大,我心里有数,现在不可能有什么利润的,没有亏损就算不错了。”</p><p class="ql-block">我说:“不管情况怎样也得见见家底呀,这样对双方都是有个交待。。”我对彭云再三交待:“盘点移交的时候不要争长论短,我们都是好朋友,就好来好散吧,千万不要给别人看笑话。”</p><p class="ql-block">彭云说:“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还要你来吩咐这个。”</p><p class="ql-block">“好好,算我多嘴。”</p><p class="ql-block">盘存和清算的结果出来了,也真是谢天谢地,帐面上没有造成亏损。我心里明白,实际还是暗亏了一些。比如,菜碟生产的成本价一元三角,市场上售出价只有一元一角,还得加上运费等费用。然而,这点小事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了。</p><p class="ql-block">我对彭云说:“如果不是锁平和小娴的提议一起出来干,也许我们去了南方市场批发搪瓷呢。他们都吃了不少苦,也不容易啊。你付几千元给他们,也算有个交待。”</p><p class="ql-block">浙江余姚的周锦祥老板送塑料盖来厂了,还随车稍带了不锈钢包圈厂的钢圈。我和周老板曾约定,这批材料送达后,得支付百分之五十货款,计三万多元。</p><p class="ql-block">我和任锁平原先就制定了公司相关管理制度,为保证公司运行透明度和便于相互的监督,公司财务章由彭云保管,法人的印鉴由张瑞娴保管,每笔款项的支付得由两人同时盖章。我叫彭云和张瑞娴去支付这笔货款时,张瑞娴死活也不肯盖章。她说:“我们的钱不付清,其他钱是不好付的。”</p><p class="ql-block">我虽很理解张瑞娴他们,但内心还是希望她能伸出援手。就对她再三解释:安徽这个货柜已经交货了,货款没几天就会到帐,请她先将这笔钱付了。可是张瑞娴就是不同意,与客户承诺好的事情怎么办呢?当时真是左右为难。</p><p class="ql-block">周锦祥知道了我的处境后,对我说:“杨厂长,货一卸完我就回去,这次货款不要了。阿海那边(包圈厂老板)我回去和他打声招呼。”</p><p class="ql-block">我说:“阿海不同意怎么办?”</p><p class="ql-block">周锦祥笑了起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他如果不同意,我来帮你垫。一看你就是个实诚人,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刚开始搞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困难,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有什么困难来找我,我会帮你的。”</p><p class="ql-block">听了他的一席话,令我非常的感动。这真是雪里送炭呀,也使我平添了不少信心。我心里暗暗的说: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有这么多人来支持和帮衬,我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定要努力把经营搞上去,可不能辜负朋友们的信任和希望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这几天,我和彭云忙着落实管理人员。我对她说:“总帐会计让袁绥柏担任吧,你要负责出口商品的商检,又要负责银行转帐和工资结算等等,管的事情太多了,这样也能让你稍微轻松点。”</p><p class="ql-block">“袁绥柏不是在良友公司上班吗?”</p><p class="ql-block">“我对他说好了。我们公司的经济往来和单据又不多,他可以利用早晚帮我们做帐和负责税务申报。反正他也住厂里,如果有什么事情,相互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p><p class="ql-block">厂里原质检科长施学兰在抓产品质量方面认真负责从不含糊,由她负责质量和检包间应是强有力的。制坯和搪烧两个车间主任已经落实,那么谁来主管生产比较合适呢?</p><p class="ql-block">“请彭学军来做。”彭云对我说。</p><p class="ql-block">“你怎么知道我想聘用彭学军的?”</p><p class="ql-block">“跟你这么多年了,这点心事还不知道?”</p><p class="ql-block">彭云真钻到我肚子里去了,什么事情也瞒不了她。</p><p class="ql-block">厂里还在轧花的时候,彭学军和我是一个料室的同事。他当时担任统计员兼结算,在工作上一丝不苟,我们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吹牛拍马又精于算计,他从不隐瞒自己观念又很有见地,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自从搞了搪瓷项目后,他曾担任计划调度,后来担任搪烧车间主任,熟悉搪瓷生产的工艺流程。1996年市供销总社和我商讨“组阁”时,我曾把他和任锁平列为左膀右臂。用他做我的助手,无疑是最佳人选。</p><p class="ql-block">晚饭后,我来到彭学军的宿舍,看到他正在液化气灶上炒着菜,就问:“这么晚还没有吃晚饭?”</p><p class="ql-block">“马上就吃,你吃好了?”</p><p class="ql-block">“吃好饭后到办公室来一趟,我和你说件事情。”</p><p class="ql-block">过了半小时左右,彭学军来了。他推开门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p><p class="ql-block">我说:“任锁平现在不干了,我想请你到公司来主管生产。”</p><p class="ql-block">彭学军对我说:“先说说你的思路和公司运转情况,我看看可不可以帮你。”</p><p class="ql-block">好家伙,还将我一军呢。我问:“你这是什么话?还不相信我?”</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不是不相信你,总得让我了解情况吧。说老实话,许多人都认为搪瓷不好搞,几任厂长都没搞好,锁平没做几个月也不干了,你总得说出继续搞下去的理由,好让我心里有数呀。”</p><p class="ql-block">彭学军的话令我佩服,我说:“算你厉害。我明白告诉你,搪瓷确实不好搞。你肯定要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去搞?我也告诉你,有必要去搞,也有信心把企业搞上去。”</p><p class="ql-block">我接着说:“从轧花厂到试验厂,再到搪瓷厂,经过了多少沟沟坎坎?对厂里那份割舍不了的感情,促使我下定了把工厂办下去的决心。到底能不能搞上去,许多人抱有怀疑也是正常的,毕竟过去有现实例子摆在那里嘛。我也曾和你议论过这些,今天也不讲什么大道理了。我只想对你说,银丰公司运转才短短几个月,生产经营就进入了正常的轨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明。”</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除季平以外,其他几任厂长都把产品销售侧重点放在国内市场,你坚持以拓展外贸业务为主,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p><p class="ql-block">“不是说我有多少高水平,毕竟在销售上干了多年,这是根据自己经历总结出来的结论。我以为,将产品全部倾销国内市场的决策,基本是不正确的,也许这就是厂里搞不下去的主要原因。如果产品品种太单一,做内销肯定不行,否则连货都不好送。当时厂里也只能什么品种都开发,什么产品都配套生产。而我们只是一个两台土搪瓷炉的小厂,为应付这么多的品种,只能经常上下换模具和调换生产的品种。这样做的结果,致使产量上不去,质量也得不到保证,还进一步推高了生产成本。把产品全部倾销在国内市场,造成了销售线路越拉越长,销售费用不断攀升,资金回笼缓慢,甚至还有烂帐的经营风险。在塑料、铝制品等可替代品不断冲击市场情况下,加上传统百货批发不断萎缩和小商品市场不断兴起,给产品的内销带来了一系列的挑战。你应该知道吕四搪瓷厂吧,他们的高脚痰盂在省内外大有名气,原来很兴旺的,现在都快搞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外贸产品对质量的要求比较高,现在有些技术骨干已经离厂了,做外贸能达到标准吗?”</p><p class="ql-block">“你说的这些,也是过去厂里不敢做外贸的重要原因。其实,国外消费也是根据地区和经济条件的,如日本等发达国家对产品质量要求就相当高,而中东、南美就不一定了。就拿我们到商店买衣服打个比方吧,有经济条件的,到百货大楼买件衣裳要几百元,没钱的跑到地摊上只要几十元,国外消费的情况也差不多啊。技术跟得上就生产发达国家的订单,技术上还有差距,先接些南美、中东等订单先干起来嘛。”</p><p class="ql-block">彭学军点点头:“你的分折有道理。”</p><p class="ql-block">我接着说:“我国的工资水平相对较低,生产成本也低得多,产品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很强。国外市场大得很,现在每个外贸公司都能拿到许多订单。我们在行业中是个小厂,而生产外贸产品在品种上比较简一,便于生产上的调度。外贸订单多量又大,像一个高柜的贮存碗就有两万多套,能保证生产上的持续稳定。而且外贸订单都是以销定产,资金回笼快,这也是公司运转必不可少的基本条件。我觉得,在目前情况下,坚持这种经营模式,既能确保产供销的平衡,也能消除内销所带来的资金压力和经营风险。”</p><p class="ql-block">彭学军提了提眼镜,对我说:“外贸产品的价格怎么样?我们的生产成本能适应吗?”</p><p class="ql-block">我将贮存碗销售价格和主要配套材料价格的相关资料提供给了彭学军。他用一把算盘拨拉了好一阵,又在纸上画了又画,抬起头来对我说:“就是利润率太少了,只有百分之五左右。如果在质量上出了问题,或者产品合格率达不到要求,可吃不消啊。”</p><p class="ql-block">“在目前情况下,也只能薄利多销了。”我转身拿来从安徽轻工带回来的样品,对彭学军说:“安徽轻工的样品比我们产品重量要轻得多,这上面能不能挖些潜力?”</p><p class="ql-block">彭学军将两套碗拿到秤上称了一下,他对我说:“两套碗的重量相差四十多克呢,就按五分钱一克算来,也有两角钱的差额。”</p><p class="ql-block">“那就对了。就算产品销出去没有一分钱利润,只要将生产上工艺调整一下,就可以拿到这两角钱。按每月生产六万套贮存碗来计算,每月的净利润也有一万多呢。”</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俩促膝长谈到了十点多钟,我们商讨了公司近期需要处理的具体事项,也谈了公司运行的长期规划,真是话题越说越多。彭学军还提了不少合理化的建议,使我比较抽象的构想变得更加具体和丰满起来。</p><p class="ql-block">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对彭学军说:“早点休息吧,明天上班再说吧。”</p><p class="ql-block">“好吧,我明天就来上班。”</p><p class="ql-block">我和他开起了玩笑:“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p><p class="ql-block">“不敢当,不敢当。”</p><p class="ql-block">为了优化和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我们将安徽轻工带回的样品进行了分解。经过比较,样品的塑料盖比我们购进的轻了十多克,钢圈也轻了四、五克,而碗的本身竟轻了二十多克。</p><p class="ql-block">当彭学军和施学兰告诉我这个结果后,我立即与余姚的周锦祥和刘银海两位老板取得了联系,要求对方马上修改模具,并及时调整了冷轧板的规格。通过相关工艺上的调整,每套贮存碗的生产成本,一下子下降了三毛多。这对于我们增强在市场竞争能力和追求经济效益方面,能发挥不小的作用。</p><p class="ql-block">安徽轻工的外贸订单陆续不断,其他一些外贸公司也经常来电询价,希望能和我们开展合作,生产车间每天都在满负荷运行。彭学军为确保按时交货经常修改生产计划,为了多出产量,他还提出每个班增加上岗人数,中途就餐时轮换吃饭不停产。施学兰整天都泡在车间里抓质量,贮存碗配套工艺多,她还经常到检包间加班加点。两个车间主任在安排好各工种的生产任务后,总在车间里忙这忙那。</p><p class="ql-block">全厂上下都紧张的动员起来了,更为重要的是,全厂职工的精神面貌得到极大的振奋。许多职工都高兴的说:“终于看到厂里发达兴旺的景象了。”还有人还对我说:“就是1989年厂里最兴旺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啊。”</p><p class="ql-block">面对公司兴旺的景象,我掩盖不住心里的喜悦,也暗暗的提醒自己: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前面还有无数的坎,需要我们一个个的攻克,绝不能让暂时取得的成绩而冲昏了头脑。”</p><p class="ql-block">说来说去,资金安排还是最难解决的事。虽说外贸产品资金回笼很快,问题还是注入的资金太少,任锁平的投资款被抽走后,公司基本上成了“空壳"。虽说在材料供应上可以“借鸡生蛋”,来打打“擦边球"。每逢要缴纳税金和发工人工资的这段时间,往往是我最头疼的时候。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一些该支付的款项一再往后拖延,经常搞得很被动,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公司信誉。</p><p class="ql-block">我对彭云说:“这样太伤脑筋了,能不能从哪里再想点办法呀?”</p><p class="ql-block">彭云说:“该想的办法都想遍了,实在没办法呀。”</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和彭云又在议论资金上的事。过了一会儿,在隔壁办公室剪贴花纸的职工董永兰走来了。她对我说:“杨老板,是不是厂里缺钱?”</p><p class="ql-block">“你听谁说的?”</p><p class="ql-block">“你和老板娘说的时候,我在隔壁听到的。”</p><p class="ql-block">真是隔墙有耳,我也只能保持沉默。</p><p class="ql-block">“我家里有些钱暂时不用,再去向我妹妹借一些,凑上五万借给厂里,能派上用场吗?”</p><p class="ql-block">什么?我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眼晴直直的盯着她。</p><p class="ql-block">董永兰让我看得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浅浅的一笑:“如果需要的话,我把这些钱拿来。”</p><p class="ql-block">“好,好,谢谢你。借的钱我们照算利息。”</p><p class="ql-block">“谈什么利息呀,你也是为了这个厂呀。”</p><p class="ql-block">简单、朴实的一句话,竟让我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不停的点着头。</p><p class="ql-block">我对彭云说:“我总以为,只有我在关心这个厂,只有我在为工人的就业着想,看来是我想错了。职工同志也在用他们的方式,和企业同呼吸共命运啊。看到企业有困难,主动的出手相助,这是什么精神?这就是主人翁的精神啊。我们有这么好的职工,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把企业搞上去?”</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正和彭学军等几位商量事情,电话铃忽然响了。拿起电话一接听,原来是安徽轻工聂蓉打来的:“杨厂长,这批货做到什么程度了?”</p><p class="ql-block">“聂经理,你好。估计还有四、五天能够完成。”</p><p class="ql-block">“把质量做做好,你们做的阿根廷那批货,对方提出索赔了。”</p><p class="ql-block">我听到这个消息猛然一楞:“哪批货?什么原因?我们对质量一直很注意呀。”</p><p class="ql-block">“就是你们做的第一批货,对方说掉瓷相当严重,我正在和对方进行交涉。杨厂长,一定要把好质量关,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了。”</p><p class="ql-block">“知道,知道。”</p><p class="ql-block">接完电话后,我的心情紧张了起来,脑子在不停的思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我想起来了,接第一个订单时,因交货期太紧,拿到订单马上组织了生产。由于原材料采购相对滞后,等到钢圈采购到厂,发现碗口和钢圈的尺寸不尽吻合,其中16㎝圈偏松,14㎝圈偏紧。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已经生产好的碗配套完成。会不会是这上面出了问题?不过,包坏的碗都被剔除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呀,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安徽轻工的陈卫革来厂验货了,还带来了我不愿听到的坏消息:要求索赔的客商发来了许多图片,还寄来了残次贮存碗的样品,以此证明这批产品确实存在质量问题。看来,不赔偿对方损失是不行了。</p><p class="ql-block">其实,知道陈卫革要到厂里验货消息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通常是工厂将产品先送达外贸仓库,安徽轻工到仓库抽检认可后,再直接装集装箱外运的。在生产过程中直接到厂里看货,也许是对我厂的产品质量不放心,生怕再出现类似问题。</p><p class="ql-block">公司经营状况刚有点起色,外商就提出了索赔,这令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陈卫革说的另一件事,更令我不安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陈卫革告诉我:副总裁李天凤知道阿根廷客商提出索赔消息后,对她和聂蓉说:“银丰厂好像没和我们合作过嘛。”陈卫革和聂蓉解释:“最近公司订单太多,其他合作单位来不及生产,银丰搪瓷厂正好来我们公司洽谈业务,就把这个单子给他们了。”</p><p class="ql-block">李总裁问:“才第一次合作,就被外商提出索赔?这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我窄听到陈卫革的这句话心里一咯噔:这个李总裁好像对我们不信任呢。生产经营刚有所稳定就赔钱,就像是在割我的肉了。如果这个李总裁不想和我们合作了,那还不要了我的命?</p><p class="ql-block">我心里纠结着这件事,直到晚上还钻在里面走不出来。彭云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又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p><p class="ql-block">“情况不太好呀,不知道赔多少钱呢。”</p><p class="ql-block">“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多虑了,也算化钱买个教训吧。”</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说道:“赔点钱也就算了,我们还可以去挣。如果安徽的订单不给我们做了,这就要出大问题了。”</p><p class="ql-block">“没这么严重吧?”</p><p class="ql-block">我苦笑着摇摇头。</p><p class="ql-block">这批货送达上海罗店外贸仓库后,我就带着开好的发票和送货单赶赴到了合肥。这么急着去合肥,当然是为了尽快收回货款和处理外商索赔的事,还有双方之间的合作会不会产生周折,也实在令我放不下心来。</p><p class="ql-block">我一路上都在想:我们就像一株刚出土的嫩苗,实在经不起什么折腾。也不知道安徽到底是什么态度,千万别出什么事呀。</p><p class="ql-block">刚走进安徽轻工搪玻铝的业务室,聂蓉见到我就说:“杨厂长,来啦。”然后就炮轰了起来:“你怎么搞的?把产品做成了这个样子。李总为这事没少批评我,还说公司有这么多合作单位,为什么找没合作过的银丰厂来做。这个外商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把这个客户做跑了怎么办?你不是在坑人吗?”</p><p class="ql-block">看到聂蓉如此激动,我也只好做起了孙子,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也很注意抓质量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p><p class="ql-block">聂蓉朝我瞪了一眼,她站起来从橱柜里拿出外商寄回的残次碗,一只只摊到了办公桌上,对我说:“你自己仔细看看,还不会有大问题?还想做成什么样啊。你不是说原来是帮上海中轻做的吗?上海能要这样的货?”</p><p class="ql-block">我拿起碗来一看,果然和我原先的估计差不多,是由于钢圈偏紧,在卷边时压坏瓷面造成的。接第一批订单时,明知交货期太紧了,又担心订单跑了,我就勉强应承下来了。为了赶这批货,生产上先行动了起来。等钢圈采购到厂时,一部分碗已经生产出来了。到了那时才发现,14㎝的钢圈比碗紧了一毫米,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由于钢圈和碗的口径不太吻合,卷边时将瓷面压碎的现象时有发生。虽然及时将压坏的碗进行了剔除,也不排除部分瓷面已有内伤的碗没被发现,而混进了成品里。货物在经过长途跋涉、搬运、撞击过程中,有内伤碗在外力冲击下,瓷面由此而脱落。</p><p class="ql-block">我解释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并对聂蓉说:“只怪我们太粗心了,没有意识到会产生这样的状况,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接着说:“压坏的碗一经发现都挑出去了,混进去的不会太多,最多也只有一两千只。”</p><p class="ql-block">聂蓉语气缓和了下来,她对我说:“现在市场竞争很激烈,想拿一个订单很不容易。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p><p class="ql-block">我连忙说:“那是一定的,一定的。”</p><p class="ql-block">聂蓉说:“客户要我们赔偿货款的百分之十呢,我好说歹说才同意百分之八,你看怎么办?”</p><p class="ql-block">“怎么要赔这么多?充其量也不过一两千只碗啊。”</p><p class="ql-block">“你说一两千只碗是不错,一套碗只要有一只有问题,就是整套碗有问题呀。”</p><p class="ql-block">我紧皱着眉头没作声。</p><p class="ql-block">聂蓉说:“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难处,可实在没有办法。如果和这个客户很少合作,我还可以去讨价还价,即使不再合作了也无所谓。这个外商可不一样啊,不仅仅订我们公司的搪瓷,还做我们的百货、纺织品。得罪了这个财神爷,我也不好去向公司交待。”</p><p class="ql-block">“这批货要赔多少?”</p><p class="ql-block">“按照百分八计算,要赔一万八千元人民币。这样吧,我们也承担一些费用,你就赔一万五吧。”</p><p class="ql-block">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我也只好点头承认。</p><p class="ql-block">聂蓉说:“这笔钱就从这次的货款中扣掉,你回去发个确认函寄给我。”她说完后,拿着我给她的发票、单据去审批了。</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儿,聂蓉回办公室来了。她对我说:“货款已交财务办去了,李总叫你到她办公室一趟。”</p><p class="ql-block">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问道:“李总裁叫我去干什么?”</p><p class="ql-block">“总归是问做那批货的事吧。我找她批钱时,她问:银丰公司的人来啦,是谁来的?我说是杨厂长,她说请他来一下。李总叫你去,我也没办法呀。”</p><p class="ql-block">“我,我……”我竟紧张得结巴了起来。</p><p class="ql-block">聂蓉看我紧张的样子,就说:“李总其实人挺好的。她问你什么,你只说原来是帮上海中轻做的,中途生产停了一段时间,可能工人操作上出现点问题,其他不要多说。你去吧,没事的。”</p><p class="ql-block">聂蓉虽在安慰我,我脸还是胀了通红,觉得心脏“呯、呯”的跳个不停。想着:李总裁找我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不去也不行呀。事情已到了这个份上,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只能硬着头皮听天由命了。</p><p class="ql-block">“笃笃。”我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轻轻敲了敲李天凤办公室的门。</p><p class="ql-block">“请进。”</p><p class="ql-block">我局促不安的推开门,拘束的站在那里。也许我当时的样子很滑稽,李天凤朝我笑了起来:“你就是杨厂长吧?站在那儿干嘛?快请坐呀。”</p><p class="ql-block">我缓缓的坐了下来,感觉两只手还在微微发抖。没想到李天凤一上来,竟和我拉起了家常:“杨厂长,我们算起来是老乡呢。”</p><p class="ql-block">“你也是南通人?”</p><p class="ql-block">“我是泰兴黄桥的,离南通很近的。”</p><p class="ql-block">“是吗?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合肥工作的?”</p><p class="ql-block">“我爸爸从部队转业到了合肥,当时弟弟妹妹都还小,把我留在了在黄桥的外婆家。我在外婆家待到十岁,才回到爸妈的身边。”</p><p class="ql-block">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我连忙说:“李总裁,这么说我们真是老乡了。你是泰兴的,我是江都的,过去同属扬州地区。我的爸爸解放后到了南通工作,把我留在了外婆家,我也是十岁才回到爸妈身边的。”</p><p class="ql-block">“哦,那真是太巧了。这么说来,我们不但是老乡,而且经历也如此相似啊。”李天凤哈哈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李天凤询问我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她还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情况。这么一来二去的,我感觉一点也不紧张了,话也慢慢的说得利索了起来。</p><p class="ql-block">李天凤说:“杨厂长实际上挺能说话的嘛。”</p><p class="ql-block">我向李天凤介绍了厂里相关的情况。当我说到承包工厂前后的心路过程,说起重启生产经营所经历的各种困难时,她频频的点着头,插话说:“杨厂长,我理解。真不简单,真不容易啊。”</p><p class="ql-block">我说了这批货产生质量问题的具体原因,并对李天凤说:“李总裁,真不好意思。做第一单货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p><p class="ql-block">“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一些事情都是难免的,以后多注意一些就行了。”李天凤接着问:“最近的订单多不多?”</p><p class="ql-block">我说:“现在订单蛮多的,有一段时间的业务有些接不上。”</p><p class="ql-block">“我对你说,你们是安徽轻工的合作单位,不要只盯着两个美女,两位先生也有不少订单呀,去主动找找他们。”</p><p class="ql-block">“安徽轻工合作单位”?我听到李天凤说出这句活,恨不能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我本来还一直担心,做第一单就砸了,肯定给李总留了不好印象。哪怕赔些钱还可以弥补,千万不能砸了我的饭碗根呀。现在看来,也真是虚惊一场呀。</p><p class="ql-block">李天凤说的两位先生,是指江涛和马建。安徽轻工的搪瓷业务,原先由聂蓉、陈卫革和江涛负责。随着业务不断拓展,将江涛和马建搭挡,又另组建了一个组。</p><p class="ql-block">我说:“我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呢,谢谢李总裁支持。”</p><p class="ql-block">“杨厂长,我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好好干吧,相信你会有一个大的发展。有什么困难来找我,谁叫我们是老乡呢。”</p><p class="ql-block">离开了李天凤的办公室,我心里直觉得美滋滋的。聂蓉见到我就说:“杨厂长,你和刚才好像换了一个人,和李总肯定谈得不错吧,她怎么说?”</p><p class="ql-block">我开心的告诉她们:“和李总谈得很好,她还说要支持我呢。”</p><p class="ql-block">“那就好,那就好。”</p><p class="ql-block">快到下班时间了,李天风来到了搪玻铝的业务室,她对聂蓉说:“杨厂长来了,你们几位陪他一起去吃顿饭。”她转身又对江涛和马建说:“工厂的人来了,你们也一起陪陪。”</p><p class="ql-block">李天凤握了握我的手,对我说:“我晚上有点事,就不陪你了。”</p><p class="ql-block">其实,安徽轻工领导请与不请我吃饭都无所谓,但在目前情况下,李天凤说的含义就不一样了。明眼人都会知道,这就是安徽轻工领导层对我们公司的一种认可和支持啊。她还叫江涛他们一起参加,其中的潜台词还需要去明言吗?</p><p class="ql-block">我抑制不住心里的缴动,利用晚餐前的空挡时间,急急忙忙给彭云去了电话。</p><p class="ql-block">彭云问:“你好像很高兴嘛,安徽轻工没叫我们赔钱?”</p><p class="ql-block">“哪里呀,赔了一万五千呢。”</p><p class="ql-block">“赔了这么多?你怎么还高兴得起来?”</p><p class="ql-block">我在电话这头兴奋的说:“这次赔了一万五,以后要在安徽轻工那里赚上一百五十万。”</p><p class="ql-block">“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到底是什么回事?”</p><p class="ql-block">我滔滔不绝的和彭云说了安徽此行的经过,接着又说:“我原来还在担心,李总如反对和我们合作怎么办呢。想不到她对我们非常理解和同情,把我们厂作为安徽轻工定点合作单位,还提示江涛给我们订单。哈哈,真是因禍得福,遇上了一个大贵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我坐在回公司的大巴上,情绪一直非常的亢奋。觉得天空的阳光变得更加明媚,沿途的景色也觉得更加的秀丽,好几次都禁不住哼唱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刚去安徽时,我还心存许多担扰,谁料想却因禍得福。难道真应了老子的那句名言:“禍兮,福之所倚?”</p><p class="ql-block">如果不是这次安徽之行,不知要经过多少艰苦摸索,才能找准企业的定位。也不知要走多少弯路,才能使公司运行稳定下来。现在奠定了与安徽轻工合作单位的地位,使银丰公司从求生存、求稳定,到了快速发展的重要转折点。</p><p class="ql-block">我做梦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啊。牢牢把握好这个机遇,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课题。</p><p class="ql-block">公司运转几个月来,职工的凝聚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但也有一些人对是否能够长足发展还心存疑虑,甚至还有是否能搞得下去的声音。</p><p class="ql-block">这次我又拿了两个货柜的订单,据聂蓉和江涛介绍,正与外商洽谈的还有好几笔生意。他们说了:“杨厂长,只要能保质保量的按时交货,想拿订单是不成问题的。”我觉得,抓住这个契机,在四季度掀起一个生产高潮,既为明年的开局打好基础,又能以此坚定大家信心,真是大大的利好啊。</p><p class="ql-block">我赶到厂里已是晚上,只见宿舍里瞎灯瞎火的。这不用说,彭云肯定又跑到车间里了。唉,我的妻子啊,每天没早没晚的往车间里钻,怎么吃得消呀,难道她的身子是铁打的?也不知劝过多少回了,就是当作耳边风,真拿她没办法,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打开宿舍门,餐桌上罩着的菜还不少呢,还有一盘红烧肉。我的肚子早就饿了,看到电饭锅里的饭还是暖的,热了一下汤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我吃饱了饭,一边打着饱嗝儿,一边走出了宿舍门。</p><p class="ql-block">隔壁彭学军宿舍的灯还亮着,我走了过去问道:“彭学军,你还没睡?”</p><p class="ql-block">“老板回来了?”彭学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p><p class="ql-block">我向彭学军介绍了这次安徽之行的情况,并对他说:“今年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想把四季度生产进度再向前赶一赶,争取完成八个高柜贮存碗的生产任务,你看行不行?”</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三件套和五件套的生产量是不一样的,这两种规格各占比例多少?”</p><p class="ql-block">“通常五件套的订单要多一些,你暂时就按三件套的三个柜,五件套的五个柜先算算。”</p><p class="ql-block">彭学军拿出纸笔计算后,对我说:“三个月时间完成这么多产量确实非常紧。我测算了一下,如果每道工艺环环扣紧,每班能完成生产指标或超额完成,而且搪瓷炉的炉温和产品质量上不出什么问题,还是可以完成的。”</p><p class="ql-block">我问:“制坯车间会不会拖后腿?”</p><p class="ql-block">“制坯车间问题不大,搪烧车间的生产要受炉温影响、瓷釉质量许多因素的牵制,有的时候也不太好说。”</p><p class="ql-block">“既然有这种可能,就要拼命朝这个方向努力。把可能出现的问题尽量考虑周到,及时的排除和解决。你先考虑怎么弄比较好,我们明天一起商量一下。”</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那行。”</p><p class="ql-block">袁绥柏的宿舍就在楼下,我又转了过去,问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多少产值?”</p><p class="ql-block">袁绥柏说:“把九月份产值估算上去,大概二百万出点头。”</p><p class="ql-block">“在三个月内如能生产出七个货柜的产品,产值就有一百五十万。也就是说,全年产值将达到三百五十万元以上,这就超过厂里1996年的水平了。”</p><p class="ql-block">袁绥柏说:“第一年能搞到这样真不简单,厂里产值最多的一年,也不过五百多万。”</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召集管理人员开了个碰头会。我对大家说:“外贸订单紧盯着纷纷来,要想松懈一下也不行啊。在四季度必须满负荷生产,努力完成八个货柜贮存碗的生产任务,确保全年产值超过三百五十万。如果在开局的第一年能实现这个目标,不但增强了企业发展的后劲,对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和凝聚力,也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厂部将完成上述目标,作为近期的一项中心工作,要在生产调度、质量管理、安全生产、原辅材料供应等各方面来开道护航。”</p><p class="ql-block">彭学军对生产计划的总体安排作了说明,然后说:“只要每班都能完成班产,厂部下达的生产任务是完全能够完成的。定额有增产的空间,能超产的要尽量多超,以防万一出现影响班产的状况。还有一点大家要注意,不能只顾了产量而忽视产品的质量。”</p><p class="ql-block">我补充说:“我们在产品质量上已经吃了一次大亏,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否则,外贸公司都不敢和我们合作了,我们还靠什么去生存?谈发展也是一句空话了。”</p><p class="ql-block">施学兰建议说:“每个班组设立质量检验员,使生产过程中的质量问题,能及时得到控制。如果等产品生产出来再检验,许多产品缺陷已经形成了。”</p><p class="ql-block">彭学军说:“生产任务越重,安全生产越不能放松。车间主任要落实好安全生产岗位责任制,认真排查和及时清除各种安全隐患。”</p><p class="ql-block">黄锦冲反映说:“制坯车间发的半皮手套不够用,工人带了没多久就磨坏了,只能带着坏手套将就用。”</p><p class="ql-block">我说:“发放的劳护用品如果不够用,可以适当增加发放标准,一定要从安全生产的实际情况出发。”</p><p class="ql-block">同志们都畅所欲言的发了言,大家对公司发展的前景信心倍增,并提了许多合理化建议。我提议,为统一大家思想认识,马上召开全厂职工的动员大会。</p><p class="ql-block">在职工大会上,我总结了银丰公司从筹办以来的艰辛历历程和已取得的成绩,分折了我们在市场竞争中的优势和必须克服和解决的短板,强调了确保安全生产和强化质量管理的重要性,并就大干四季度,确保任务的全面完成作了动员。</p><p class="ql-block">我在最后说:“同志们,在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下,经过短短的八个多月时间,公司在市场竞争中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正在为更大的发展而奋勇向前。我们要以饱满的斗志,奋力拼博的精神,全面完成四季度的生产经营任务,为创造银丰公司的辉煌,为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奋斗。”</p><p class="ql-block">职工同志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到处都呈现一片紧张而火热的劳动场景。彭学军、施学兰、彭云等同志一天到晚在车间里抓质量、抓安全、抓进度。彭学军对我说:“按照目前的生产进度,超产的可能性很大。”</p><p class="ql-block">彭云告诉我:“检包间配套的工作量太大了,特别18㎝碗生产出来后,既要盖塑盖、套彩盒和装箱成件,还要搬运到仓库。我和施学兰商量了一下,每天晚上加班两小时,尽量把活儿朝前面赶。”</p><p class="ql-block">晚饭吃完不久,彭云又不见了。我追到了检包间,她正在那里和工人一起装着箱。看到彭云干得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心疼的对她说:“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可不要把身体搞垮了。”</p><p class="ql-block">彭云说:“每个人都在拼命干,我又怎么闲得下来啊。”</p><p class="ql-block">我把彭云一把推开,对她说:“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装。”</p><p class="ql-block">“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你处理呢,干活的事还要你来?快走开,早点去休息。”</p><p class="ql-block">在那段日子里,每个人都干得很辛苦。有时候,为了将产品及时装上集装箱,彭云、施学兰带领检包的姊妹们通宵达旦的干。彭学军等同志与装卸工一道,钻进集装箱里去装车。</p><p class="ql-block">生产进度如愿的向前推进,离胜利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我对工人们说:“大家经常加班加点,你们辛苦了。”</p><p class="ql-block">工人们说:“一点也不辛苦,看到厂里这样兴旺发达,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p><p class="ql-block">生产形势大好,不但调动了大家的劳动热情,主人翁精神也得到了增强。落片工彭国和尹群到办公室来了,他们建议说:“每张冷轧板片子落到最后,都要剩下一些不够尺寸的头子,这不是浪费吗?最好去买卷筒板,我们可以根据需要的尺寸下料。”他们还将落好的圆片摆在冷轧板上反复搞试验,用套裁的方式来尽量多落圆片。</p><p class="ql-block">司炉工徐超也跑来了,他说:“烧下引的炉温要八百度,而烧面釉的炉温有七百多度就行了。厂里只有六千热卡的煤炭,这样太浪费了。炉温太高了还会影响产品的质量,最好买些五千多大卡的煤来掺和着用。”</p><p class="ql-block">我深有感触的对彭云说:“厂里能搞得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呀,只有靠大家群策群力共同把关才行。”</p><p class="ql-block">1999年,我们的产值达到了三百九十万,利税也有了二十多万。虽然成绩平平,但与前几年厂里生产经营越干越萎缩,最后不得不停产歇业相比,许多人都觉得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他们纷纷称赞说:“杨厂长真的有本事,终于把厂子领出了低谷了。”连市供销总社一位同志也说:“杨总是个人才,只可惜市社没有用好他。”</p><p class="ql-block">听到大家的称赞,我自然有些沾沾自喜,而心里却十分的明白:这一年走过的风风雨雨,犹如如履薄冰一般,经过了多少艰难曲折?稍有不慎就会兵败如山倒。回想起来,也有许多的失误和教训呀。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骄傲自满,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认真的总结经验教训,使公司的生产经营更上一层楼。</p><p class="ql-block">快到年关了,我又在为资金的事情烦恼了起来。虽说公司的周转资金太少,平时也欠了供应商许多货款,由于外贸资金回笼快,我在资金安排上坚持到帐即付,许多客商还觉得我们信誉好、货款及时。</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彭云请一位纸箱厂的老板来拿货款,这位客商一直拖拖拉拉的不肯拿,还说:“钱放在你们这里等于放在银行里,我有什么不放心?”</p><p class="ql-block">因为客商们有这样的心理,平时资金周转的问题并不突出。而春节快来临了,每个厂家要搞年终分配,得考虑春节后生产的运转资金,都指望着在春节前多拿货款回去。</p><p class="ql-block">我和彭云把该进的进项算上,减去该付的部分,缺口还不小呢。我们算了又算排了又排,把自己脑袋瓜都排大了。彭云对我说:“你别烦了,我去想办法。”</p><p class="ql-block">真不能小看彭云,她就是神通广大,还真的借来了五万元钱。</p><p class="ql-block">“从哪里借的?”我问道。</p><p class="ql-block">“检包间的素芳。”</p><p class="ql-block">我高兴的说:“虽然紧了一些,终于可以过上安稳年了。”</p><p class="ql-block">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河北一个叫李岱的来到厂里。李岱是河北一家从事纺织品外贸公司的业务员,在海门叠石桥联系纺织品货源时,她的客户求购搪瓷制品,就慕名找到了这里。</p><p class="ql-block">我们并不缺什么订单,就按给安徽的价格加了五角钱报给了李岱。谁知事隔不久,李岱来电了,叫是对方客户订了一个柜的贮存碗,并同意先支付定金三万元。我对上门的生意自然不会放弃,就同意对方在春节后开始生产。</p><p class="ql-block">离春节只有两三天时间了,考虑到工人们辛苦了一年,公司决定于腊月二十七放假。我和彭云正打算晚上回十总老家呢,李岱来了个电话:“杨厂长,我把购货合同寄出了,三万元的定金也已经电汇。你们春节后一开工,就马上抓紧生产啊。”</p><p class="ql-block">怎么好事都让我占齐了,我连忙找到了彭云:“你今天先回去吧。河北三万元定金可能明天要到,我想等钱到了就付给客户。”</p><p class="ql-block">“你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吗?春节后再付还不行吗?”</p><p class="ql-block">“打过招呼是不假,那是实在没办法呀。川港纸箱厂王厂长一直在说,今年分配很成问题。现在既然有了钱,还不赶紧付给人家。”</p><p class="ql-block">我腊月二十八那天去了银行两次,都说钱没到。再打电话询问李岱,对方说肯定汇了。那就再等等吧。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年是小年)的上午十点左右,三万元钱终于到帐了,我连忙将钱分别汇给了南通和川港两家。</p><p class="ql-block">当我告诉王厂长钱已汇出时,王厂长激动的说:“我知道你资金有困难,已经从别的地方想到办法了。没想到杨厂长这么为我们客户作想,真是万分的感谢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