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命的自由还给生命（音频版）

心岸

把生命的自由还给生命作者：心岸朗读：木泠 一 生命原本是自由的，因为生命降临在无意之间，生命的逝去如风的流散。 生命原本是自由的，因为生命无常。挂在今日夜空的一轮明月，会在次日清晨渐渐退隐；正午晴朗了一会儿，一场大雨忽如其来；当又一幅夜幕垂下，旷远的天边又升起婀娜的嫦娥。 整整一生，人们都在追问生命的源头、诞生和发展，并为生命的消亡寻找灵魂栖居的家园。关于生命意义的探究无不建立在自由思考的痛苦之中。我们无数次拷问自己，就好像自己是破坏生命魅力的始作蛹者。 生命其实仍旧在我们的拷问中自由旋转，它深藏着某种无法改变的行程。每个人摆出自己的活法，或者合心合意，或者背情背义。勇气与懦弱，一个张扬生命，一个压抑生命，却谁也无能全然控制生命的自由运动。“主宰命运”、“把握生活”说的是执着、信心及对生命规律的触摸。触摸永无结点。一个密度奇高的生命黑洞，吸附了接近于它的亿万个思想精灵。 生命愈发多姿多彩起来，对生命的怀疑也就多了起来。怀疑生命，我们便有了梦幻思考。一朵花为什么昨夜那么美丽，今夜又这般凋零？一滴眼泪，为什么此刻象征甜蜜，彼时却标示伤心？一缕风儿，把思绪带走，它无影无踪却为何响起强劲的笛声？是山、是大树、是高墙、是倾听生命的万物给了风起伏的劲音吗？ 我们不断地怀疑下去。我感受幸福，但同时痛苦；我迷恋物质，但同时渴望真情；我在理想的长河畅游，但岸边小花也深深吸引我——为什么生命被许多无法统一但又寄居一身的各种诉求，奇奇怪怪地纠缠？ 终于，我知道，生命是种复合。人们终其一生都在思考应该由其中的谁主宰生命。所有的人都在暗暗观察着命运的流程，他们极为细心地，或选择、或改变、或坚信某种生命架构。 感受生命形态，就好像在秋风里追视一片跳舞的落叶。 感受生命形态，又好似在大地上敲击一块沉醉的沃土。 感受，像一粒石飘打水面，一、二、三、四，温柔地散开…… 二 云，可以见其姿态颜色，触之碰之则一片虚无；欲望，产生于低层次的本能，却在不断的膨胀中难得满足。 放眼天空，我们发现了云的千变与不变。千变的是形状，不变的是空无。把欲望放之于天，在云游之时，呈现了复合之自由生命的一种——即物质形态。在鸟群夜以继日的飞翔中，竟然无能在某一时段甚至某一次机会哪怕是某一秒钟里掀开云的衣裳，看清云的玉体，那变换中的欲望的玉体。许多时候，我们就这样盲目地追赶着物质潮流，哪怕精疲力竭，落入不测的深空。 在枯枝最后的期许里，它拿出的力量竟连缥缈的云都无法刺破，为物质奔波的状态常令人扼腕叹息。我们如何可以自命高雅呢？看看那些岁月积淀的沧桑，老汉的背已弯曲，是因为面对黄土，面对黄土啊。高挂于枯枝的贫寒，无力吟诗，无时吟诗，你如何能够叫它在吃力的喘息中枝繁叶茂？ 而摩天楼以物质的繁华与强固的形象出现，它有几十道甚至几百道欲望的大闸，却连不通洒脱的云门，找不到为欲望准备的逃口。 航天的飞船，力量该是超群吧？它又是为何竟然连一栋天外的虚拟云楼都无法撼动？在脱离了大气层的失重生活里，欲望超重，瞬间可能的毁灭和能量耗尽，还有技术真空令人胆寒。探索宇宙是最高远、最宏伟、最是超越梦想的物质欲望。高科技、信息化与尖端武器，以国家屏障的姿态排列非凡的实力，真、善、美在战争的迷雾里试图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攻下巍峨挺拔的制高点。 凝看云彩，美丽得叫你窒息，她扭动如蛇的腰肢，在不明无定的时空里忽然张出虚妄大口，你倏然望到一个自由生命的无底之洞。 自由生命一旦被欲望引诱而纯粹物化，就掏空了心灵。 自由生命一旦只能奔波与劳作，那“阳春白雪”就幻灭于瞬间。 极处的生命，虚拟的自由。 三 当生命融入鲜活的日子，就构成了绿色生命。 春天的河畔，花草繁茂，生灵萌动。我就站在岸上，欣赏着美好的生活。是的，欣赏着自由生命的另一种——即生活形态。 人们多在忙碌，种植、灌溉、收割、运送，一切寻常将我们的生命转动起来。人们活着，至少每年可以迎一季盛开花草的明媚春天；至少在冬日寒冷的气流冲击下可以享受炉边的絮语——至少，我们还有点点滴滴的欢笑落在生命的弦上。 在春天的河畔，仰身大地，放一段抒情的音乐，让我们与自然对话。那里，景象生辉，河边草廊充盈着脆生生的气息： 羊群悠着，在河边咀嚼着嫩草；嫩草在风里笑着，只顾发狂地生长，他们在求生的欲望中恬淡相处。生存法则存于天地之间；“和谐”的甘泉滋润着大漠原野。 一个可爱的小山妞蹦跳着蹿进草堆，她发现细草飘动的空隙里有好多小虫在欢快地嘻戏，就忍不住要去捉它们。手一伸，蚂蚱跳在手背；翻过去，蚂蚱不见了踪影。好奇心促使我们翻过枯枝围建的篱笆，“冒险”与“超越”逐渐进化为——人的刚性之美。生活就在动感地带精彩。我们积累着生之技巧，经常大智大勇，后背的行囊渐渐轻盈。 花与草究竟谁会更美呢？一丛野菊花挡在一群低矮的禾草前证明着自己的娇媚，不料一阵轻风袭来，让蔓妙的禾草夺美而出。美是一种广度，一种包容度。善中的生活全部具有美的要素。以自己的美试图覆盖他人之美，绝不可能。美，不在竞赛之中，选美也就自然是无聊的事情。 远处走来踏青的诗人，他皱着眉反向思考：春天来了，冬天还有多久呢？脚下劲草沙沙地撩动诗人的脚步：诗人，春天来了，你踩不死我，我有春风吹又生；冬天也冻不死我，我深得大地之暖。恰好赶路的蜗牛听到了，便也说上一句：诗人，春天来了，我的心比你飞得更快更远。这时，草声逼来，仿佛在刹那间跃到了河对岸，诗人、蜗牛都甘拜下风。生命是韧性的活物，使劲地扯，使劲地拉，依然连着躁动的魂灵，仿佛母腹的孕育，总透着一声又一声心音。 生命韧性十足，辛苦，则是少不了的。因为下雨后，路就滑了起来；冬天来临，河畔就少了行人；一旦低于零度，水就会结冰。我们一直在寻一条路径，好抵抗旱、涝、冻、毒、病。绿色，成为希望的商标。 我看到，绿色帐篷里尽是自由生命的芳踪。 我还看到，绿色帐篷外尽是自由生命的危机。 琐碎的生命，半梦半醒的存在。 四 有一天，我发现，峡底之上还有一座笔挺的诗峰，我在峡谷深处流淌的小溪中发现了它的倒影。我决定攀越。 诗，以一座尖峰的模样超越文本，成为自由生命的精神形态。这是一个制高的阵地，一个潜伏危险的生机地带。自由就在山上每一处微小的景致存活、扩张、打动行人。 坚决的选择，是人内心的恒定。路，铺在了眼前。蜿蜒的路，通向诗巓。 我手里揣着一张自由生命的通行证，走上了探索的路。那行程何其壮烈！无人鼓动，独步重雾，泉声听在耳边。泉流呢？暗处的泉流在哪里回旋？未知的境界藏匿在幽深之中。 这正是心思游动的季节，许多精神的花自由开放，一朵一朵盛开在朝圣的路上。 我，自由了。被打碎的精神枷锁躺在入山的路口有气无力，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思想之旅。 道中，我自由坚守着道义的磐石，即便有千度高温，也熔化不了磐石的操守。 坡边，我自由坚守着善良的藤蔓，即便有零下百度的低温，也无法冻死藤蔓的美德。 脚下，我自由坚守着怜爱的纤绳，即便炉火煅出的利器向它挥来，也无损纤绳的情脉。 我行进在诗岭，风里飘荡一条黑白丝巾，我以为这矜持的浪漫可以压住一点狂乱与痴迷，但已经不可能了。我的诗情不断膨胀；我思考的力量因为海拔的增高而越发强大起来；我越是呼吸艰难，我的征服欲就越强；我感觉到一种全新的自由溢满心胸。一股豪气冲进血肉里，我竟然能够与迷雾周旋，与险恶同行，与山崩共舞，与极限为伴。冲顶抵达制高点后，我静立诗峰之尖。我想，我是自由了。 情况并不这样！事实上并不这样！！峰尖上的我，顿然失落： 我望着山下写意的村庄，知道自己会有来来回回的奔突，自由被限定在相应的时空中。我感觉到一种疼痛，一种热血敞开的疼痛，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一线自由生命的瀑布悲壮地从尖峰坠落。我只能仰头，坚决地告诉苍天：我行进在遥迢的路上，将永携诗魂。 突然间有了凄美的发现：那前述的“生命的自由运动”，恰在对自由向往的探险中，在对自由的释放中，终不自由。原来，生命的自由运动，并非生命自由。前者，天成天就，悲喜难料；后者，自决自求，欲得佳境，难得佳境。 远处，有一缕烟，很自由地逶迤回旋。 远处，有一抹尘，很自由地滑向人间。 那就是我的心声。 五 生命最原在的要求不过是获得自由。 物质、生活、精神，这三个跳动的因子，都在找寻自由真身。无奈，它们都很难自成所求。生命被三者架到路口，复合的身心，自由不自由地往前走去。 分而视之，适宜的物质，保障生命躯体的活性，而极欲缩短生命纬线；绿色的生活，提供生命健康的营养，若营养不当，反又制造生命隐患；试图超渡琐碎的精神之旅，虽灌满滋养生命的灵气，俯瞰万象，终以痛感的方式陈列回忆。就如此组成了边长不等的各类三角形。将最长的边给物质，生命捡拾太多的残渣；把最长的边给生活，生命占不尽春绿；把最长的边给精神，生命边走边痛。假若让边长相等，似是兼顾得失，实则棋局僵固，人生迎取了虚假的繁荣。 撇开边长分割假设，一条逻辑的道路摆在眼前：从物质到生活再到精神，是我们寻求生命自由的路径。我们笔向诗峰，无疑是因为我们看重精神的自由。但为什么在没有硝烟的精神沙场，免不了留下搏斗的伤痕？是为自由而舍自由的悲壮选择吗？！ 让哲学家卢梭先来回答：“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再让道学家庄子来做个解释：“物役”、“情累”、“心滞”、“意染”是人不自由的根源。我从不承认我生命的自由被它们所破坏，但也只是从不承认罢了。 让烟云之中的我最后做个注脚吧： “把生命的自由还给生命，为此我要苦度一生；把生命的自由还给生命，为此全人类要苦度一生！” 附：《笔走诗峰》 笔走青天，任云漫游鸟群掀不开云裳枯枝刺不破云布 摩天楼探不到云门 热汽球爬不上云口 航天的飞船撞不碎一栋天外的云楼云，你张开大口 造一个自由生命的无底洞 落入深空，欲望膨胀长竿一探是虚无 笔走河畔，任草复苏 山羊吃不完草蔸 山妞捉不到草虫 野花挡不住草身 踏青的诗人踩不死草根 赶路的蜗牛走不赢风里草声 草，你舞动长袖 围一座自由生命的绿帐篷风开草门，弯腰百度浅水莹莹是芳踪 笔走诗峰，任路盘绕 沸水化不开道中石 冰块冻不掉坡边藤 利刀断不开脚下绳 黑白丝巾系不死路上情 灵感的泉眼涌不完峰尖的方块字 路，你永携诗魂直挂一线自由生命的山瀑敞开鲜血，仰头追问 一烟一尘是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