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难回首(5)

倒戗刺儿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对我们的教育一直比较严格,要求我们正直,诚实,勤奋,自立。我在他们身边最久,母亲看到的问题也就最多(哈哈,近的臭,远的香),自由散漫啦,不求上进啦,耍驴顶嘴啦,因而经常被她耳提面命地训斥。但在政治诉求上,父母对我们很民主,尊重我们每个人的自我选择,不太干涉,这让我们很是开心,兄弟姐妹四人中,两个无党派,一个民主党派,一个中共党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年老后,也许意识到了曾经对于我们的严厉,温和了许多。我们四个都有在校(园)寄宿的经历,尤其是我大哥,更是被寄予厚望,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上当时最好的寄宿学校,只是周日才回来;文革时又下乡当知青,然后又工作在外地,七七年又上大学住校,基本没与父母长久地生活过,心里上得到的母爱也少。母亲总觉得有个欠缺,后来大哥每次回家,母亲总会煮几个鸡蛋让他吃,似乎想弥补一下那份缺失。二哥也是当年“五七道路”时招工被留在了当地的县城,很久才调回来,和母亲住在一起时,俩人每天睌上围在床边下棋,你赢一盘,我输一局的“棋”乐融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年的母亲是幸福的,儿孙满堂让她非常开心,孩子们的名字都由她来起,好听又都有寓意。除了对小孩子们的无比喜欢和疼爱,对他们的教育,更是上心,更是关注。孩子的教育,永远是她关注的主题,她在孙女一周岁的日志上赠言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font-size:18px;">盼盼,你是降生在男子汉家族中的一株娇花,因此给你取名“盼盼”。</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font-size:18px;">盼望你茁壮地长成为一株耐寒霜的梅、菊;</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font-size:18px;">盼望你娴静地长成一个聪慧、贤达的淑女;</i></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i style="font-size:18px;">盼望你雄才有略,长大后做一个英武行列的巾帼。</i><i style="font-size:20px;"></i></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与孙子孙女们在一起。</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给孙女两周岁赠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目标定的不低,寄予了厚望,给我们的压力不小。</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真是命运弄人,九十年代中期,母亲又做了两次较大的手术。一次是肠癌复发,这次是在直肠上,术后还造了漏;一次是宫颈癌,也是肠癌转移所致。十年间,腹部前后做了三次手术,她自己很无奈地讲,安个拉链算了,再打开也方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肠道造漏后,对母亲的影响很大,无论是心上还是生活上。母亲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术后的她很少外出,连最在意的每月固定的报社老同志聚会都很少参加,更多的是待在家里看报纸,听广播,打电话。母亲比较胖,自己换袋很不方便,往往对不准,这让她比较烦躁、懊恼,多数时候还是二哥和我帮她来换袋,帮她做吻合口的护理,让她心态平和不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疾病的反复折磨,让母亲一下老了不少,变得有些老态龙钟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母亲每年大半都住在医院里,一个房间两张床,二哥和我轮流陪床(大哥工作忙,姐姐在外地)。那时最先进的化疗方式是用定时分量泵往体内输液,人被输液管连在设备上,吃喝拉撒一切活动,只能在床上床下进行,一输就是一二十天,母亲被栓得牢牢的,疲惫不堪。一旦化疗结束,便拄着手杖满走廊逛,边走边说“解放了”“解放了”,先到医生护士那里道谢,再到认识的病友那里“报捷”,跟打了胜仗似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与孩子们在病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些年好多个周末,大家都是在医院陪母亲度过的,看着孩子们,她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也常带上跳棋去陪她玩儿,二哥与她下棋,水平旗鼓相当各有输赢,一本正经地讲棋德棋风。我与她下棋不讲那个,下不过她却盘盘准“赢”,我总是把她刚刚跳过来的棋子,再连蒙带唬,比比划划地给跳回去,看得她眼花缭乱一脸的困惑。有两回被她识破了,一掀棋盘举棍便打,骂我不诚实,笑得我满床打滚儿,逗她开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老迈后,自己洗澡很费劲,我们也担心她跌倒,就都是由二哥或我来给她洗,烧上一浴缸的热水,扶她进去,又是搓又是擦,刚开始她还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几次以后,也就乐得享受了,赖在水里不出来。把胖胖的母亲搀进扶出的,也是把子力气活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9年的冬天冷得厉害,11月下旬母亲去医院做膀胱镜复查,回来后半夜尿血不止,打电话叫来120,我和二哥用担架把她抬上救护车急急送往医院,这一走母亲就再也没有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入院一周后,母亲开始失语,又一天出现了短暂的昏迷,赶紧送进ICU抢救,各种管子插满了全身,显示器滴滴滴叫得心烦,又三天病情急剧恶化,各种器官出现了严重衰竭并伴有脑死亡,输液还在进行,母亲身体开始水肿,医生看着显示器讲,除了心脏还在工作,其他基本停止了。怎么办?怎么办?继续输液,肾衰会让母亲膨胀得目不忍睹,顶多维持一天半日;撤掉输液也就等于直接宣布死亡。兄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做决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妈妈,我帮您做了最后的决定吧,这是一个沉重的痛苦的但让您留有尊严的决定,您会以安详的常态的形象与世界告别。”我替大家做了决定并在病例后面签了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显示器上,最后一个微弱跳动的曲线拉直了,没有痛哭,没有眼泪,几个人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事情,打来一盆温度适中的水,为母亲最后一次洗澡,洗得很慢很仔细,母亲一生清白,走时应当干干净净。打开新装为她更衣,我轻轻抱起母亲靠在身上,脸颊贴着脸颊,胸膛依着胸膛,那怀抱是温暖的,那气味是熟悉的,好似母亲也在无力地拥抱着我,我欲哭无泪,只想让这个过程慢些再慢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1999年12月2日因病逝世,享年78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到家,立于母亲的遗像前,追忆着母亲,世家出生,青年求学,投身革命,经历磨难,晚年患疾,积极治疗……一桩桩一件件闪过脑际,沉思良久我为她写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求光明 坎坷一生 无怨无悔</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抗病魔 二十余载 乐观豁达</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挽词,概括了她命运多舛,极不平凡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葬礼上,我们为母亲选了一面白色光亮的锦缎盖在身上,她是圣洁的,她是晶莹的,她是洁白的,她是光明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长春日报》12月5日登发了郭琦同志病逝的讣告,同日,郭琦同志的骨灰安放于长春息园革命公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待续《后记》)</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