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里的父亲

潇潇暮雨,梧叶飘黄(谢绝私聊)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父亲逝世二十周年的忌日。回想起生活中的一个小片段,遂记录成文,谨以此片送给我远在天堂、又近在我心坎里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老话儿说:头年媳妇半年家。刚结婚那几年,我在村里小学当代课老师,一到周六我就骑着自行车赶往五十里地以外的娘家,风雨无阻。</p><p class="ql-block"> 那是个正值稻田插秧的初夏,风很大。我骑着自行车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奋力地蹬着脚踏板,身子几乎趴伏在车把上。尽管很累,但是松花江东岸有家,家里有父母在盼望,我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p><p class="ql-block"> 我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回去。途径镇里时,买了些苹果和麻花。尽管父母每次都嗔怪我乱花钱,但我却在他们吃着我买的的东西时,分明觉察到他们脸上呈现出来的欢畅和满足。</p><p class="ql-block"> 一进家门,就听母亲说,父亲天不亮就去了田里。我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已是下午两点半了。我匆匆拿了两根麻花去寻他。</p><p class="ql-block"> 来到水田地,我远远就看见瘦削的父亲弓着腰,身上斜挎着一根粗麻绳,拴着一块长长的木板,木板前面掀起一层层波浪,后面那些露出水面的泥块瞬息就不见了。我知道,这是水田插秧前最后一道工序:机动车刚刚靶过的水田地尚不够平整,还需靠人力进一步把地搂平。</p><p class="ql-block"> 父亲打着赤脚,高绾着裤管,灰色的衬裤上满是泥点。他闷着头,身子前倾,脚步沉重的一步步从泥泞中抽拔出来,又陷落下去,艰难的样子,让我想起中学时学过的那篇课文《伏尔加河上的纤夫》。</p><p class="ql-block"> 我此时已来到了田埂上。父亲看见我,布满道道泥浆的脸上有了笑容。</p><p class="ql-block"> “吃饭了,爸!”我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塑料袋。</p><p class="ql-block"> 父亲把套在身上的那根绳子摘下来,放在田埂上,转身弯下腰去,在污浊的田里胡乱涮了涮手。</p><p class="ql-block"> “爸,你的手太脏啦!”看着顺着他手指缝流下来的泥水,我有点儿嫌恶地说。</p><p class="ql-block"> “没事儿。”他把手翻过来又掉过去地在外衣上蹭了蹭,泯然一笑说。</p><p class="ql-block"> 父亲接过我递过去的麻花,随即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的腮上瞬间鼓起鸡蛋大小的包来,伴着咀嚼的频率上下蠕动着,他吃得很香,一定是饿坏了。我忽然想起走的太匆忙,竟然忘记给他带瓶水。心里不免有些懊恼。</p><p class="ql-block"> 父亲把最后那一截麻花送进嘴里、又把掉在手心里的碎屑舔舐干净时,我又开始后悔了,没多给他拿些吃的,可他却摩挲着肚子,说他吃饱了。</p><p class="ql-block"> “老闺女,快回去吧,这太埋汰了。”父亲注意到我脚上那双新买的白得耀眼的旅游鞋。</p><p class="ql-block"> 我原路返回,走出田埂圈划出的一块块水田,来到乡道边上,把自行车旋即调转头。我推着车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p><p class="ql-block"> 回望去,父亲重新把那根绳子套在身上,又恢复了“纤夫”的样子。此时,我眼里的泪水已模糊了他那弓腰奋力的轮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