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流沙河先生在他的诗歌里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就是那一只蟋蟀,钢翅响拍着金风。”“落在你的院子里 ,夜夜歌唱。”还有《诗经·豳风》“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些在诗词世界闪闪发光的优美诗句,在大学古代汉语的文本中被老先生们吟咏过,工作之后在授课的讲台上也曾引领学生们反反复复地朗诵过。不曾想,这个秋天,这异样炎热的时节,合着一个个的彻夜难眠,这一只有着如此文化内涵的蟋蟀竟然来到了我家的床下。<br>“啾-啾-啾-啾......”这样的声响还算是能够接受的悦耳,秋声在每一个角角落落回荡。<br>“叽--叽--叽--叽......”这样的尖声鸣叫,分贝不高,却如同芒刺在耳,直奔耳鼓,才刚刚歇下,却又破空而来,那夜晚,就是千疮百孔的破布,连起码的光亮都遮不住,更别说可以让你酣然入眠。<br>朱自清说:“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是别有风味的。”这失眠人的夜晚,哪来酣眠的福分?即使是小睡也是像小学生刚开始学写的作文,段落都不成,零零散散,这夜晚安歇的主题也就无从寻觅。到早晨,昏昏然醒来,昨夜梦痕处处,竟然也是如在眼前般地清晰。上午上班时间,这严重的睡眠不足,令你头疼欲裂,耳际鸣响,浑浑噩噩,不知所干何事。这样的效率又从何谈起?<br>床头“叽--叽--叽--叽......”,翻转身子,它竟然还是“叽--叽--”如故,丝毫不为你的辗转所动。每天还很准时,你一入床睡觉,它便开始歌唱,像谙熟了你习性的故人,将你的生活规律摸透了,伺机而动,分毫不爽。某天,早归家,赶紧将床垫掀起狠劲地拍打,期望它能够翻然而逝,飞到别地去。终于歇着了,感觉到四围寂静,睡意冥然降临......可是,睡梦中,竟然又“叽--叽--叽--叽......”有声。而且,韵味悠长,似乎某种戏谑的成色也在,而在为睡眠而痛的人心中则是格外嚣张的了。它一定是躲在床铺之下的某个角落,在与你暗暗较劲。你还不能声张,家人在酣然入睡呢!你更不能翻箱倒柜折腾,楼下邻居也该在梦乡遨游哩。赶紧换一头睡,还不错,那声响有些距离之后,总算减弱了不少。隔着这头和那头的距离,这声音悠悠颤颤,竟然有些催眠的味道,于是夜的破布悄然蒙上,晃晃悠悠,竟然睡去。<br>躲避之后的成就终究逃不过对手的穷追猛打,第二天晚上,准确如同闹钟,这声响降临,“啾--啾--啾--啾......”不再尖厉,却越发响亮,我知道,这是那一个原先隐藏着的对手,轮番上场进攻来了,于是这夜晚,又被撕裂成瓣瓣碎片,辗转反侧,必须逃离。<br><br><br><br><br> 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写有这样的句子:“这秋蝉的嘶叫,在北方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像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它又不由得让我发呆,我在豢养的家虫啊,能否照顾一下你家主人的心绪?没办法,只得卷被到客厅,与沙发为伴,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休憩之地,好在他们没有发现我的转移。可是人到中年的睡眠呀,终会被“认生”给击打得一败涂地,加上客厅角落恰好有闹钟一座,每到整点,必会“当--当--当--当--”地敲响,数羊人的苦难终究难逃惩罚,人生已经早早安排好,没有蟋蟀的地方,自有着别样的声响在主宰。 就是那一只蟋蟀......<br>“在你的记忆里唱歌 在我的记忆里唱歌”......<br>“想起田间一堆堆的草垛<br>想起妈妈唤我们回去加衣裳<br>想起岁月偷偷流去许多许多”...... 还有很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你曾读过蒲松龄的《促织》,为成名一家的命运唏嘘慨叹?你曾养过蟋蟀,捉过蛐蛐,用它们打过很豪气的赌?你曾在一些书上读到它在各地各个时候不同的名称?还有你能分清它究竟跟蝈蝈如何区别?<br>突然翻到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写就的名篇《蝈蝈与蛐蛐》,“大地的诗歌从来不会死亡......”他们也是这样殚精竭虑地抒发自己生命的绝唱吗? 是啊,我们也终于逃不过岁月的种种折磨,不如就开始去享受这夜的欢歌,将关于这些的诗歌都一一地再温习一遍,很多去时的消息和文字就这样再次在耳边响起,在心中重新泛着涟漪,荡起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