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电话铃响,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老指导员吗?"这显然是三十年前的称呼,多年来战友们各奔东西,许多人都没有联系了,听到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中不由的一阵激动,忙问:"你是哪位?""指导员,你猜,你肯定知道,我就是那个最爱睡懒觉的那个兵。"当年,连队爱睡懒觉的还有几个,但印象较深的还是他。我便非常肯定的说:"你是林立。""是我。指导员,这么多年我经常打听你的消息,今天终于和你联系上了。回想当初在连队的日子,心里真的是感慨万分。那时不太懂事,給你们惹了不少麻烦。你那时候对我要求最严,我在心里还有点恨你。后来退伍回地方,经历许多世事,吃了许多苦头,也栽过了一些跟头。现在明白了,你们那时候严格要求,是对我们的关心爱护。正是有了在部队的这段经历,才使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没有走更多的弯路……。"这段迟来的对话,也使我感慨万分。</p><p class="ql-block"> 林立是一个干部子弟,他父亲是我们团的第一任团长,在团干部中有很高的威望。林立当兵两年,换了两个单位,年初从指挥连调到我连。据反映,在指挥连也是一个比较调皮的兵,干部子弟通常的毛病他都有,就是不把连官当干部。记得他来到连队不久的一个早上,当全连列队跑步出去以后,我到各班巡视了一下,当推开三班宿舍门时,发现他正蒙头大睡。这种情况在连队还很少出现,不由得过去一把拉开了他的被子。睡梦突然被打断,他怒不可遏,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怒目圆睁,紧握双拳,穿着裤衩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当他定神看清是我以后,情绪多少收敛一些,慢慢地无可奈何地坐下,开始穿衣服。过后,他给我解释,由于胃不舒服,一晚上没有睡好觉。也许我的作法也过于简单粗暴,但是,野战军的传统就是如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连队,我们也达成共识,越是干部子弟,越是要严格要求。我们最担心的,是一些调皮的战士出去打群架。据反映,外连有几个调皮兵来连队挑衅,被我连的兵回絶了,说我们这里是先进连队,要打以后到你们那里去打。从后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不知道就当没有发生。但是,在生活中,也给予适当照顾,林立虽然不是回民,但由于过去得过肝炎,不喜吃肉,于是,我们破例规定,连队就歺有肉食时,发给他两个鸭蛋。回想起来,那时连队的条件很有限,一星期大概只有三次肉食,只有在重大节日杀猪以后,大家才能痛快地吃上几顿肉。特别让我不忍心的是,连队的病号饭竟是那种又厚,又大,又硬的刀削面,缺油少盐,而那几个病号居然吃得津津有味。林立后来的的表现出乎我们的意料,不仅没有出什么差错,而且在组织纪律,团结同志,军事技术等方面都有很大进步,受到班排的好评。后来,团里组织野营拉练,他配属二营六连。在西昌的两个月,我曾两次专程到六连去了解情况,连队干部都反映不错。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林立在退伍后,转换了几个单位,也受过一些挫折,但总的还是顺利。现在在核工业集团工作,参加了我国最先进的核电站华龙一号的建设,在单位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p><p class="ql-block">今年十月,连队建了一个微信群,多年没有联系的战友又逐渐聚在一起,兴奋之余决定在重庆举行一次联谊会,成就战友们在分别三十年后的第一次会面。正在这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林立因故把腿摔断住进了医院,战友会面很难成行。</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以后,联谊会如期举行了,我们在宾馆门口接待一个个来自全国各地的老战友 ,尽管时隔多年,容颜已改,但很快就能溶入当年的印象,毕竟当年大家太熟悉了。忽然,一个熟悉的脸庞印入眼帘,不错就是他,林立。尽管两鬓有点花白,眼角添了几根绉纹,但那不胖不瘦的脸型基本没有变化,他下車后,拄着双拐慢慢向我们走来。真没有想到,他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奔波千里来参加这次战友聚会,使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在我们迎上前去时,他突然作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停住脚步,挺直腰杆,扔掉双拐,慢慢地举起右手,郑重地向我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们的感觉是,他独立了,再也不需要拐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