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舅大

薛勤

　　妗子去世了，有关毑婆家的亲人成为永远的念想。回忆往事，幸福着心痛着，泪目，难以忘怀。斯人已逝，再难追回，惟愿已仙逝的舅舅们天堂安好，没有病痛烦恼。彼岸世界的生活中，不再总是牵绊亲人冷暖而忘记自己更衣，不再总是考虑别人荣辱而忽略自己喜怒，至悲至喜至恨至爱痛痛快快活一回。

　　清明节，几乎每年都陪同母亲去毑婆村祭拜母亲的父母、兄长，每次去了都想凝望记忆中的老院子。院子，似曾相识却又面目全非。院子，无人看护、日渐破败、被人淡忘。院子，承载着幸福却又饱含泪水，依然静静矗立，人远走，树枯萎。

　　我母亲兄妹6个，有3个舅舅。自我记事起，大舅似乎一直有病，缺医少药的年代可能是患上肺心病，总记得经常咳嗽。我6岁那年，我哥和我从段家塔相跟回村，走到安坡梁上我哥和我说，大舅打核桃时从树上掉下来了，印象中从那时起舅舅病情愈发严重一直到去世。落后的封建文化中，59是一个不详的数字，大舅去世那年，经常和串门的邻里亲朋念叨，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出59，人们安慰他，没有其它大病哪能说走就走。可就在59岁那年，二舅去世10天后的腊月二十八，一生孜孜付出，不求回报的大舅永远的离开了他所挚爱的亲人。

二舅天分极高，心灵手巧，博闻强记。从小家境贫寒，未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为此忧愤一生。二舅29岁那年和本村离异带小孩的二妗子结婚，32岁生表姐，33岁在黄家沟煤矿上班时染上癫痫，34岁离婚，至此终生未娶，54岁那年腊月十九早上癫痫病发作与世长辞。二舅癫痫病发作后长时未能苏醒，邻居叫来了大舅，等大舅赶到后，二舅已经撒手人寰，看到手足天人永别，大舅一边嚎啕恸哭，一边安排后事。从那天起，大舅逢人流泪、痛哭不止，卧床10日后，随手足而去。

三舅终生未娶，在我记事起，他和二舅共同生活。除了种地外，三舅以放羊为生，每次去他家，总要说送我小羊，我哭的死活不要。大舅二舅去世第3年，三舅在放羊时失足掉落悬崖去世，终年53岁。

　　我们村人都说我长得像舅舅，我感觉也有几分相似，体弱多病、重情、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去毑婆家村，缅怀亲人时也检视着自己，原生家庭赐予我的，也许此生都无法改变。

　　舅舅们对世间的认知是仁爱的，可生活待他们却是伪善的，原来善恶到头终有报是哄人的鬼话。舅舅们认定心中的仁爱大道，善良正直，一生践行无悔，可生活中处处碰壁，最后苦了自己。当今社会，真假难辨，自当沉浮于世，莫论是非，随波浪、扬船帆，否则逆水而行，痛苦自己，误了前程。舅舅们的一生是一面镜子，警醒着自己，善良和正直是相对的，恶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而立之年，我又以何种生活哲学立于世间呢？

　　要谋事，先做人。舅舅们在外人看来，做人方面是成功的，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总结概括，然生活却是悲剧的。在我看来，舅舅们缺少一种刚健的性格，没有大胆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总是等靠，别人的感受主宰了自己的选择，一旦错过遗憾一生。面对挫折未能坚韧到底，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一错再错终酿大错。生活中自有成败，敢于追求、敢于胜利，成功时当仁不让，失败时责无旁贷。三十过半，这份难能可贵的勇气，我有吗？

　　舅舅们非常恋旧情，总是惦念着自己的亲人，生怕生命中的亲缘人从眼边走远，自己少吃没穿仍然给予对方更多的帮助，一生行走在报恩的路上，岂知，自己才是最大的菩萨。时过境迁，有些人和事，不需要为此付出太多，否则，伤了自己累了别人。生活需要向前看，生命中曾邂逅的那份情缘永当铭记心头，但不应成为负重，错过了自己的人生旅程。舅舅们把报恩做为自己的执念，一生为此付出，路人闻之几多赞誉、唏嘘。生活中，当卸去所有包袱，把惦念、情分、感恩埋在心底，强大自我而后酬缘。如若此生未有机缘，遗憾何不做为人生的一种美好想象呢。年届不惑，爱恨俱矣，急匆匆行走世间，曾经我爱的、爱我的，我又如何考量那一份情愫呢？

　　妗子去世了，毑婆家属于我们这一辈人的回忆和美好告一段落了。我希望这是新的开始，祖辈、父辈留给表哥们经验也好、教训也罢，将变成一种永远的追忆。我更希望表哥他们对家族文化有更多的反思、重塑，并构建新的精神归宿，让那些古老的、封建的、迂腐的幽灵永世不得闪现。愿表哥们自强，无病无灾，快乐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