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 外 游 记 （连载三）

李放民

塞 外 游 记

李放民

（三）

　　落日接近地平线，我们登上了观光车。我与妻选择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角落入坐，这个位置侧面和身后都有车窗，便于我们观看沿途的风景。车上众游客都说因天色将晚不想去八道桥景点游玩，建议司机开车返回景区大门口。我早就有今天站在空旷大漠中看落日的想法，听到众人建议出景区，就积极表示赞成。观光车司机却面露难色，说景区规定不允许观光车从这儿返回景区大门口，我们必须先坐车到八道桥景点，在那里排队，等候另外的观光车送我们出景区。我见从这里回景区大门口无望，便安下心来瞧车窗外的景色。此时观光车正向偏东方向行驶，我侧脸欣赏车外景色时，车窗玻璃反射回来的阳光却刺激我想出了观看落日的新办法。我向妻讨来她随身携带的小梳娤镜放在我们前排的座椅背顶端，立刻冉冉西沉的落日景像透过身后的车窗玻璃投射进小镜面里。妻笑着说我想看落日想得发了神经。

　　我们说笑了一会儿，我又将目光投向窗外，果然又有了新发现：西沉的太阳将天边的云彩照得火红，而火红的霞光落在胡杨树上，把树稍由黄色染成橙红色，又渐渐的向紫红色演变，呈现出十分艳丽的景致。车上有好几个游客也发现了这个美仑美奂的变化，指指点点的嚷嚷起来，惊动得全车厢的游客纷纷向车窗外探头探脑。大家被这极光式的色彩变换所感染，个个兴奋不亦。有几位游客指着车窗外，还将自己的想像说给大家听。有位游客说那成片泛红的树稍紧密相连，似乎衔接成了红色的海平面，岑参不齐的树稍恰似海面上的浪潮，在观光车疾驶中动感强烈，起伏不定、前仆后继、汹涌翻滚。另一游客说那一棵棵胡杨树就象一面面色彩炫丽的旌旗，黄中有红，橙中杂绿。立即有人补充说那些紊乱无序的树枝就象无数条飘动着的深紫色丝带、在五色缤纷的彩旗群中飞舞、摇曳。……。在大家的议论中，太阳一点一点的沉入地平线，胡杨树树冠的色彩也慢慢的由红色变为橙黄，再由橙黄变为灰白色。当太阳完全隐匿在地下、湿地也完全替代了胡杨林时，司机说八道桥景点到了。

　　我刚下车，脱离团队的孤独感立即涌上心头，我慌忙拉着妻向返程的乘车点急走。走出不远，恰好遇到了与我们遭遇相同的十几位团友。在“难兄难弟”的陪伴中，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与他们一起来到候车点排队。然而，大家望着眼前长长的队伍和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为何时能登上观光车发起愁来。更为不爽的是过了少许时间，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带来了一个不幸消息：在出景区的路上，一辆私家车与观光车相撞，要求所有观光车立即暂停运营。大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出景区短时无望，干脆席地而坐，开始议论这起车祸来。有人说按规定私家车是不能进景区的，这辆私家车能开进景区，肯定来头不小。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私家车主人的地位和身份。我见大家都说些无聊的闲话，便提议一起去周边转转，干脆等到所有游客走完后我们再坐最后一趟车返回，这个提议得到了众团友的全票支持。

八道桥景点是胡杨林与巴丹吉林大沙漠的结合部（这一点是后来听团友说的），在这里沙丘、湿地和胡杨林都能看得到，我们一行人决定先爬上不远处的小沙丘。众人走进沙滩，都说脚下的感觉与平时踩沙子不一样，这次好象走在了毛毡上，每逢脚底触及到沙面，瞬间会有微微下陷的感觉。当然，如果在原地稍做停留，双脚又会继续慢慢沉陷，使人产生微微被沉陷的怯意。但这种怯意不会使人紧张害怕，反而感觉挺舒服也挺好玩。在戏笑言谈中，我们很快来到了小沙丘前，开始争先恐后的向上登。我猫着腰朝沙丘顶上走，细沙总向鞋子里钻，而且脚掌还随着沙子朝后流，直到累得呼呼喘气，还落在了大家后面。有几个光脚板爬沙丘的团友建议我学他们的样子，脱掉鞋袜向上爬，还说脚下的细沙暖暖的柔柔的，踩上去有种被人挠痒痒的惬意感。我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感觉果真是如此。我登上沙丘顶，发现脚下的沙脊线像万里长城的微缩版，它蜿蜒曲折通向远方，消失在那灰蒙蒙的寂静旷野深处。再向周边地面上眺望，只见月光下的荒芜沙漠表面，象一张没有边际的灰白色纸张铺盖在大地上。这张纸上有着稀疏的褶皱，形似流线、动感强烈。我回身再望，远处有一片水域，水面泛着冷冷的亮光。再远点儿就是胡杨树林，此刻她己失去了阳光下的金色光芒，在月光下变成了一道黑乎乎的屏障。

　　大家走下沙丘来到水边，有人说这是湖泊，有人说这是河流。无论是什么，而眼前的这片类似湿地的水域使大家欣喜万分。妻与她们叽叽喳喳的彼此招呼着找地方拍照，我独自站在一洼水边，欣赏着水下很圆、很亮、很安静的月亮。我突然意识到明天是中秋节，记得小时候每逢中秋节，母亲都会下厨给我们兄弟姐妹烙各式各样的月饼：枣泥馅、核桃仁馅、油面馅、黑白红糖馅等。月饼表面也会被压制上各种图案，边缘拧成花辫形状。那些月饼既诱人又香甜，母亲还会微笑着对我说随意吃、馋个够。不知何时，妻已默不作声的倚在了我的身旁。突然，她轻声的说“不知孩子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我轻声嘟囔道：“正在上晚自习，别打电话了。”我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一齐沉默着注视水中的月亮。其实我们也无法与孩子通电话，因为这个地方的手机信号根本不能传输出去。

当远处传来景区工作人员的呼唤声时，我们飞也似的回到了乘车点，与下班的景区工作人员坐进同一辆车回景区大门口。在四十分钟的车程中，大家都安静的坐着，任凭钻进车窗的月光不停的在自己脸上滑过。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宾馆才发现我们住在额济纳旗的一家极小的宾馆里，门前横着一条将要完工的很宽的新公路，越过公路就进入了一望无际的沙漠。我见路对面不远处的沙滩上支有二顶旅行帐蓬，旁边几个小年青正在收拾行装，就越过公路上前与他们攀谈，向他们打探野营的感觉。其中一个青年说：“冷，太冷！挨了一夜冻！“另一个笑着补充道“挨一夜冻，却节省了三四千元住宿费，这种冻值得挨。划算！”是的，他们说的对，这里的住宿费的确太高。据说昨晚我们住的每个“标准间”，旅行社也花费了上千元。

　　我和妻走进宾馆隔壁的小餐馆打算用早餐，热情的老板娘招呼我们刚落坐，店老板连忙上前摆正桌凳，拿抹布将干净的桌面重新擦了一遍。我见店面拥拥挤挤的仅摆了四张饭桌，就与店老板多聊了几句。原来这是一家私营夫妻店，饭厅就是她们家的门房。她们负责给住进隔壁宾馆的游客提供早餐，全年的生活费用全指望这个“旅游旺月”卖饭来赚得。说话间，老板娘已将早餐摆上饭桌：两碗稀饭、四个油饼、两枚熟鸡蛋和两碟小菜。并告诉我们不够用时尽管说，保证我们吃饱吃好。在我们用餐的过程中，夫妻俩不是过来问主食够用不够用，就是问小菜、鸡蛋要不要再添一些，或者正喝的碗中稀饭要不要重换热的。他们夫妻的服务态度与近几年我住大宾馆吃早餐，服务员眼睛紧盯、生怕多拿了一枚鸡蛋或多端走一碗豆腐脑的态度相比，真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热情服务不仅令我十分感动，而且唤起了立马报答他们的念头。我起身拍下这家小餐馆门外的简易广告牌（上面有老板的姓名、电话），回到饭桌前，用微信将照片发给了近几天将要自驾来这儿的朋友。老板看见我帮他家做广告宣传，心中十分感激，说让我喊朋友来他家中住宿，保证让我的朋友吃、住、玩既省钱又满意。我和妻连连点头答应了他的邀约。

　　我们这次跟团旅游是妻经手办理的参团手续，她对旅行社安排的行程了如指掌，而我除了知道游览的第一个景区是额济纳胡杨林外，其余要去的景区名称叫什么、各景区里有何景点、何样特色等，都一概不知。因而，在这一天上午去景区的路上，我闹出了个大笑话。

旅游大巴车在开往景区的途中，导游小兰为团友们介绍今天要去的景区“居延海”概况，他刚开口，我误将景区当作“聚盐海”，心想：我老家就住在山西运城盐湖边，并且青海格尔木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我都去过，这名不见经传的“聚盐海”肯定不会有过人之处。于是，我对导游小兰的话毫无兴趣，在手机上与打算自驾来胡杨林的朋友微信聊天。在我们正聊得热闹时，妻埋怨我这个爱听故事的人不听导游讲故事，只顾着摆弄手机。我顺口大声的回了一句：“晒盐场的景致有啥好听的！”逗得妻和坐在周围的团友们呵呵大笑。我茫然地看了她们一眼，又低头用手机聊天。

离景区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早来景区的旅游车把进景区的大路堵得严严实实，导游小兰说这些车都是天亮前载着游客赶到这儿看日出的。我们的大巴车停下等侯道路畅通，半个小时后仍寸步难移，导游小兰建议大家下车徒步进景区。于是，我们下车朝景区大门口走。我和妻走在最前面的一拨团友中，离景区大门约有七八百米时，我抬头看到了景区大门上方高悬着的名称——居延海。我想起刚才在车上对景区的误解，一阵羞愧瞬间涌上心头，红着脸对妻说“这儿不叫’聚盐海’”。妻笑着安慰我：“别后悔了，反正大家已经笑话过你了。”（待续）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敬希图片原摄影者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