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几天的事儿太多。睡前、醒后，接客儿、蹲坑儿的时间都用上才凑上这一篇，就像我刚带新媳妇儿回来时一样，走亲访友，忙得脚打后脑勺。</p> <p class="ql-block">泡烂的白菜，晒干的黄瓜，冻蔫巴的大葱，这些就是东北人冬天的蔬菜。它们没有一丝生机，却在“二师兄”的帮助下，成了乡里乡亲的饕餮盛宴。</p><p class="ql-block">大棉袄，二棉裤；</p><p class="ql-block">上茅楼，冻屁股！</p><p class="ql-block">那时城乡分化，农村人的生活艰苦卓绝。</p> <p class="ql-block">小白第一次见我奶，祖孙俩好的跟上辈子是亲人似的，整天有说不完的话。盘腿儿嗑瓜子，布袋儿嘎拉哈，入乡随俗这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我三叔从小是喝羊奶长大的，又高又壮，都说他是埋汰版的郑少秋，一米八多大个，说话跟钟似的嗡嗡响。我上小学时他刚成年，左邻右舍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动不动就找他挑水、换灯泡。他热心肠，甚至帮人家烧炕，拉窗帘。有时热情劲上来了，一帮就是一宿。直到天亮，累得呼哧气喘的才回来。在村里，在中、小娘们儿们的嘴里，他的口碑极高。都说他活干得好，又细致，又勤奋！但最终，还是没扛住钱的诱惑，“嫁”给了我三婶。我三婶小名叫大象，外乡人。方脸，横眉。身高150，体重150，说话声儿比我三叔还纯正！她也追星，但追的隔路，唯一偶像是肥姐沈殿霞。打他俩结婚之日起，我就盼着他俩离。可直到我领证，我的愿望也没实现。晚饭时，三婶单手端着满满一大盆的杀猪菜，往桌上一礅，轻蔑地看着我，说：</p><p class="ql-block">“你们老张家是真有福气！有钱的、好看的都让你们划拉来了……”</p><p class="ql-block">三婶吃饭痛快，大嘴一张就是半碗，看小白几个米粒、几个米粒地嚼，气得直嘟囔。一遍遍的示范，端碗、转圈儿、爬拉。小白也真学，腮帮子鼓的跟松鼠似的，嘴里倒腾不开。我们看得直笑，她一着急，米粒从鼻孔里直往出喷……</p><p class="ql-block">白天没事儿，三叔带我俩去河套捕鱼，砸冰窟窿，转网。一上午冻懵的鲫鱼、青林子能打上半桶。晚上，带着弹弓，鸟悄地遛遍半村的屋脊，我重操儿时旧业，用手电筒照着麻雀的眼睛。强光之下，麻雀跟傻了一样，呆呆地杵着，一动不动。三叔单眼掉线，啪的一声，石子穿破长空，麻雀命断房梁。小白也要学，左手持弓，右手开火，也是啪的一声，鸟飞了，手肿了。她不仅放生，而且自残。石子换来的大紫豆子，疼得她直跺脚。那声音不大，但足以唤醒了沉睡的老狗，随之点亮了疲倦的土房。伴随着“老烟枪”骂骂咧咧的呵斥，我们仨没良心的哈哈大笑，消失在宁静的夜空。</p><p class="ql-block">我奶还有个儿子，也就是我二叔，村里人都叫他二孩儿，他是哥仨中唯一的高学历。小个不高，跟我爸差不多。话少，整天撅个嘴闷闷不乐，跟全村人都欠他钱似的。最后一次见他还是20多年前，在我爷爷去世后的第三天他终于出现了。送葬的队伍中，他跟在我爸身后，一身阿迪披上麻、戴着孝，依旧撅着嘴。不熟悉他的人劝他节哀，他面无表情地说没事儿，谁都有这一天！葬礼结束后，发表完如何分房、分地的意见，就急匆匆地回了江北的屠宰场，说好几十头猪等着杀。当年我太小，心手不一。换成今天，我认可背负大不敬的骂名，也会狠狠地揍他一顿。</p> <p class="ql-block">没猜错的话，盘古一定是东北人。他一板斧开辟了混沌的世界，他的后代一板斧劈开了乱炖的柴火。鸡鸭鹅狗大肥猪，土豆白菜冻豆腐。在东北，没啥是一口大铁锅不能解决的；要是再整上半斤小烧，太上老君都拿你没招儿。</p><p class="ql-block">三天的“知青下乡”让小白的小腹溜鼓，一度让我认为她真的怀孕了。要不是痛苦的如厕体会，我甚至怀疑小白都有定居的打算。</p><p class="ql-block">小白心疼老太太，请她跟我们回深圳养老，我奶晃头；让她去市里，有爸妈照顾，她说可拉倒吧，说不上谁照顾谁呢！临行前，老太太只提了一个要求：</p><p class="ql-block">“孙媳妇儿，抓紧给我生个重孙子！”</p><p class="ql-block">说着从腰兜里掏出一块包裹严实的手绢，放到小白的手上。小白知道是钱，说啥也不要。我奶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小白像中了魔咒，竟然不再推迟，一把抢走，塞进包里。</p><p class="ql-block">路上我问，老太太说啥了，小白说那是她们的秘密！我让她打开看看多少钱，她却说天机不可泄露。然后往我肩膀一靠，嘿嘿傻笑！</p> <p class="ql-block">农村的客车到市里，市里的出租车到家。一路上司机狂奔，他们习惯狠踩油门，狠踩刹车。踩油门是为了快，踩刹车是为了躲。路上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少，他们赖着多走几步过斑马线。头发花白的老大妈抱着孙子也不耽误她跳栏杆，落地时比奥运冠军还稳；有空就加塞儿的出租车像开F1，街头巷尾，处处赛道。没出事前，他们不怕出事。你经常会听到他们彼此互骂，路人指着司机，你他妈眼睛瞎啊！司机回敬路人，你JB急着投胎吧！</p> <p class="ql-block">多年以后的今天，农村有了柏油路，家家户户有了抽水马桶，餐桌上的菜叶四季常青，生活惬意而富足。吉林市也被评为全国卫生城、文明城。但检查组前脚刚走，又恢复原形。人车抢路依旧，路怒街霸横行。出租车的价钱没咋涨，“素质”倒是薪火相传！</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的家乡！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但我是逆子，我是藏獒。我不仅嫌，而且狂咬！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没用；美丽富饶的辽阔大地，白搭！吉林人用特有的暴力，自私，吃、拿、卡、要吓走了外宾，掏干了国戚。</p><p class="ql-block">前些天，一位老大老大的领导醉后说，现在的吉林市除了空气，剩下的都抵押贷款了。全市的财政收入主要靠罚款……</p><p class="ql-block">哎！不说了，该我屁事儿，不爱呆，走就是。</p><p class="ql-block">但就是这么个我看不惯的城市，哺育着她的子民，繁衍生息，生生不息！我爸我妈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也抱怨这不好、那不好，但骨子里依旧深深的热爱这片土地。他俩拒绝我们的邀请，说没有泥土的空气不舒服。广东再经典的歌也没楼下喊的“逗佛”好听，深圳的菜再多也没有满山遍野的婆婆丁……</p> <p class="ql-block">大连人的海蛎子味儿我烦；深、港现实到没有人情味儿我也烦；老家的落后而不自知，无能而臭显摆我更烦！我真想把我所见到的世界，取其精华，全部塞到吉林人的思维里。让他们学会团结，懂得分享；谦和低调，勤奋向上。加上独有的热情、豪爽，成为全中国最耀眼的明珠！可是，我没那本事！丑人多作怪，我自己不也在干着鸡鸣狗盗的勾当吗？</p><p class="ql-block">思想严重出轨的时候，大哥的电话莫名其妙地响起：</p><p class="ql-block">“阿圳啊，雷喺边度啊？”</p><p class="ql-block">“大哥好，我在东北老家，刚和小白领结婚证，回来热闹热闹。大哥，有事嘛，您吩咐……”</p><p class="ql-block">“好嘢！恭喜恭喜！辣你们先度蜜月，呒事了，呒事啦。”</p><p class="ql-block">我觉得不寻常，挂断电话后，赶紧打给老克。老克很意外，说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打给我，说明没把我当外人。没大事的话赶紧回来，一大批货在海上，即将到港，需要人手！</p><p class="ql-block">原定拜见岳父母大人泡汤了，小白有些扫兴，退车票，买机票。</p> <p class="ql-block">吉林到深圳三千多公里，温差三十几度。</p><p class="ql-block">但真正的差距不止距离和气候，是人性！把吃喝嫖赌，吹牛胡扯的时间砍去。换上踏实稳重，砥砺前行。用不了多久，这个名落孙山的复读生依旧能扛起共和国长子的大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