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串联时在北京

七月白荷74339290

<p class="ql-block">文字:七月白荷</p><p class="ql-block">图片:自拍与网络</p><p class="ql-block">配曲: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p> <p class="ql-block">  10月26日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1966年的这一天,我们西安21中一百多名″毛泽东思想红卫兵”要去北京见毛主席。为什么我把日子记得这么清呢?因为这天去北京的人太多没挤上车,从下午起,我们就坐在广场上,倚着背包谝闲传。晚上八点整,东方红乐曲响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第一条消息就是我国在西部地区成功地爆炸了第一颗氢弹,所以这一天,像刀刻一样留在了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晚十点左右,解放路上游行队伍敲锣打鼓到了车站广场,我们的“毛司令”让我们打着旗举着领䄂像跟着转了几圈。转了几圈,肚子饿了,妈妈临行前塞进我书包的烙饼,没出西安城就吃得差不多了。</p><p class="ql-block"> 子夜时分,西安站临时加了节车厢,27号中午到了郑州。在站台上见到了我六姐,那时同在一个组织,但男女生界限分得很清,各扎一堆。广州至北京的特快进站后,几位动作快的男生挤上车打开窗户把下面人往上拉。一位穿铁路制服的人,我现在也记不清是车站员工还是列车上乘务人员,把我六姐她们带到后面卧铺车厢,我也跟着沾光混上了车。</p> <p class="ql-block">  原先我只坐过西安至咸阳的市郊车,进卧铺车厢是头一回。我们和广州的大学生们挤在一起,话题当然是各地的运动。一位戴眼镜大姐拿出水果让我们吃,其他人都谢绝了,只有我站了起来。我家家教严,父母从小就不让我们吃人家东西,六姐使眼色,我渴极了,装着没看见,接过来在袖口蹭了蹭,便往嘴里塞,广州大姐连忙喊"要剝皮的”,我剝了皮一尝,又脆又甜,吃后才知道这叫杨桃。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杨桃。</p><p class="ql-block"> 列车到北京己是28号凌晨两点多了,我们在站台上将旗子重新穿好,打头的捧着领袖像,我们紧跟着挚旗人,整整齐齐走向出站口。那年头,战旗就是车票,袖章就是通行证,出站口还专冂有一帮人,举着″欢迎毛主席的客人”标语,敲锣打鼓迎接一拨又一拨来京参观,学习运动经验的革命小将。</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回忆革命大串联的时,有同学说他们是八月份去的北京,出站口有两排红卫兵,挨个问你是什么成分,如果出身不好,马上被赶回老家去,不让你进首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上)北京回民中学,这张照片是2021年4月,我学兄刘永明怀旧专门去拍的。</span></p><p class="ql-block"> 北京接待工作很有章法,出站后就有一位联络员骑着自行车带我们去住宿地。毛司令不管这些闲事,674班刘小元,也就是大伙口中的“刘副官”,跑前跑后负责联络。</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百七十多人被安排住在牛街回民中学。大操场上并排搭了蓆棚,里面是两排地铺,草垫子上有毡一样的毯子,有床单,有被子,没有枕头。</p><p class="ql-block"> 天很冷,大家挤着睡,陕西娃睡觉爱光身子,转天不知是谁起夜,不想穿衣服出去上厕所,便尿在别人棉鞋里。老陕把手工缝制的棉鞋叫棉窝窝,这位同学母亲给他缝的窝窝针脚十分密。天亮发现棉窝窝成了夜壶后,这泡尿在鞋壳里还没渗出去,黄黄的,亮亮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抵达牛街时,天还没亮,放下行李,有人就出门看街景了,大多数同学睡到早饭哨声响起。中央9月5日关于大串联的通知下发后,北京据此确定,外地师生在京供应标准每天折粮一斤二两,每人每天饭费五角钱,早餐一角,午晚餐各二角。</p><p class="ql-block"> 按标准,我们早餐是一碗粥,一个二两火烧,一碟酱菜或咸菜,10月28日第一顿早餐,大伙吃得特别多,肯定超标了,北京大妈不停地给粥桶里添热粥。嘴里还说,“放开吃!吃饱,别客气。”早餐后,每个人又发了三个火烧,一个鸡蛋权当午餐。大家外出的目的地很一致,咱们先去天安门!</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学哥王志孝等人在天安门广场合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天安门广场当时称世界革命的中心,来这里拍照的人特别多,排队一般要排两三个小时,俊明他们去排队照像了。我们几个过了金水河桥,径直来到天安门城楼红墙下,掏出早己准备好的小刀开始刮红土,这是临行前就商量好的统一行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由于几个月来刮墙土的人太多,首都红卫兵司令部派人在这里拦阻,看我们陕西冷娃兵強马壮,知道不是善茬,远远地吆喝了几声人也没敢过来管。凡是人手能够着的地方,城楼下红墙早己被人刮成白墙了,我们正商量要不要搭个人梯从高处往下刮,小张西安说那边围墙也是红的,干脆去那边刮省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当年去北京,回来给家人和好友带得第一件礼物,就是金边红底一角钱一个的小像章,二就是天安门城楼下的一小包红土。有人说围墙上的红土不正宗,刮回去送人不实诚。小西安说,城楼是腰,那围墙就是天安门的腿,都是一个身子,有啥正宗不正宗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们同学叫西安的太多了,单靠姓,用大小分是不成的,还要缀上家庭住址,这个小西安家住下马陵邮电家属院,全称是下马陵的小张西安。他当时背了个黄书包,我们从天安门腿上刮下的红土都攒在他包里,后来也不知道都分给谁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去年在群里提起当年在天安门刮红土的事,我们年级一位女同学说,她当时没刀子,就拿一张纸在墙上来回蹭,这张沾有红土的纸现在还保存完好。</span></p> <p class="ql-block">  在新奇和兴奋中度过了六天,11月3日凌晨二点多,凄厉的哨音响起,全体人员在操场集合,12个人一排。两排人面对面站着,上前三步走,互相搜身,看身上有没有小刀等硬器。有经验的学哥悄悄传话,今天可能要去见毛主席了。</p><p class="ql-block"> 在认清你左右同学面孔,強调不能让生人插进队伍后,吃了口热饭,便排队领食品。按规定″参加大型集会及毛主席接见当天可携带鸡蛋三个,水果一斤。如果有的接待单位供应不及,可用饼干补充,由就近食品店,副食店准备货源。”</p><p class="ql-block"> 上文是几十年后我从北京市政府文件中摘抄下来的。当年我们每人领到的是两包旅行饼干,三个鸡蛋,两个大苹果。队伍走上街头后,欢乐的歌声立刻响起来了。经崇文门,走台基厂,到东长安街上停下。4人变12人一行,12人再变成36人排面。我们上学时,每天在新场广场晨练,然后列队经东大街回学校,所以在北京大马路变换队形那是小菜一碟,我们21中队伍的排面象一条线一样。</p><p class="ql-block"> 11月3日是毛主席第六次接见红卫兵,这次接见釆用红卫兵游行通过天安门的方式进行。上午10时10分,陈伯达宣布大会开始,林彪讲话,随后220万红卫兵开始缓缓通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检阅。</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早上六点多到上午十点到一直列队站在东长安街上,听完林彪讲话后开始蠕动。下午三点多走到历史博物馆北边,远远望见天安门城楼了,队伍停了三个多小时。后来才知道毛主席下午二点多就回去了,红卫兵不肯撤,周总理指示,末通过天安冂的红卫兵放在下次再组织接见,并亲自在广播里喊话,队伍方才散去。</p><p class="ql-block"> 三个鸡蛋吃完了,两个大苹果吃光了,两包旅行饼干吃一包,另一包被挤成粉未了。因为拥挤,队伍排面一条线变成一团麻了,我是跳起来让前后排人挤着走,脚不沾地,所以饼干被压得成了粉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上)这是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后期的袖章,蓝圈里是西安市二十一中章及袖章编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上)我们的“头头”毛司令,1966年10月底在北京北海公园留影。</span></p><p class="ql-block"> 这次没见到毛主席,按常规下次应是半个月以后,我们便想抽空逛名胜古迹了。刚到北京时,便宣布过纪律,个人不准私自行动,外出要三人以上。我们是串联来的,不能游山玩水,每人每天要抄三份大字报,回来还要检查。</p><p class="ql-block"> 抄大字报回来要检查确实把人镇住了,我们那一组几个人去北大、清华抄大字报,在北京动物园转乘公共汽车,抹下袖章进去看看老虎狮子,猴子大象,当时想抹下袖章进去,就没人知道我们是来串联的学生了,进动物园一看,戴袖章的红卫兵比不戴袖章的人还要多。</p><p class="ql-block"> 我们毛司令家庭成分是革干,父亲是1937年参加工作的老革命,他让我们抄大字报,他自己却去逛公园了。前两年,我写"八角楼下同窗情”,他给我提供了几十张图片,其中几张就是大串联时,他在北海公园等地照的像。</p><p class="ql-block"> 我说大串联你自己偷偷逛公园,现在把″证据”亮出来了。老毛说,他是去写生,确实他从小爱画画,现在就西安书院门开了一间画室。他这个头头是“甩手司令”,当年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开批判大会,都是刘小元领我们去的,刘副官爱当官。</p><p class="ql-block"> 我在北京也办了件私事,我五姐从武汉来北京串联,住粮食部招待所,我大表哥找到她,然后又联系上六姐和我。我们姐弟三人去景山后街看望了大姨妈一家。大串联时说不许借机走亲访友,只有少数极左派六亲不认,坚决不去看望亲戚,其它有亲戚的都互相走动了,头头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能准假都给假了。</p> <p class="ql-block">  11月10日是星期四,吃早饭时就听说有解放军战士把回民中学门封了,说今天不准出去串联。性急的撂下碗就跑去看究竟是啥事,我是吃完饭,才跟着我们家属院的张秦秋去看情况,他是671班的,一块去的还有任保林等人,都是和我住一条巷子的,走到校门口己经允许站在人行道上看,但不准过马路。大约八点来钟,一辆辆军车满载串联师生向东疾驶,车上人兴奋地大声喊:“我们要见毛主席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见毛主席为什么没我们呢?大家议来议去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后来才知道,进入11月外地来京师生猛增,己已大大超出全市接待能力,北京市只好决定,本市各影剧院,剧场暂时停演,一律接待外地师生住宿。供应标准为每人一顿半斤饼干,一天一斤半。很快城内影剧院人满为患,又向石景山、丰台、门头沟等工人俱乐部蔓延。天天拿饼干充饥,这是许多外地师生之前所没有想像到的。</p><p class="ql-block"> 后经周总理同意,从沈阳、北京、济南等军区和各军兵种抽调了6000辆卡车,每车50人,分成五路纵队通过天安门。另外广场上还集合了30万名红卫兵,当天从上午10时整到下午4时,共有60万师生接受了毛主席检阅。那些窝在影剧院的人比刚乘火车来的人还強些。11月9号及次日抵达北京的红卫兵,刚下火车在站台上就被装上卡车直接兜了一圈,又拉回北京站原车返回去了。包括积压在天津等地列车上的红卫兵统统照此办理,他们脚上沾得只是火车站站台的尘土。</p><p class="ql-block"> 这些事,我也是近年到省图书馆连看了几天《文史春秋》后才清楚的。回想66年11月10日午餐,我们在回民中学吃得是莲藕煮牛肉,因为平时吃的都是碎牛肉煮白菜,所以大伙都对″母牛"说,这回吃上你家的大块肉了。</p><p class="ql-block"> “母牛”大名王志孝,是我学哥,去年看了我在文坛上发表的文章后,发微信给我说,"很怀念在回民中学吃的碎牛肉煮白菜”,是啊,青春的眷恋,一段大串联的经历,使进京革命师生这个名字铭刻一生;一连串尿窝窝刮红土吃牛肉的故事,唤起了对青春无尽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11月10日是毛主席第七次接见红卫兵,下午在大门口看完从东往西的返回车流后,刘小元、任保林等几位″小诸葛"便分析说,看样子在北京又要等上几天。这次他们失算了。</p><p class="ql-block"> 11月11日凌晨两时许,凄厉的哨声又响起了,我们先是惊讶后是兴奋,很快跑到操场上集合,程序和3日凌晨一样,排队领食品时,到手的是三个鸡蛋,三个火烧,三个小苹果,想必饼干和大苹果已被吃光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列队还是往东走,经大栅栏,前冂大街一直走到天安门广场才停下。这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安门城楼上大红灯笼好像还亮着,报上队伍名号后,我们被安排在东观礼台前面坐下。我们西面靠近城楼是内蒙红卫兵,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我们东面是山东某县的红卫兵,所有人腿上还打着绑腿,我当时问了是那个县,但忘了记在日记里。</p><p class="ql-block"> 据史料,这次接见是以群众夹道的形式进行,从木樨地到八王坟约26里的大道上,排列了130万革命师生。总参作战部参谋幕安在回忆录中说,由于有次接见出过情况,所以这次把50万红卫兵摆在广场东、西长安街上。在天安冂城楼下,观礼台前的红卫兵都是选拔的组织严密,纪律性强的队伍。我看到这篇文章时,事情己过去四十多年了,心中感慨多多。</p><p class="ql-block"> 原地坐了约一个时辰,东面内蒙红卫兵先唱起了歌,在解放军几位干部陪同下,几位维吾尔族姑娘组织个小分队唱着跳着到各地红卫兵队列前拉歌,歌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约摸快十点时,解放军干部看看表,让大家挺起胸坐端正。上两次接见都是10时10分开始,这次过了11点还没一点动静。</p><p class="ql-block"> 太阳出来了,暖暖的,大伙都脱下棉外套,堆放在队伍后面冬青绿篱前,绿篱后面有解放军流动哨不停地走动,趁他们不注意,我装作换衣服,躺下拉过几件棉祆盖上便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迷迷糊糊在梦中,突然被雄壮的《东方红》乐曲惊酲。这时人群出现成了骚动,几个人站了起来,我趁乱从我们和内蒙红卫兵之间穿到前排,这时满载卫戎区值勤士兵的卡车己经开过去了,我现在也想不起来我是怎样挤到第一排解放军战士前面的,抬头看,毛主席站在敞篷吉普上,左边是周总理,右边戴眼镜的很面熟,一时蒙了,硬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陈伯达。</p> <p class="ql-block">  敞篷吉普一辆接一辆开过,第二辆车上是林彪,康生,好像还有陶铸。朱德,刘少奇,邓小平都在后面车上,当时根本没功夫数是几辆车。后来看了幕安的回忆录才知道,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分乘9辆敞篷吉普车进行了接见。这次接见被史书定为毛主席第七次接见红卫兵第二批。</p><p class="ql-block"> 车流刚过,几个解放军干部便被围了起来,他们戴得有手表,大家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毛主席的车是几点经过的。“两点四十五分。”这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大家纷纷掏出红宝书,恭恭敬敬在扉页写上:“1966年11月11日下午2时45分,我们见到了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p><p class="ql-block"> 中国人古训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同一组织男女红卫兵之间都很少讲话,但签字时,好像是刘四九先上前找维族姑娘签名。刘四九人长的白白净净的,一身洗静的绿军装穿在身上像演员的戏装。他是北京人,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维族姑娘笑笑给他签了名。这下子许多男同学都围了上去,不过人家姑娘签的是维文,有几位现在也不认识红宝书那维文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大家签的这个时间不一定准,史书上说毛主席等在下午2时30分乘敞篷车开始检阅,共用时42分钟,3点半结束。按里程计算,我们记得应该有几分钟误差。当年大家都说见到毛主席了,实际上有人没看清,我六姐老老实实坐了八个小时,说毛主席车过来时,人全站起来了,她只看见主席一个脑勺。</p><p class="ql-block"> 时间悄无声息,增长了年龄,岁月不留痕迹,催老了容颜。当年我们去北京串联还都是十几岁的小青年,现在都鬓发如霜了,那些曾经拥有的青葱岁月,那些曾经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都走失在最深的时光里,只留下斑驳的光影。</p><p class="ql-block"> 2021/10/26</p> <p class="ql-block">  还记得661班学姐在55年前天安门广场的合影吗?如果多年未见,2021年这张照片你可能找不出当年的小姑娘。</p> <p class="ql-block">  初六八级同学现也进入七十岁行列了,这些人中可能不是一批到北京见的毛主席,但青春的回忆依然是一幅多彩的篇章。</p> <p class="ql-block">  西安市二十一中校旗只是大红旗的一角,但它永远飘在每个同学的心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