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海讲书法之“爨宝子和兰亭序”

挂瓢子郑世海

话要从大清咸丰二年说起。

这一年，有一个喜欢翰墨的人叫邓尔恒新任云南曲靖府知府 。他初来乍到，闲而无事在院中踱步，踱到后院厨房，见厨师正准备开刀切块一饼白豆腐，邓尔恒凑前：“唉！且慢。”

这豆腐上面竟然有隐约的纹线？

厨师让一边，邓尔恒细细看，欸！怎么就像文字模样？忙问豆腐来处。

厨师说，这豆腐我们吃了三十年了，就城外扬旗田刘家。邓尔恒拉了厨师就走：“去。带我看看去。”

出南城 三十里，一户人家祖代以磨豆腐为生。进得院中，但见一快大石条，水淋淋，亮油油，邓尔恒上前，细辨之下，竟认出“爨宝子碑”四字。

这还了得！邓尔恒逐加细问。

原来，这户人家的爷爷，既磨豆腐又种庄稼，有一天他挖地种豆，感觉镢头触到了硬东西。他又多镢了一下，确实是硬东西。本来不理睬也可以，但他认死理要看个究竟，刨了起来。嗨，是个大石条，用作豆腐案板正用得着。于是请几个壮汉邻居把那石条抬到了自家院中。百年光景，传了三代，豆浆水中的钙成份早就把石条浸润至心，石质分外坚硬，外观分外漂亮。

邓尔恒由是出三十两白银，叫人把这石条运回曲靖府。在碑后面作了跋，叙述了发现宝子碑的过程，然后把碑立于曲靖老街诸葛巷。

爨宝子碑全称“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府君之墓”，立于东晋时期公元405年，共402个字，记述了爨部首领爨宝子的生平等内容。

老街，有个落魄秀才张士元，他就来拓碑，把拓片拿去市集里卖，这样，成了行生，乐此而不疲。

谁知在1928年的云南军阀混战中，爨宝子碑被盘据在曲靖城内的士兵撬去加固了南城墙。张士元连滚带爬去寻找，找到时，这爨宝子碑已被攻城的火炮轰去了右下角。他连忙去见守城的统帅张汝冀。张汝冀是他堂房侄子 ，听堂叔一说，就命令士兵把碑搬到张士元家里。爨宝子碑整碑呈长方形，高1.83米，宽0.68米，厚0.21米。张士元把它平放在火塘边，上铺木板，当作可坐可卧的榻。

1937年初，京（南京）滇（云南）公路通车，当局组建了以时任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为团长的京滇公路周览团。团员有国民党元老，有大书法家吴稚晖，有蒋介石机要秘书陈布雷和民间各财团大佬，他们事先点名要观摩爨宝子碑。时任云南通志馆馆长的周钟岳委托曲靖中学校长谢显琳建“爨碑亭”。谢显琳上门到张士元家 说明事，张士元交出爨宝子碑，在曲靖中学建了碑亭。越十年，拓碑人张士元过世 。又十年，碑亭冷落。

一九七十年代末，一行人从日本而来，来到云南，他们说，他们要去曲靖朝圣一块石碑。云南政府搞不懂，只能拒绝。于是，他们朝着曲靖方向，齐齐地跪下。

又二十年，那批日本人又回来。而且还带来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们都写着一手爨体字。是六七十年前，那个落魄秀才张士元所拓得爨宝子碑拓片流入日本，边被国人遗忘，而那边的日本当作神灵一般敬奉慕拜！

说了《爨宝子碑》，再说王羲之的《兰亭序》。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书体。

王曦之七世孙智永传《兰亭序》于其弟子辨才，唐太宗向辨才索要，被矢口否认。

宰相魏征说：“辩才把兰亭序看得比他的脑袋还重要，要想索得，可不那麽容易。”

宰相房玄龄说：“御史萧翼，聪明绝顶，能书会画，嘴巴伶俐，诡计多端，一定能得到《兰亭序》。”于是太宗召见萧翼。

萧翼请求皇上给他几帖王曦之的真迹 ，便脱下官服，换上青色的长衫，装扮成一个落魄的书生，带著几帖王曦之的真迹，搭船来到浙江永欣寺。进入永欣寺，认真观摩寺中画壁题诗，有时以手指作临写于另一手掌。辩才和尚见了，自然趋前相问：“阿尔陀佛！施主，从何而来？”

看，搭上了。

萧翼一回话，哪里还有不叫辩才和尚把他请入寮房吃茶的道理。

一喝茶，谈诗论文，于是开新酿的酒。有酒就得有诗，辩才抽到“来”字韵。就吟哦道：

“初酝一缸开，新知万里来。

把云同落莫，步月共徘徊。

夜久孤琴思，风长旅雁哀。

非君有秘术，谁照不然灰。”

萧翼得「招」字韵，曰：

解逅款良宵，殷勤荷胜招。

弥天仪若旧，初地岂成遥。

酒蚁倾还泛，心猿躁自调。

谁怜失群翼，长苦业风飘。”

　　吟来对去，相知恨晚，来来往往，过了十天，萧翼说：“家父喜欢王曦之啊，收藏了不少王的真迹。”老和尚一听王的真迹，忙问：“可在？”

萧翼说搁在寓所里，明天可以拿来给老和尚看。

　　第二天萧翼果然带著王羲之的墨真迹来见老和尚。老和尚端详半天，说：“假倒不假，但不是右军之最爱。其最爱者《兰亭序》也。”

萧翼听罢，哈哈大笑：“《兰亭序》毁之久矣，现在哪儿还有《兰亭序》？”

老和尚就这样，登了木梯，从屋梁上洞里，把兰亭序真迹取了下来，给萧翼看。萧翼就把自己带来的那几件放在老和尚那里，告辞了。

　自此，常来常往，俩人把两个真迹放一处细嚼慢品。老和尚的徒弟们，对萧翼也另眼相看。有一天，萧翼得知老和尚去严迁家吃斋，趁机来到寺里，把兰亭序和他带来的那几件一起包成一包，出了寺门，奔向永安驿站。驿站派人快马加鞭，把《兰亭序》传到京城长安。唐太宗李世民得到兰亭序，升萧翼爲员外郎，赐辩才绸缎三千匹，稻谷三千石。

辩才易物爲钱，加建佛塔三层。可是为这一惊，过了一年 辨才因鬰而逝。

　　唐太宗得了《兰亭序》，命内廷供奉汤澈、冯承素、诸葛贞、赵模等人各临《兰亭序》，颁送给皇太子、各亲王及亲近的大臣。褚遂良和欧阳询，也都有临本，后世称褚遂良临的叫「唐绢本」，欧阳询临的叫「定武本」，二本都刻成石碑，存留在皇宫内苑里，民间的拓本很少；在当时每种拓本已值好几万钱，非常名贵难得。至于王羲之所写的兰亭序，在唐太宗临死的时候，遗命放在棺材里殉葬而人间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