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袅袅的炊烟

木 易 心 语

碧绿的田野，葱茏的大树，大树间错落有致地闪现出一座座屋顶覆盖着红瓦的小房子。早晨或黄昏，家家屋顶的烟囱里就会升腾起带着柴草味道的白色烟雾，那些烟雾袅袅娜娜升到空中，慢慢散开，于是整个村子都被那薄薄的白纱笼罩着……

这，就是我记忆里故乡的炊烟画。

儿时，清晨，当东边天空刚露曙光，故乡的公鸡就仰着脖子“咯咯——咯——”叫上了，一家公鸡叫，几家公鸡叫，全村的公鸡都叫了，叫醒了整个村庄。于是，农家人早早起来了，拿上农具，三三两两走出门，清理菜园，收拾农田，积肥割草……大家趁着早饭前这段时间要忙一些农活。渐渐的家家户户屋顶上青烟袅袅，烟雾弥漫也散到田野里，菜地里……干活的人忙碌着，也偶尔说笑着。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农家生活就这样浓淡相宜的铺展开了。

那时天刚蒙蒙亮我父亲就下地去干农活了，或者菜园里，或者庄稼地里。母亲就忙着做饭，一般是烧玉米秸，棉花柴，我和姐姐弟弟一般是起来打扫卫生，屋里，院子里，扫干净。把桌子窗台都擦一遍。打扫院子的时候，就会看到屋顶柱形的烟囱里那些白烟或者灰烟如何飘飘上升，跟清早的薄雾慢慢融合在天幕中。当这些烟雾慢慢散了，屋里就充满了饭菜的香味：玉米粥，炒白菜或者拌黄瓜，外加一碟切成细丝或者碎末的老咸菜，白面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做的馒头也摆上了桌子。热气腾腾中，农家饭就开始了，简单，可口，吃得尽兴。

中午的炊烟大都带着点急促，农人地里忙活了一上午，回家急匆匆烧火做饭，炊烟也着急忙活地从烟囱里窜出来，火急火燎地升到天空再由浓变淡……随着小村庄炊烟的消散，上班的人，地里忙农活的人，放学的孩子们，就都三三两两迈着匆忙的脚步归来了。一阵锅碗瓢勺叮当响，大家围坐在饭桌前，节奏才稍稍放慢，开始品尝带着农家烟火气的午饭……

傍晚的炊烟最是美妙，当夕阳羞红着脸慢慢退出天幕，天空瑰丽静美，绯红的余辉为田野、树林染上一层静谧。一群群鸟儿唧唧叫着，披着落日的彩霞回巢了。这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整个小村庄凝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孩子们蹦跳着回家了，大人们荷着锄头归来了。一家人说说笑笑，欢快的气氛洋溢在小院里。生活虽然不富足，但是我们永远是开心的满足的。晚饭后，父母忙着手里的活，我们姐弟就写作业，偶尔，父亲就给母亲和我们姐弟讲他去营口时的见闻，还给我们姐弟讲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那时候与炊烟为伴的大都是母亲，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母亲操劳，我六七岁，但那时六七岁的孩子已经能做许多事情了，比如：喂鸡喂猪砍猪草看小弟扫地倒垃圾……这些我都做过，只是母亲做饭时，我时常做的就是抱柴草，倒草灰，烧火，母亲做馒头时，我就刷锅，往锅里添水，铺笼屉布……等母亲把馒头放锅里盖上锅盖，她就拿一把软和的柴草点火，再慢慢放入玉米秸，棉花柴，最后放入两根粗大的劈柴。然后就让我烧火，直到告诉我说：“熟了，不烧了。”我就停止。我很喜欢干这个活，看着炊烟从灶膛里生出，拉起风箱，烟从灶膛里顺着墙上的烟道爬走，然后我和弟弟就跑到院里，看看屋顶的烟囱是不是冒烟了，看着顺风倾斜袅袅而去的炊烟，会产生许多联想。会幻想着像炊烟一样自由飘逸地漫游天空，尤其天瓦蓝瓦蓝的时候，以瓦蓝的天为背景下的炊烟，简直就有了水彩画般的动人！

儿时的冬天地里很干净，玉米秸秆、玉米叶、甚至于玉米根茬都收回家了，有时放学后我跟姐姐就去收割完地里搂草，等太阳下山时，我们背着一筐草踩着夕阳回家，寒风瑟瑟中忽见村头烟雾缭绕，抬头远眺，看村里袅袅炊烟在青瓦屋顶、草房屋顶升起，随风飞扬、缥渺，有着一种悠然的美丽与风情。小小的我竟然有种置身仙境的自失感……村里的路上，空气里飘荡着炒菜炝锅的香味。回家看到，那大铁锅里热腾腾的玉米红薯粥，火炉灶台上小铁锅里白菜炖粉条，这便是我们家的晚饭。吃着热乎乎的菜喝一大碗热腾腾的玉米红薯粥，所有的寒气都赶跑了，只有温暖。

多年后，我依然对炊烟情有独钟。

只是，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看到故乡的炊烟了。即使偶尔回到老家，也难看到儿时那种有灵性的炊烟。故乡的人们走的走，离开的离开了。只有极少的几座老房子静默在时光里诉说古老的斑驳的传说。大多数房子都翻盖了几次，现在都成居民楼了。而附近存留的村庄也都多年不烧柴草了……

怀念儿时那带着温暖的炊烟！

我站在古老的墙壁旁，借着那一缕难得的夕阳柔波，读着一份远去的记忆。记忆里那袅娜的炊烟，从心中升起，弥漫开来，慰藉着自己的依然纯净朴实的心灵。

那些美好的过往——盘旋在屋顶的炊烟，香气袭人的饭菜，桌上摆放的碗筷，还有一枝一柴，一情一景，一身一影，所有的点点滴滴……都如记忆里的炊烟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