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漫忆,抗美援朝战争中,我的片段往事,(作者:闵永安)

黄鹤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1周。在此,特将发小闵启荣父亲写的文章,制作成了一个美篇,以向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英雄们致敬。</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住在武汉市上海路长江日报宿舍。楼下有一对英雄夫妇: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丈夫失去了一只腿脚。在抗战和解放战争中,妻子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们有三个儿女,名叫荣荣、军军、党党。孩子们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基因,不仅俊美聪明能干,而且很坚强。荣荣下乡回城后读了南京航空学院,后来在北京工作退休。最近我有幸从荣荣那里得到了她爸爸的回忆文章和一些照片,特制作和发出以誌纪念。</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抗美援朝战争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我的片段往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闵永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长江日报报业集团离休干部</b></p><p class="ql-block"> 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遵循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命令,发扬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跨过鸭绿江,开赴朝鲜,抗击以美军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抗击以美军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打出了国威军威,捍卫了祖国边疆,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保障了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稳定发展。我现年已九十有二。当年,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0军政治部民运队排级民运队员,每每回忆起在朝鲜战场上战斗、生活的往事,都忍不住思绪万端,泪眼婆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不到时候,莫说过江</b></p><p class="ql-block"> 1950年8月1日建军节那天上午,民运队孙队长突然找到我,说:“晚上民运队要去参加安东市在镇江山公园广场举行的军民联欢庆祝八一建军节大会,你要代表全军青年战士在大会上讲话。”我当时一愣,怕讲不好,就说:“我不行,你另找别人吧!”“大闵,这是给你的政治任务,你一定要完成好。”</p><p class="ql-block"> 一听这话,份量很重,我无法推辞,只得说:“那好吧,讲什么呢?当前朝鲜形势紧张,我们很可能要同美国作战,怎么说,你给我说个提纲,我去准备。”孙队长想了一下,说:“主要是借这个场合表表态,现在绝不要说我们要过鸭绿江,别的你自己掌握。”我当时想,偌大个军政机关为什么偏要民运队出人去讲话,有百十来号人的民运队为什么又偏点名要我去讲,估计是上级首长的意思吧。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p><p class="ql-block"> 一上午,我就在揣摩这个讲话的内容,打腹稿。我觉得讲话不能照稿念,一个20岁的青年战士代表,应该是朝气勃勃的,干净利落、简短明了地表个态,时间掌握在10分钟以内。黄昏时分,民运队全体集合到镇江山公园广场参加大会。公园绿色葱葱,会场气氛热烈活泼,大会由安东市组织,参加者有安东市各级领导和各地方单位的男女青年及我40军军直机关首长和全体人员,估计全场有万把人,军文工团还准备了文艺节目演出。见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我心里又有点紧张起来,孙队长让我“别紧张,大胆讲”。我想也是,既然已准备好,还怕什么。我稳稳神,压住忐忑的心跳,等地方领导讲话完了,主持人宣布:“青年战士代表闵永安同志讲话。”我轻松地跳了起来(当时大家都围坐在广场草坪坡上)走到场中央就开讲,心没慌,更没结巴,反正想到的都是如安东市群众如何拥军,军队负有的任务,以及对美帝国主义侵略本性要提高警惕,如果胆敢侵犯我国边境,我们就要它在国境线上死亡,等等。讲了估计有七八分钟的样子,总算完成了任务。回来,没挨批评。隔天,队长递给我一张地方报纸《辽东大众》,说: “你的讲话记者摘发了,还不错。”我赶紧捧起来读,虽然我的许多讲话被删节了,只摘发了最后一段,但不管怎样,这是我第一次上地方报纸,我将它剪下珍藏了起来。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跨过鸭绿江</b></p><p class="ql-block"> 天天盼着入朝作战的命令,在1950年10月18日早晨终于传达下来:明天晚上,40军民运队要随我军司政机关等部队一起过江入朝作战。下午,我给家里写了封家信。我想, 这一过江与装备现代化的美帝作战,必然是激烈的残酷的,个人生死茫茫难以预料, 作最坏的打算,这封家信也可能是最后一封了。信写完后,我请了个假到街上去寄信,顺便看看市里的街道,要走了,在祖国的土地上再走走,算是和祖国告别。我还到老城区去吃了一碗鸡丝馄饨和三个葱油馅饼,这是安东的名小吃,吃在口里,想在心里,让我在异国他乡也能感受到祖国的温暖。 </p><p class="ql-block"> 10月19日上午,我把战斗行装准备就绪后,就仔细擦拭我的三八盒子手枪,每个零件都拆卸下来,精心地一点点擦拭,擦得一尘不染,这是我心爱的武器,在解放海南岛时我就带着它。那时,民运队许多同志都配有既是防身也是遇敌作战的轻武器手枪。下午,好好休息睡了一大觉。17时开饭,食堂加餐,少不了猪肉粉条大白菜。饭后,大家赶紧将借老乡的物品一一归还清楚,准备出发,迎接战斗。19时左右,我们全队同志都武装整齐列队集合完毕,向镇江山公园广场军指挥机关集结地集结。部队是秘密过江作战,安东市没有组织群众欢送,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两边的商店都已掩门关店,偶尔有三两个人站在屋檐下,笼着手看着部队行进。天气已凉了,寒风一阵阵吹过,只有微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这时,我心中猛然涌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我想,这一去我可能战死在异国他乡,但我所热爱和无限信任的部队,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领导指挥下,一定会打败美帝,胜利凯旋的。那时,在祖国大地上将会万人空巷,鲜花像海洋似的欢迎祖国英雄儿女们胜利归来。</p><p class="ql-block"> 镇江山公园广场黑压压地挤满了部队,许多同志在黑暗中碰见自己熟悉的战友,热情地相互打招呼,有的还探问着这一次出国打仗究竟能打多久,有的说朝鲜充其量只三千里江山,打不了多久;有的笑着大声说就准备了一条牙膏,顶多打三个月。大家瞎议论,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不久,夜空中响起出发的军号声,接着前后此起彼伏的军号声响起,部队已经蠕动,那些驮着迫击炮、重机枪的骡马,不时发出长长的嘶鸣,使寂静的夜空增加了兴奋的临战前的色彩。部队沿铁路向鸭绿江大桥前进。大桥以桥中间为国界,双方桥头有警卫,桥中间也有双方的警卫。当我们踏上大桥,看见桥下奔流的鸭绿江水,都不禁回头再看看还在闪烁着微黄灯光的安东,情不自禁地轻轻唱起苏联共青团员之歌:“……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差点发生误会</b></p><p class="ql-block"> 40军首捷温井之后,民运队五分队接到任务,到楚山郡丰面(镇)去筹集粮食和收容失散掉队的同志。首长指示,路上可能还会遇到被打散了的敌人,为了安全,我们配置了一个加强步兵班(只多了一挺轻机枪),如碰到敌军可以对付。夜晚上路,天很黑,几十米远就分不清物体。天气很冷,刚刚飞了一场小雪,路面有点上冻,我们都穿着冬装,毛皮靴踏在路上嚓嚓作响。 </p><p class="ql-block"> 深夜1时许,当我们离丰面还有几里路的样子,突然,前方百把米远的地方,传来大声的呼喝声和命令声,好像是朝鲜话,我当时和几个战士走在前头,连忙跳下路边沟里,大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心想莫非遇上了南朝鲜的敌伪军?由于天太黑,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听见对方有跑动和拉枪栓的声音。这时,我对弯腰跟上来的翻译小李说:“你赶快大声问问,对方究竟是人民军还是李承晚(指敌伪军)?” 翻译跟他们对答了几句,说:“他们是人民军。”“你让他们过来两个人。”我不放心地说。我觉得对方如果是敌伪军,他们已听明白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绝对不会过来人。不管敌我力量对比如何,“狭路相逢勇者胜”,那就得开火,气氛紧张极了。这时不管谁先扣动扳机,遭遇战就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幸好,对方是朝鲜人民军,而且还边走边喊着话过来了两个人,并激动地拉着我们的手连声说“中国道木、中国道木”(中国同志),我们双方由紧张变成了会师的喜悦。原来这里守着人民军一个排,他们是掩护人民军撤退的最前沿阵地,人民军总部也已靠近鸭绿江边,他们还不知道中国人民志愿军已取得温井大捷和在古场全歼敌伪军,部队已向前发展的情况。他们的少尉排长听说后,连忙去摇电话,向上级汇报情况。这次夜闯人民军的前沿阵地,幸未开火,好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中朝人民情深谊长</b></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战役结束时,北朝鲜土地包括平壤等城市大部分都已收复。我军民运队进到新溪附近。当时,我们还没有空军参战,敌机控制了制空权,非常猖狂,我方所有交通线路都遭受到敌机轰炸、封锁,造成部队给养极端困难。这时,领导决定让民运队在新溪临时设一兵站,负责接收晚上由后方送上来的弹药粮食。等后勤兵站跟上来后,就交由他们去管。这个任务上级交给我和李旭东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去完成。我们连夜赶到新溪,在离新溪公路大桥不远的一个小山洼,有几户农家,我们就安顿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当晚,我们没休息就带着人员沿山去寻找可存放和转运物资的地方,大约走了1里多路,有一个大山坳,找妥地点布置好后,天已见微曦,人冻得像个冰人。这一年朝鲜的天气特别冷,温度在零下三四十度,真是流水成冰的日子。我们工作了一夜,身上又冷又饿,冻得哆哆嗦嗦,两条腿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回到大娘家里,一推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大娘、大嫂早已把地炕烧得暖暖的,正在炕边等着我们归来。我疲倦得要死,顾不得说什么,脱下湿漉漉的毛皮靴倒在炕上就睡着了。天大亮了,我拿起皮靴一穿,暖烘烘的热气,舒适极了,原来这是大娘、大嫂把我的毛皮靴烘烤干了。我感动极了,连声道谢。 中午,大娘给我们安排午饭,一大铜碗白米饭,一碟酸菜,一碟黄豆,酸菜很好吃,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朝鲜传统名菜。</p><p class="ql-block"> 在朝鲜,我们分散执行任务时,都在老乡家住,由朝鲜老乡安排供应饭食。我们有米时,就按定量给米,没米时,就给老乡打白条,上面注明部队番号,注明几个吃了几餐米饭,签名后交给老乡,作为他将来向朝鲜政府交公粮时顶账(以后起没起作用我不知道)。朝鲜老乡对供应志愿军饮食都很热情,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储备菜,泡的酸菜也不多,但总是尽量满足我们,像对待亲人一样。在新溪工作了约一周时间,我们完成任务回队了。我住的这家老大爷已经去世,儿子参加人民军打仗到南边去了,现在在哪里还没有消息,家中只有老大娘、儿媳妇,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我们临走时,她们全家依依不舍地相送,使我深深感受到朝鲜人民对中国人民志愿军浓浓的爱戴之情。</p><p class="ql-block"> 回队后,我又接受任务到平壤以南的沙里院去了。等过了一个多星期再回队时,队里同志交给我一双用美军军用手套改织的新毛袜,说是新溪老大娘带着小女儿送来的,当时我真感动。我想起在新溪工作时,曾送给大娘、大嫂好几双战场上缴获的美军毛线手套,让她们护手保暖。开始她们不要,后来收下了。隔天,我看见小姑娘把手套都拆洗了,在织袜子,我以为她们手不冷脚冷,没有在意。哪晓得她们根据我们每晚脱下的毛皮靴大小尺寸,给我和李旭东一人织了一双袜子,而且在大白天冒着被敌机轰炸扫射的危险,在冰天雪地里一老一小走十几里路,找到部队交给我们,我还能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语言都难以表达我当时感激的心情,一阵热流暖遍全身,一股热泪夺眶而出……我没有时间再去新溪了。因为在1950年12月31日夜,我军的第三次战役开始了, 我军将突破三八线,为解放汉城、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向南大举攻击。</p><p class="ql-block"> 这双用美军军用毛线手套改织成的袜子我一直穿在脚上。1952年10月,我在开城前线负伤被炸掉右腿时,受伤的脚和袜子已被炸飞不知去向,只剩下左脚一只袜子,我脱下来细心地珍藏起来,它是我毕生永远难以忘怀的纪念。</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下面照片是女儿回家听见爸爸在唱歌而拍摄的)</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在南朝鲜村庄征集粮食</b></p><p class="ql-block"> 第三次战役结束没几天,接着又发起了第四次战役,在南朝鲜境内进行了横城反击战。部队深入到南朝鲜地带后,基本断粮。我也饿了一天半肚子,粒米未进。横城反击战一停,上级叫我连夜到离部队驻地三四里路的一个村庄去筹点粮食。这是个不知底细的村庄,有无敌人、有无粮食心中无数,再说南朝鲜人对我军并不了解,有敌视心态, 完成这个任务,真的是难度和危险极大。</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天上有弯月、有星星闪烁的寒夜。行不多久已看见有个村舍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村庄约有三十几户人家。忽然,我发现村头有一户人家屋内有灯光一闪,“有人,大家小心。”我一边说着一边布置了几名战士包抄到这栋屋后以堵住后门,我则带着几个人从前门围过去。“主人在家吗?”我温和地叫门,灯光一闪,熄了,室内还有一阵慌乱声响起,朝语翻译也喊着:“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请你们把门打开!”仍然没有应声。突然,“叭、叭”,后面响起了几声枪响,“站住、站住!”这是我刚派去守住后门的几位战士发现有人企图从后门往外跑发出的警告。我顺声一脚把前门踢开带人冲了进去,用手电简一照,靠墙坐了七八个老老小小的男女,我转身又迅速把侧门踢开,室内竟然有六七个穿便衣的壮年男子挤在一起,我命令他们不许动,经过询问得知都是南朝鲜伪兵,被我军击溃,刚躲在这里换上便衣想逃跑。经我们搜查没发现武器,我觉得这仍属被打散了的敌军,就派三名战士把他们押回去。 </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和老乡们交谈,他们对中国军队根本不了解,谈了好久都谈不明白,我就对翻译说:“你问问,他们哪一家是贫农?”“贫农?”他们莫名其妙,我想着好笑,贫农这词本是我们国内搞土改分田地划成分的词,一时急了,用在这里,他们当然听不懂。我改问:“这里谁家没有田,谁家是给财主打工的?”终于他们说出一个人来。我派人把他找来,说明我要征集一批大米,要他挨家去动员找一些米来。此人究竟是什么人,当时无法去查,我的任务就是征集粮食,当晚就要赶回部队。这人点头哈腰倒显得热情,挨家跑了一趟,只弄来300多斤稻谷。我要的是大米,他弄来稻谷,让人啼笑皆非。时间来不及去纠缠,我叫老乡们马上利用自家的土石臼把稻谷舂成米。一时,有七八户人家响起了舂米声。整整折腾了一夜,快天亮了,我把舂成的糙米归拢起来,为了在天亮前归队,也不再勉强老乡送粮,我们几个人连忙分别扛起来,留下一张收条就走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寻找、接应失联部队</b></p><p class="ql-block"> 那天中午时分,我刚把征粮任务完成回来,下午部队整装北撤,我也准备和部队一起走了。这时,只见带我和蔡小樵一起下到部队的军民运部正营级干事谷纪新急匆匆地过来对我说:“大闵,给你一个重要任务,由于我军临时决定北撤,时间紧,任务急,前面还有一个营的部队没有通知到,失去了联系,团里已抽不出干部来带人去寻找,现在决定让你去,给你一个加强班。”说着他就摊开手中的地图,“从这里插出去,往左上这条小路,顺路可走上一条公路,上公路后,不要往北走,防止敌人在洪州一带出现,你只能往南插进去,是敌军的范围,需隐蔽潜行,约七八里路,可到达公路穿山而过的一个垭口,就潜伏隐蔽下来,等待和接应那支失联的部队 ,到夜晚10点钟,不管接没接到部队,你们赶快撤回追上我们,如遇敌情,你要随机应变。”说完,留下他的通讯员和一位朝语翻译,他就随团机关匆忙后撤了。</p><p class="ql-block"> 突然接到这样重要而极危险的任务,心里确实是有些紧张,部队往北回撤,我却要带队南进,往敌人肚子中钻,太危险,何况我只是一个做政治工作的民运干部,非直接作战的指战员,可这是命令,只能无条件执行。我点点来到我身边的这支小部队,战斗人员共18人,配备有一挺轻机枪,一门小六零炮,火力还可以,加上我身边的通讯员小张,他挎着一支美式卡宾枪,还带了4枚手榴弹,还有朝语翻译朴同志,总共21条汉子,也算得上是一支火力较强的轻骑武装队伍了。如果真与敌人遭遇,不管敌人多少,较量几个回合没有问题,因为我的这些战士,都是刚解放海南岛后随军来到朝鲜的老战士,士气高昂,作战经验丰富,打起来即使不能以一当十,至少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p><p class="ql-block">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在空中闪烁,眼看大部队已悄悄北撤而去,我对班长说了声“出发”,就带着这支精干的小部队顺着山沟小路往南潜进,往左出了山坳,出现了一片白雪覆盖的稻田,不见村舍,也不闻鸡犬之声,天寒地冻,大地静寂,只有我们这支队伍踏着雪的响声。往南插过去,又进入了一条山沟,朝鲜的土地是山多平原少,钻进山沟翻过山坡,又见一条公路。此路往北可经洪川到春川过汉江,越过三八线可达平壤;往南则是南朝鲜的横城、原州等地,如再过三七线,就更深入南朝鲜的腹地了,这两头敌情都很复杂,是敌军驻守和运动攻占的方向。我带着这支部队趁这条路暂时是真空地段,迅速通过往南前进。部队以战斗的姿态警惕地搜索着南行,大地静寂,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风吹树摇的呼呼声。走了一阵,翻译朴同志把我衣袖一拉:“排长,不能再往南走了,再往南就很危险了。”这话虽然是提醒我,但是看他紧张不安的脸色,就知道他害怕了,但不能责怪他,我安慰道:“指定的地点还未到,失联人员也没找到,不能停下来,不能打退堂鼓。”说着就岔进一条小路,继续往南前行。</p><p class="ql-block"> 大约晚上7点多钟,我在一个公路垭口停了下来,按地图标示我已到达预定地点。这是一个山坡的高处,往南是下坡,南边如有人来,须爬坡而上,而我们居高临下,地势优,眼观四方,可守也可防偷袭。我让部队人员分两边隐蔽起来,做好战斗准备,如发生敌情可随时开火。我隐蔽潜伏的地方,正面是横城、利川、原州一带,是敌军驻守,左前方是新坪里地带,离我们仅3里,往右前方是苍松里地带,离我们2里许,前面有敌,左右有无敌军我毫不知情,也不能派人去侦察,怕情况没摸到人却丢了。我对站在我身旁的通讯员小张说:“管好你的马蹄钟,到10点马上告诉我。”朝鲜这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夜晚温度总在零下二三十度,我们这支轻骑队伍隐蔽在这里,又是个山路高坡,群山环绕,手脚冻得像刀扎似的疼,四周安静得只有寒风的呼啸声,好像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p><p class="ql-block">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忽然我隐约发现山坡下有一队人悄无声息地沿坡路向我方走来,不知是敌是友,我立即向隐伏的战士们下命令:“有情况,准备战斗!”战士们揭开手榴弹盖,枪口对准了来人,大约有百把米远的样子,我大声向下发出询问:“什么人?哪一部分的?”心想,如果无人回答,或者答出的是外语口音,就立即开火。这时,只见下面的人迅疾卧倒,发出一片枪械相互撞击的声音,接着有人高声回问:“你们是什么人?”我一听,中国话,是自己人,又谨慎地追问了几句,对方回答正确,是自己的部队,我就从隐蔽处站出来,让他们赶快上来。原来,这正是我们寻找的那支部队。他们是先出发的侦察尖兵,我忙问:“你们部队呢?”“在后面!”“快派人去把队伍叫过来。”随即有两个战士迅速向后面跑去。不多一会,只见齐刷刷地以警戒状态过来一支约三四百人的队伍,沿路两边警戒休息,有五六位干部模样的人急匆匆上来,其中一位紧紧握住我的手,旁边一人介绍说:“这是我们的教导员。”这位教导员身高一米七几,比我稍矮一点,年约30岁(遗憾的是现已忘记他的姓名),紧握我的手说:“我们奉命前进后,发现情况不对头,敌方并无溃逃的样子,好像还在集结,有向我方运动的迹象,而我方部队一直不见上来,是进是守是退,难以定夺,又不见上级通知,完全失去了联系。后来,我们感觉形势不对,决定先回撤。找到上级取得联系再说。”我连忙告诉他,我是军部专门派来寻找他们的,并将部队全线后撤的信息、意图和北撤的路线详细告诉了他,让他带部队快去追上主力部队。这位教导员激动地说:“这太好了,真及时,晚一步我们可能就陷进敌人的包围圈了,真危险。谢谢,谢谢!”他随即命令部队立即行动,并要我一起走。但我想10点未到,还有点时间,想等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失联人员上来。教导员见状就很关心地对我说:“我给你留一点人吧!”他一眼就看出我带的人不多,想留点人支援我。“不必了,别让他们脱离你们建制,谢谢!”我说完,望着这支几百人的队伍迅速离去的身影,长长地吁了口气,寻找接应失联部队的任务终于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下面又上来支失联的队伍,百把多人,有的身背药箱有的肩扛担架,队伍中还有十余位女同志,其中有位女同志扎着皮腰带,挂配着小手枪,显然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这是支担负救护和医疗任务的队伍,属哪个部门现在我也忘了,他们的协理员听了我的传达感激得不得了,带着队伍迅速按我说的路线离去,望着队伍后面背着两个大铁锅的炊事员同志的背影,我真为他们捏把汗,也为他们的行动赞叹,这支没有作战力量的卫生救护人员竟然也因冲在前面而失联,还警觉地知道回撤,真不容易,真勇敢,是中国人民的好儿女!我继续警惕地察看四周,没有人影,只有风声,直至10点,才下令撤离。</p><p class="ql-block"> 从参加抗美援朝至今已整整70年了,回想起70年前在朝鲜作战的那些日子,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心中酸疼。写下这些片断往事,以此纪念那些爬冰卧雪、挨饿挨冻、极端危险和艰难的岁月,铭记那些已光荣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战友,祝福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p><p class="ql-block">(文章原载《武汉文史资料》2020年9月号)</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下面照片是闵老的女儿和女婿从北京返家陪父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闵老的女儿闵启荣(C位)退休后,充分发挥她能歌善舞的特长,参加了各种音乐和舞蹈表演。</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