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三年腊月,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由于我在生产队劳动中的表现,贫下中农们无不向公社武装部及接兵部队首长保送我参军。我也很争气,体验一次就过了关。</p><p class="ql-block"> 临行时已经不仅仅是几家亲人们送我,还有许多贫下中农送我登程,在家乡这条熟悉的山路上,亲人们的嘱托,乡亲们的叮咛,我参军的光荣洒在了这条崎岖的山路上。</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吃过苦的孩子,部队的生活虽然紧张艰苦,可我却特别适应部队生活,所以我干得很出色,政治和军事素质优良。第二年我就当上了副班长,第三年我又当上班长。</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六年春天我探家归来,何队长准备了一桌酒菜。为了陪我喝酒,何队长找来了大队党支部老支书、贫协主席和治保主任。在酒桌上何队长说:“小子,你回来探家,我高兴。按理说应该杀只公鸡招待你,可我家一大群小母鸡,就一只公鸡,没舍得杀,这盘笨鸡蛋,也算代表了我的心。”</p><p class="ql-block"> 我慌忙说:“何队长,我探家回来可不是吃鸡的,是回来看看你们,吃什么不重要,粗茶淡饭就行。”</p><p class="ql-block"> 此时老支书笑着对我说:“小子,你并没明白何队长的意思。咱农村啊有句老话,叫姑爷上门,小鸡掉魂。我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吧?”</p><p class="ql-block"> 顿时我满脸通红,在坐的人都笑了。就这样我的终身大事在他们的笑谈中被敲定了。</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年初,我做为连队的干部苗子,被部队保送到沈阳军区装甲兵炮兵教导队(军校)学习。可令人遗憾的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文化程度,连ABCD都不认识,我无法逾越三角函数、射击学、弹道学、地形学等课程。此时我才认识到当初没继续上学是个天大的错误,于是我开始拼命学习文化。</p><p class="ql-block"> 可是不久全国开始恢复高考,部队院校也开始通过考试招生,我所在的炮兵教导队跟据中央军委指示,也做出了在校学员必须重新考试录取的决定,就这样我遗憾的和一些文化太低的学员被淘汰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我们部队参加了对越反击战的南打北防部署,我们部队开赴到了边疆,由于我们部队的任务是防御,很是遗憾,我没能冲上战场。</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一年底,我带着一颗遗憾的心退役了,一九八二年二月我被安置安置报到时,工业局局长刘洪贵、工业党委书记廉发富在看我档案时发现我是军校淘汰生,档案中有诸多奖励记载和团政治处的鉴定,因此刘洪贵、廉发富与县政府党组联系,决定以军转干部的待遇安排了我,这样我被县政府党组任命为煤矿矿长。从此我走进了矿山,我当上了矿工。</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是个摧人奋进的年代,为了干好工作和适应经济体制改革的需要,我在工作之余参加了辽宁大学党政干部专业电大的学习,三年后我取得了专科学历。随后我又参加了中共辽宁省委党校行政管理专业函授本科的学习,四年后我又取得了大学本科学历。而后我毫不松懈,又考取了采矿助理工程师和高级政工师职称。学历和职称的取得,算是弥补了我被淘汰在军校门外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我多年的辛勤工作和对文化知识的学习,我沒有闲暇时间,因此我不仅不会打麻将,而且连扑克都看不明白,我的最大乐趣就是看书,只要有一点时间我都在写啊写。我除了写工作日记、记事、论文、调查报告、工作汇报外,我还跟据爷爷、姥爷当年讲的故事创作出版了多部长篇小说和故事专集,并且把清原民间故事申报为辽宁省非物质文化遗产。</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从一个不被人所知的地方国营矿山企业领导干部,成为了一个在县内留有一虚名的文学爱好者。后来《国防报》《抚顺晚报》的编辑称我为矿工作家、乡土作家,其实我深知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文学爱好者。</p><p class="ql-block"> 在矿山企业工作的二十多年中,我先后被县政府调动了六次工作,因为国营企业是不充许领导干部长时间在一个企业工作的,所以我被调得离老家越来越远。</p><p class="ql-block"> 尽管我离老家越来越远,可我却越来越思念自己的老家,因为我少年、青年的汗和泪流在了那里。</p><p class="ql-block"> 这么多年来,为了对得起老家的父老,为乡亲们争光,我拼命的工作。我先后获得了共青团辽宁省委授予的优秀青年企业家、市优秀企业党委书记、县先进党务工作者等荣誉、县优秀政协委员。凭我先天不足的文化程度,能取得上述成果,我付出的努力和艰辛是可以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经济体制的改革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实质上主要是对企业的改革。我是企业领导者,确切的说是改革者也是被改革者,我既要紧紧跟改革大潮,还要顾及职工们的生活,所以我的工作就不仅仅是忙,而且是乱事缠身,因此我连续几年没有时间回老家看上一眼,亲人们也都知道我忙,一般情况下也不给我写信和打电话。当我在二零零五年回老家赶姨夫的葬礼时才知道我的大爷、大娘、舅舅、舅妈早就都先后去世了,为此我内疚了许久,也埋怨过叔伯兄弟和表兄弟没把这些老人去世的消息传递给我,也为自己没能参加老人们的葬礼而懊悔。</p><p class="ql-block"> 二零一五年四月我退休了,拼搏了一辈子的我,终于闲下来了。国庆节我踏上了回老家的山路,我漫不经心的走在家乡的那条熟悉的山路上。</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路,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条崎岖的山路了,而是一条宽阔笔直的油板路,路两旁虽然没有了古柳古榆和浓密的荆棘蒿草,但路两旁成排的小杨树和山坡上栽植的果松、落叶松林仍然显示出它曾经的原始。我漫不经心的走着,幻想着能碰到个熟人。可一路上都是骑摩托车和开汽车的年青人,根本没有途步走的人,当然更没有我认识的人。</p><p class="ql-block"> 接近村口时,一台小轿车从身后飞驰而过,轿车一进村停在了一个门楼前,轿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年人。我本以为这个壮年人能认识我,可他见了我就跟没看见人似的。我主动上前搭讪“这是谁家呀?”壮年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反问:“你找谁家?”我笑着说:“我谁家也不找,我是回家的。”“你是回家的!你回谁家?”在壮年人问讯的目光中我说:“上大堡是我的老家。”壮年人笑着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曾经下乡到俺上大堡的知识青年吧?你是来旧地重游的?现在下乡青年都爱说下乡的地方是第二故乡?”</p><p class="ql-block"> 我笑着点点头走开了,我一边走一边看着片片民宅,村还是那时的村,河还是那条河,村头的老榆树还是那棵老榆树,街路还是那几条街路,只是新铺了路面和新安装了路灯,一切都跟当年一样,这里本来是我的老家,可老家的人却不认识我了,我成了外乡人。此时我多么想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大爷、大娘、舅舅、舅妈、姨妈、姨夫,还有我的老岳父何队长能出现在我面前,可他们都已经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老家随然山河依旧,可已是物是人非,只剩下我不尽的思念和心中阵阵的酸楚。是啊!上大堡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茬人了,未来的老家不论我乐意不乐意,老了的终将故去。</p><p class="ql-block"> 我在叔伯兄弟家和表哥家我各住了两天,尽管他们十分热情周到,亲情也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我就是感受不到当年在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大爷、大娘、舅舅、舅妈、姨妈、姨夫,还有老岳父身边那种感觉,内心中总有讨扰之感和一丝丝的多心。</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才感受到,老家是什么?老家原来就是父母,就是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等亲人。没有了父母,没有了老人,老家虽然还称得上是老家,可老家已经失去了家原来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回想这一辈子的拼搏的经历,我虽然没为乡亲们办过事扶过贫,可乡亲们却没因此而抱怨我,还给了我很高的平价,他们把上大堡这个小山村能出息出我这样一个企业党委书记、矿长、局长时常挂在嘴上,都说我们老康家的祖坟占得好,其实我的这点出息根本不值一提。我到为自己在位时没能帮亲人和乡亲们办过一件事而遗憾。</p><p class="ql-block"> 现在唯一能让我欣慰的是我从老家把何队长的女儿小芳从那条山路上领出了大山,我没让小芳的泪水顺着小河流淌。何队长把女儿小芳交给了我,我对得起当年的何队长,所以我一点没有李春波《小芳》歌里的那种悔恨。</p><p class="ql-block"> 离开上大堡时,叔伯兄弟和表哥都要为我打车,我阻止说让我步行吧,步行可以再领略领略家乡的山路,其实我是想再重新找回当年亲人们在路上迎我送我的那种感受。</p><p class="ql-block"> 在回来的路上,我走得很慢,熟悉的景物让我见景生情,我多么想当年的亲情能成为永恒啊。可历史就是历史,书可以反复的翻,历史却永远也无法再重新翻回来。在老家的山路上,我走着走着。啊!老家的路,人生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