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院中的大枣树

老翁不老

姥姥院中的大枣树

作者 李思生

小的时候，我最爰走姥姥家。姥姥的家位于镇上的中心大街上，离我们家五六里地的样子。姥姥家的门外有棵大槐树。童年时去姥姥家，只要望见大槐树，姥姥的家就到了。
现在重启那些美好的印记，感到历历在目，自己又仿佛走进姥姥家的院中。

我的姥姥 姥姥家的庭院面积不算大，四方形的样子。走向是西南门，进的大门是做饭的屋，屋的北面长有一棵怀抱粗的大枣树。这棵树枝叶茂盛，很有活力。步入秋天，会挂滿成串的大红枣。摘下来一吃，脆生生的，蜜甜蜜甜的，那滋味至今难忘怀。
姥姥家四间老式堂屋，是泥坯墙，房屋的西山墙面，被风雨浸蚀的斑斑驳驳，己是危房。每次到姥姥家，都会看到院子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姥姥很讲究卫生。那个时候姥姥大约六十来岁，中等身材，因姥姥深受"三从“"四德″影响，同样裹着个半大小脚。每逢见到姥姥，都能听到她温馨的问候。还有那关心的嘘寒问暖。那时节的年景不好，生活方面都比较困难，我姥姥家也如此，那个阶段我的舅舅在外上大学，家景更加贫困些。吃食主要就是煎饼，糊糊加地瓜，常年需要吃一些莱豆腐。但每次我在姥姥家吃饭，都会觉得吃的挺香。有时姥姥见我要回家走，便送我至大门口，还会唸叨唸叨: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饱喝足就要走。每次我都爱听姥姥的唸叨，幼小的心灵中倍感温暖和亲呢。
我从小好动，很调皮，还有点小倔脾气，但有时也让姥姥开心。有时我会站在姥姥家的院中，手持木棍，用纸撕成条子，贴到嘴巴上，把锅底面的灰抹到眉头上，学着戏子的样子，不着调的乱唱一通，嘴里还拌着锣鼓家什，立时会招来墙东的小五舅，街西的周杰兄弟们的围观。这时姥姥会笑着夸我几句:俺外甥真心灵，这么小会唱戏，真乖！
记得有一年夏天，见到我的小姨，小姨很灵巧，由于没钱供她上学，只能在家拔些野草，跟随着姥姥干点小杂活。这回我又好动起来，一心想攀爬那棵大枣树。一个劲的想爬上枣树看一看，树上是怎么结枣的，为什么五月啦枣儿不红不好吃？起初，姥姥怕我往上爬，爬不好挨摔就晚啦，一直看着我，会儿一大，姥姥就去忙活儿去了。我便一次一次往上爬，因胳膊短，搂不住树身子，爬一段就溜下来了，但不灰心，继续爬，把鞋子脱掉，掌心里多吐了些口水，终于爬上了大枣树，坐在离地三米多高的树杈子上，拣大个的枣摘下一个，放嘴里一咬，又硬又涩的，没点枣味。但自己在这么高的树上打坐，居高临下的着很是惬意。过了一会，姥姥放心不下我，从屋里走出来招呼我，抬头望见我坐在树枝上，这下可把姥姥吓坏啦！又不能大声嚷，怕我受惊吓松了手，万一掉了下来，可就惨了。姥姥在下面一个劲的哄松我，叫我从树上下来。结果还是在下树时出事了！树身太粗，两手根本搭不上扣，刚想抓个树枝往下滑，没曾想，小脑袋瓜子伸过一个树杈子里去了，再抬手抓不着树枝了，脚丫子一滑脱，妙哉，脑袋瓜子正巧挂在了树杈上，两只手干忙活，够不着上面的树枝，脚丫子乱蹬挠，踩不着任何点了。姥姥吓的六神无主，咋呼小姨快上街上喊人来救！机警的小姨跑到大街上大声呼喊起来 ，快来救命啊，俺外甥爬枣树上上吊啦！快来灬
事也凑巧，我姥姥家的错对门邻居，正在修补菜园的墙，听到呼救声，赤着脚就奔到姥姥的家中。这邻居我面熟，他姓孔，四十多岁的大高个。他来到树下，几把就爬上树来，用腿盘着树身子，一手搬着个粗树枝，另一只大手托住了我。因当时的情况是，我被挂在树杈子上的着力点，是两边的腮帮子骨，所以自己的思路很清楚。经他大手一托，我的脑袋瓜子一转动就抽出来了，手脚也都灵活自如，他的一只手，就向抓个小鸡似的把我从树上提溜下来，当时我小姨惊吓的直哭。
姥姥见把我救了下来，向着这位邻居一个劲的道谢！送走了救命的邻居，姥姥拉着我的小手看了又看说，快把姥姥吓死了，我待会做点饭，吃饱了你就回你家吧，听话，我的好孩子。可那时的我，心中还有点漫不经心，完全不能理解大人心中的担心，和小脑袋瓜挂在三米多高空中的危险系数。还自以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不就是把个脑袋挂在枣树杈子上吗！
步入少年的我已经上三年级了。常时间不去姥姥家，只觉心中隐约闪现些思念感。想着姥姥还生我气吗，想着大枣树长的怎么样子了，枣儿结的多不多，熟了没有？
记得是在放署假的时候，我连蹦带跳的去走姥姥家，那时，姥姥家镇子东面是一条贯穿南北的亘古河道，西候幽谷山中的水流，就是通过这条河道流向泗河。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浑浊的山洪会急流而泻！当来到河边一看，河水比以往上涨了好多，河道中，有好多的大人在趁着水位高在洗澡。我把裤子一提吧，毫不犹豫的朝急流走去。 那些个洗澡的见被水冲的趔趔趄趄的我，都振臂高喊着，别往前走啦，快回去，把你冲到泗河里就坏了！坚决走姥姥家的决心促使我勇往之前，等我提着湿漉漉的裤子上了岸后，听到一片赞美声:这个小学生真够胆大的，这么激的水都不怕灬 别看他人小，他可能会水。(会游泳的意思)
这次走姥姥家，我消停了许多，坐在老式的大木椅子上，仔细的听姥姥说些温馨话。姥姥手拿破旧了的擦布，擦擦椅子，再擦擦桌子，桌子上的锁碎东西，姥姥总是会小心的用手拿起来，近距离观察后，再改放个地方。此时我发觉姥姥的眼睛不太好，视力也很弱了。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姥姥那时可能得了白內障眼病。我在屋里坐够了，就来到大枣树下转悠。心中暗想，大枣树是不能随便爬了，枣儿正青涩，也不能吃点。便慢悠悠走进姥姥家的西堂屋里。发现一只旧木头箱子放在墙角里，掀开木箱子盖子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些书藉，其中有一本绿色塑料皮的日记本，封面上印着两只并排戏水的小白鹅，里面记录着舅舅写的一篇篇日记。那时我虽然文化底子薄一些，有些字半生不拉熟的，但能顺着意思读下来。其中写的是舅在另一个教师宿舍里玩，一个年青教师突然进来，喊了一句:胖子也在这里！言笑之中，冲了舅舅屁股两拳头！舅舅写道:被这不知轻重的家伙打的好疼好疼的，唉！
还有一篇写到了家庭，是这样写的:…哥哥病故了，嫂子领着孩子改嫁了，这是多么悲惨的家庭啊灬舅的日记，记下很多人间的喜怒哀乐，我读着很受感染的。后来，我也就学着写日记，写书信，写些短文，直到写的东西达到发表的水平。
那个年代的真实背景，的确贫寒的很，家家户戶的大多吃些野菜及秧茎。生活艰难！这个时期，舅舅和妗子他们结婚了。妗子是个聪惠，能干，又很有文化素质的人，那时期，全家人生活的重担她承担着。我每次走姥姥家时，只能望见妗子忙碌的背影，姥姥时常夸奖她。
最让我终生难忘的是，那年我己到镇中心中学读初中，该是农历八月初的一天，我想姥姥了，中午一下课，我就步行了四里多路，赶到了姥姥的家里。眼前的姥姥，步子有些蹒跚，脸色也比从前消瘦了许多。姥姥看清是我，她很是惊喜。当她得知我从中学里来的时候，姥姥至诚地一个劲地夸奖我！我见到了姥姥，观看了挂满了枣儿的大枣树后，就想离去。姥姥硬是不让我空嘴而走！姥姥是从面缸里最底端，打扫出来多滿碗白面，又从一个瓦盆里抓了些地瓜面，混合着活了个面团。取来了两棵芹菜，另外拿来些叫不出名的野菜，不用说那是我小姨挖来的。姥姥把芹菜野莱用菜力躲碎乎，用手挤出汁，撒点盐沫，加几滴油，不大一会便包成水饺子。水饺煮熟后，姥姥把水饺盛进碗里，热情地催我吃饭。我要姥姥一块吃，她不肯。
俗话说，人越是穷了越能吃！话一点也不假，面对眼前的两碗水饺，正值青春期的我会向吃山珍海味一般把水饺吃光。但自己大啦，农村人讲话，已是半拉子大小伙子，是初中生了，有极强的自尊心了！把姥姥包的水饺吃了大半碗，就说吃饱了，姥姥半信半疑的又劝让着让我多吃些，我就给姥姥说:我要去上学了。走出姥姥屋门，我又抬头盯着大枣树一个劲的看。姥姥看透我的心事，就说道，你打些枣儿带着吧，好吃了，早就红鼻了！我就照着姥姥的指点，找了一根竹杆子，几杆子就打下很多半红的枣几来。拾巴拾巴装了两布兜。姥姥一个劲的劝我多拿些路上吃。
走出村镇，我便掏出枣儿来一口一个，枣儿真的又甜又脆。等我走进教室时，己是两兜空空。
那时，我觉得姥姥最亲，姥姥是我最念想的亲人。心里也多次想过，等自己长大了，有能耐挣钱了，一定好好的孝敬我的姥姥！
后来，我高中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时常是工作繁忙，时间紧迫，没有闲遐再去姥姥家看望姥姥了。再后来，工作调整，离姥姥的家近些了，终于有了时间去看望姥姥了。
现在，姥姥家东河道上，早己架上桥，姥姥家的门前南北街，修改成平整宽畅的主街道。走进街的中心，我才发现大街上那棵老槐树不见了。来在姥姥家门口，大门上被锁锁住了，透过墙顶一观看，大枣树也没了踪影。我有点发矇！找个人一打听，才知道，我的舅舅见我姥姥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妗子一个人在家操持很艰难，便找机遇把全家搬迁到几百里以外的费县去了。是啊，舅舅是有能耐的人，是孝道滿滿的知识分子，把老娘搬至身边尽孝道，是他的理念，也是我这晚辈学习的好榜样！
大街上的老槐树没啦，姥姥家的大枣树也没啦，姥姥也搬走啦。姥姥居住了几十多年的院子里已是空空荡荡，我的内心深处也立时空空荡荡灬
姥姥和她的孙女孙子 姥姥迁居费县一家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