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鹭起落处

诗人明素盘

文／明素盘

“有白鹭的地方一定是美丽的”，我的内心关于白鹭总是充满神秘与圣洁。自小在滨海小城生活的我，对大海和白鹭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立冬已过，南方像是被神偏爱般凉爽如初秋。我到达“白鹭之乡”的防城港红树林湿地公园时，已近中午。蔚蓝天空下，公园似一朵镶嵌在城市的胸花。拂面而来的是混杂着各种淡淡的花朵、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是一个季节发出的特别的气味，带着清醒和一丝丝慵懒。望着这份柔美与宁静，我知道，我即将走进一个葱郁茂密的湿地幻境之中了。

公园位于城市的中心地段，却没有过多的嘈杂与喧哗，在我心中，它更像是泊在港湾休憩的一艘大木船，美好的依偎着红树林，任浅滩上的浪涛轻轻拍打……甚至，我的耳朵还分明听到了鸥鹭与虫鸣，那些在空气中微微扇动的透明的翅膀，发出的宛如灵魂颤动的声音，正缓缓地穿过小琴丝竹间斑驳的光影添进我的心。

这片土地曾有过怎样的故事？今天，我在这里，一些故事会通过我的眼睛告诉我，阳光、湖泊、大海、树木、落叶和泥土将会被我倾听被我记住。我想，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会不会遇见一只或几只我诗中所写过的白鹭？

一个人，脚步要轻，怕吵醒还在梦中的红色紫薇。小径旁，几株鹅掌柴有些清瘦，枝杈单薄，椭圆形叶片簇拥成团，低垂的样子显得多么谦卑。这里仿佛一片圣地。“刺桐、棕榈树、蒲葵、散尾葵、棕竹、文殊兰……”我边走边分辨一些亚热带特有的植物的名字，走走停停，像在寻觅一些真理或爱的痕迹。此时，天空干净得像一面光滑的大镜子，它的蓝色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公园里许多刻着碑文的大石头尤其醒目。岩石保留着天然的石纹和原本粗糙的凹凸颗粒，它们努力吮吸着阳光，潮热的水汽在石质表面蒸发，像是沉睡的灵魂仍在汲取更多原始的野性力量。我被这放逐之美深深吸引住了，仿佛我也成为其中的一棵树、一只鸟、一朵花，我们相互参与并共同见证彼此在时间长河中一小段生命的过程。

“喂，你听到我了吗？”似有人在轻声呼唤，多么熟悉的声音，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草木井然，我在听无边的寂静，我听见我的呼吸与清风一起，在秋枫林中，红的、黄的、褐色的落叶蜷缩着，层层叠叠，在松软的土层上铺展开厚重的一大片，这张大地唯美的地毯下，我似乎又看到蛰伏孕育的种子，赋予了生命更多的姿态。大自然毫不吝啬它的美！忍不住在心底一次次惊叹，我想，在这无数次穿梭行走的人群中，一定也有人似我这般沉醉于其中吧！“嗤”的一声，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红树林中忽然跃出一只小白鹭，扑打乳白色羽翼，仿佛一尘不染，高傲又优雅，瞬间又向远方飞去。怅然若失间，我想到郭沫若曾在《白鹭》中这样描写:“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一切都很适宜。”

我的想象被眼前的景致带到了虚幻的更深处。风在长廊中吹着轻快的哨子，似一种诱惑，我的鼻子伏贴在小径旁的花蕊上，这种寂静与空气中分散出来的自由气息，让我感到美好与纯净。不远处，红树林安静如一幅水粉画。此时，阳光从空旷的地方直射下来，我被哂得温热的脸颊更像是一种共鸣，它们竟与人类有着如此多的和谐与默契，正如我毫无保留地热爱我现在的生活。

一次偶然的造访，如此巧妙的相遇，又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们是有多亲近这个世界，而世界万物又以一个沉思者的广阔姿态接纳我们并包容我们，让我感动于大自然艺术的诗意之美。我们像是这世间万物的见证人，也是参与者。这些用手用心皆可触摸到的真实，它来自土地，天空，来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