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爷爷

独醉书生

<p class="ql-block">  民国27年,战火连天,人民蒙难。爷爷就出生在这山高地厚、沟壑纵横,世代土著的黄土高坡将军沟。</p><p class="ql-block"> 爷爷到了上学的年龄,老爷是生怕爷爷走出这世外桃源的小山沟,宁愿供他的侄子上学,也不让爷爷念书识字。当时,老姑去读书了,家里有本五十年代的《新华字典》,扉页上写着清中学生惠凤莲。 </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和弟弟过生日时,母亲常常让我叫爷爷来吃饭。听母亲曾说,村前新修的窑洞,原来爷爷是让她和父亲住的。所以,爷爷住在村前,我们住在村后。</p><p class="ql-block"> 在老爷过世后,就爷爷一个人在家。父亲让我晚上去陪伴爷爷,也许是从小没有和爷爷相处的缘故,只去了二次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早年,窑里挂着一张泛黄的相片,是奶奶和父亲的合影。听父亲说,奶奶常年有病在身。爷爷多方求医,治疗无效,在县医院去世。当时,姑姑在医院照看,那天奶奶起床站在窗户前,感觉浑身上下非常舒服也不难受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容妆。谁知,这是奶奶离世前的前兆。那年爷爷四十出头,正当壮年,为了儿女再也没有续弦,独自一人照顾着一家老小的起居。</p><p class="ql-block"> 爷爷,常年在山里干农活。每天起早贪黑烧火做饭,去山里带上蒸好的馍馍和咸菜,灌上一壶白开水,便是他的午饭。这样就不需要来回在路上浪费时间了,也能多干点活。</p><p class="ql-block"> 爷爷在农活清闲的时候,学的一手好木活。爷爷画的柜子、门窗工艺图非常漂亮,当然我们家的农用工具,还有窑里的箱柜都出自爷爷的手。爷爷也爱务果树,崖腰山地里种的有上百棵果树。爷爷也凑着满院春色关不住的时候,在院子里的土崖(nai)上挖个洞,再养上几窝土蜂。到了冬天就开始收蜂蜜,这样也能换钱添补家用。</p><p class="ql-block"> 爷爷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辆永久牌自行车。我听长辈们说,当年村里第一个拥有自行车的就是爷爷了,村里人都羡慕爷爷的新腿把子。爷爷喂得一口好牲灵,我常常和二弟海涛给爷爷帮忙铡草。爷爷用双手握住杆草(庄稼杆子)往铡刀口慢慢添入,我和二弟海涛轮流上阵往下铡,铡完草后爷孙三人一个看着一个,就像土人似的,灰不溜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 </span>有一年上小学时,我在爷爷的箱子里,翻出一本红色封皮的毛主席像册,还有一个红色证件上有个五角星标识,里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担架队惠中旗,民国36年。可能是老爷参加解放战争时民兵的证件。</p><p class="ql-block"> 1998年的腊月。爷爷带我和表弟飞飞去徐家沟行门户。到了才晓得,是爷爷的三舅舅过世。爷爷跪在灵堂前三拜九叩,烧纸磕头,我俩跟在后头嘻嘻哈哈。“这么捣蛋的两个孙子。”后面的亲亲笑得说。爷爷也露出笑脸说:“这个是孙子里,这个是外孙子。”那时,家里吃的还是不好,就跟着爷爷出来,爷爷也很高兴。徐家沟的亲亲热情好客,给我们爷孙三人烧了滚滚的热炕头。<br> 1999年的夏天。刘家河二妈的娘家来看家。三个姑姑都来助阵,一切事项都已就位,爷爷却高兴不起来。听父亲给母亲说:“人家彩礼要五千,大只出二千。”在当时,还是不好往出拿的。最后,还是父亲答应了人家,这门亲事才算定下来。爷爷后来也知道了,爷爷笑着说:“供了五个念书的,也没你二大费钱。”我笑着说时代不一样了,我父亲那个年代,就在这十里铺沟里来回跑,当然省钱了。听父亲说那时,你爷爷给的十块钱都舍不得花,最后还是拿了回来。<br></p>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在坡底下摘得吃红枣儿。就问:“爷爷,为啥咱的枣树在人家坡底下。”爷爷说:“你可憨的了,这是你老爷,买的本家惠仁义家的土地后,动土打新窑时,被圪崂里的惠中德老爷给挡起了,不让你老爷家弟兄走这条路。于是,你老爷叹了口气,又花了120块大洋,把老上古湾至河底下的路全给置办了。”</p><p class="ql-block"> 2003年的冬天,放了寒假。我回家去看爷爷,可惜他老人家,攒了一辈子的好东西,都被人给偷走了。前些年,常听村里的长者说爷爷家有好东西了。看来,这次爷爷说的敢是真的里。于是,我就问有多少了,爷爷伤心的说不少里。那天,爷爷到县城赶集去了,把钥匙放在窗台的角沿上,用小石头压着。回来时发现门虚掩着,一看箱子被人撬开。爷爷,千防万防还是被人盯上了。爷爷,第二天去城里寻他的发小四大哥。</p><p class="ql-block"> “脚印有没了。”四大爷咳了咳嗓子问。</p><p class="ql-block"> “来来回回,谁晓得走了多少遍了。”爷爷叹了叹口气说。</p><p class="ql-block"> “那就不顶事了,肯定是庄里人偷的可了,没就没了,咱不要急躁,有吃有喝就行了。”说着,四大爷就给爷爷递了根他的好烟。爷爷跟四大爷拉话,拉的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p> <p class="ql-block">  2006年春节,我上学回来,去看看爷爷。</p><p class="ql-block"> “张家口,那个地方好不好。”爷爷从锅里一边往出盛饭,一边问我。</p><p class="ql-block"> “那个地方消费低,比咱们这冷,还是咱家里好。”我吃着爷爷滚烫的红薯说。</p><p class="ql-block"> 爷爷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百块给我。我是带薪上学,可是硬不过爷爷的心意,我只好收了。</p><p class="ql-block"> 2013年的一天,二姑带着爷爷,我们在枣园、杨家岭一起游览毛主席、周恩来老一辈革命家的旧居。爷爷说毛主席住过的窑洞,和咱的也差不多,我说这是革命圣地的黄土窑洞,跟咱们的不一样。爷爷说,彭德怀元帅在惠家原驻扎过指挥部,庙岔硷上是野战医院,好多白军队伍的尸体埋在崖(nai)腰山的圪崂里。我说是毛主席在枣园的窑洞里指挥的。<br></p> <p class="ql-block">  爷爷晚年,住在延安的二姑家,也被三姑带到省城住。爷爷第三次去省城三姑家住时,我也刚好到省城办事,就去和爷爷拉家常。</p><p class="ql-block"> 爷爷看着我来,露出爬满皱纹铜黄色的笑脸说:“大城市楼房里不好身,没个串门处,还没有个拉话的,也不方便上茅房。”说着爷爷又笑了。</p><p class="ql-block"> 爷爷是吃过苦,受过罪的人。看到小区的业主丢弃的东西,就拾起来拿回家用。有时被三姑看见又丢回垃圾桶。然而,三姑走后不久,爷爷又给拿回来,也带回将军沟。</p><p class="ql-block"> 爷爷在延安住院时,我去过两次。</p><p class="ql-block"> “你的爷爷叫什么。”我问。</p><p class="ql-block"> “让白军队伍头头刘安业(叛徒)抓走了,为救共产党员被砍头了,没见过。”爷爷,背靠在医院的床头,慢慢的说。</p><p class="ql-block"> “那就是无名英雄了。”我逗着爷爷说。</p><p class="ql-block"> “叫惠鸿章。那个时候,弟兄五个,错过了救命的最好时间,给耽误了。”爷爷想了想说。</p><p class="ql-block"> 我接着问:“那您老爷叫什么。”</p><p class="ql-block"> “不晓得。”爷爷认真的说。</p><p class="ql-block"> “那有没有见过您老爷?”可惜我被医生打扰了一下,忘记问了。</p><p class="ql-block"> 农历2014年10月25日早上。“爷爷,夜晚殁下了……”三弟海波在电话那边急急忙忙地说。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在爷爷的葬礼上我宣读了祭文,深知爷爷一辈子,童年苦难,吃不饱穿不暖。对他来说,不求于人,不与人争。乐于助人,懿德乡里,邻人相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