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川望族（二十）

曾经的相遇

作者原创

同川望族（二十）

温庭栋终于接受了贺掌柜的馈赠一杆步槊，三十六卷《天朝行商图》羊皮书。八副鞍架，八副辔头。“温老弟，准备回崞县?”贺掌柜问道“对回崞县！”“驮货吗？”“驮！”“好！”于是贺掌柜拿出白铜墨盒，狼毫小楷，蘸饱浓墨，提笔修书一封。递给温庭栋，“你去三岔货栈找王掌柜可以驮胡油回同川宏道，记住一跺油可挣五块白洋。不耽误你们的时辰了，现在启程到三岔七十里，到了那里，天早已黑了。”温庭栋与小铁柱辞别了贺掌柜，黑老汉，赶着十头骡子一路向西往三岔进发。

人常说：“天长不过五月，天短不过十月”十月的天就是短，二人赶着牲灵问人离三岔还有二十里，已是红日西沉，暮云飞渡，夜色降临。寒意阵阵，西北风“嗖嗖”的吹着，晋西北的荒原上不时传来野鸡“呱呱——呱呱——”的叫声，西方天际上出现了几颗冷冰冰的寒星。前无来者，后无行人的古道上，只有星星和寒风陪伴着夜行人。

经过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三岔镇，小小的黑压压街镇，街道的远处几只昏黄的灯笼在西北风中飘来荡去。顺着街道看到黑大门前的灯笼上写着四个隶书“三岔货栈”这就是贺掌柜提到的地方。将牲灵拴在大门前一排木桩上，小铁柱看着，温庭栋走进大门去找王掌柜。

见到王掌柜，温庭栋从怀中拿出贺掌柜的举荐信呈上，因为赶脚行业第一次到新货栈驮货，必须有有名有望的举荐人，方才给配货。对方打开一看：“王兄见信如面，我弟前去办货，回崞县同川宏道，望你接洽安顿为好。另外此人就是我给你说的威镇得胜堡一鞭镇飞马的温掌柜，不可慢待，切切。”王掌柜看后顿生敬意，“温掌柜，货栈没货，我们是否可到油坊驮货，你看可吗？”“行！”王掌柜和温庭栋走出货栈，小铁柱牵着骡子向街道的尽头走，随着西北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股炒胡麻的清香，温庭栋知道油坊不远了。

晋西北的属于高寒地区。神池，五寨，岢岚出产的胡麻，山药蛋，黑豆非常有名，那胡油更是响彻三晋，

这胡麻非华夏原有。传说汉武帝建元三年，张骞出使西域，到达当时的大宛，看到当地居民种植胡麻，榨油食用，味香醇厚，便将种子带回大汉，胡麻作为油料植物在中国的北方盛行开来。

　　温庭栋一行走进油坊，油坊的掌柜马上走出笑脸相迎，因为财神爷到了，货栈上门，必定有白花花的银子。满面皱纹的奉媚，低弓弯腰的相迎，八面玲珑的言语，使人感到非常的舒服。

这时正赶上油坊的饭点，四人进伙房里间，大师傅马上端上满满的四钵碗热气腾腾的，开花纷纷的山药蛋，沙糯面软，冒尖的山药蛋上面撒着红褐色一厚层绒顿顿细小颗粒，每人面前一钵碗。温庭栋看到面前的饭菜，不知道蒸山药蛋上面撒着什么？油坊的掌柜看到客人疑惑的神色连忙说：“实在抱歉，忘了给远道朋友介绍，这蒸山药蛋上撒的是我们晋西北特色调料——胡蔴焦盐。我们将细盐一份在锅中翻炒加热，然后加入上好胡蔴籽三份，反复炒制，当胡蔴焦黄，香气溢出，出锅凉凉，倒入蒜臼捣碎，就是我们今天的胡蔴焦盐。远道的朋友可以放心品尝。”温庭栋像油坊掌柜示范一样，将焦盐胡麻与蒸山药蛋用筷子搅和，夹一筷放进嘴里，啊呀——面糯可口，甜咸适中，山药蛋的糯香，焦盐咸香，胡蔴的油香，香气嚯嚯，也不知温庭栋走一天饿了，还是三岔的蒸山药蛋就是香美，反正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一钵碗三下五去二就灌进肚子里了。大师傅又端上一盆金灿灿，油汪汪，绒顿顿炒莜面酷磊，你想油坊最不缺的就是胡蔴油，吃过酷磊，碗底还有黄登登油花花。这一顿好饭吃了半个时辰。油坊伙计给十头骡子备货装油，温庭栋闲着无聊参观了油坊。

两间大的炒房了，墙上吊着四个油鳖子，房间光亮了不少，靠后墙的灶台上安着六尺口大的浅底锅，灶台下一个光膀后生正给灶火填莜麦秸，灶台上站着穿短裤的年轻人，双手舞着木锹“哗出啊——哗出啊——”翻炒大锅里胡蔴籽，满家烟雾腾腾，香气溢溢。原来这时胡蔴籽炒制。炒熟后起锅倒入木槽流入另一房间。

这里也是两间大，油鳖子照得满屋通亮，没有烟雾，空气中洋溢着胡蔴香味。房中间有丈数大的碾盘，碾轱辘有三尺粗，两头大黑犍牛戴着眼罩拉着碾杆围着碾盘转圈，大鼻孔喘着热气。大碾轱辘“嚯禄——嚯禄——”在碾盘上滚动，硕粗的碾杆“吱吱扭扭”响着。炒熟的胡蔴籽几个来回就碾成粉状，一个年轻人臂端簸萁，手拿笤帚，一会儿跳上碾盘给碾心加胡蔴籽，一会儿跳下碾盘扫起碾碎的胡蔴面，倒入木槽，流入下一房间。

这里又是两大间，房子中间有大灶台，一口大锅上架着十层笼屉，灶台边如小柜子大的风箱，这风箱的背杆有小娃娃胳臂粗细，两根背杆从风箱两头伸出，两个五大三粗的后生你推我拉，“哽——哽——”拉着风箱。灶火的火苗“呼——呼——”跳动着，笼屉上的热气“嘟——嘟——”冒着。原来这是胡蔴的蒸制。

最后一道工序装包压榨。刚刚出锅的胡蔴粉用白蔴严严实实包起来，放进铁制的圆圈里，一包一包摞起来放在两丈多长的油梁下压榨，胡蔴中的黄红液体被挤压出来，它就是人们爱吃的胡蔴油。啊呀原来胡蔴经过如此多工序方才榨出红越越香喷喷的胡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