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柿子情结</p><p class="ql-block"> 在西北陕西关中的田埂、山崖、村庄随处可见高大或是矮小的柿树,在我的家乡几乎家家都有柿树,柿树生长快,三五年就能从拇指粗的树苗长到比人高、比农户的院墙高,每到秋天在山里除了红的似火的红叶、金灿灿的黄叶装点秋色,就剩在崖堎上高大茂盛的柿树出彩了。红彤彤的柿子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中间露出喜人的笑脸,摸上去光滑柔软,就像是小孩的面庞。柿子那么惹人爱,讨人喜,然而我并不是特别喜欢。每到秋天收获的季节,跟随驴友爬山,见到低矮的可以够着的红柿子,驴友们就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言语中透露着喜悦,只要能措手可及,那就一窝蜂似的冲上去,拽树枝的、用摘果神器的、上树的,大家各显神通摘到自己喜欢的又大又红又软的柿子,而我却无动于衷,不屑一顾,心想那有啥稀罕的,农村长大的孩子,谁没吃过、谁没见过呢?于是暗暗讥讽城里的人,怎么那么傻呀,见啥都稀罕,户外摘柿子不是自找苦吃吗?背着沉沉的柿子,翻山越岭走十几公里,累不累呀,想吃,街上两块钱买几个吃吃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多,大人们忙得不亦乐乎,哪有功夫管孩子,村里的娃娃每到暑假、农忙时节,就跟丢在山里的羊一样,三五结伴,去哪了都没人知道。那时候没有什么好玩的,女孩子除了抓羊拐拐、石子、跳皮筋就是上树了,最喜欢上的是柿树,因为它分叉多,树枝有韧性,伙伴们可以坐上面,还有就是树叶大而密,可以遮阳。记忆最深的是睡在树干上吹牛讲故事,经常上的那棵柿树就在崖堎边,崖堎上面的地是村里的坟地,一排排的坟堆有十几个,那时小,也不知道害怕。暑假到了,伙伴们相约去柿树周围的地里拔猪草,等到篮子里的猪草满满的冒尖了,也就中午了,这时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大家都不愿钻出玉米地,于是就不约而同上到柿树上,开始快乐的乘凉休息时刻。柿树高,大家躺在粗大的树枝上,有茂密的枝叶遮挡,也不觉得热,夏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愈发觉得惬意。伙伴们自由自在神侃,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大人们也不找,下午两三点了也不知道饿,有时饿得不行,就吃柿子,吃的是从树上落下来的,柿子太繁,长到大枣那么大时,有的就落了,刚落是硬的,过几天就软了,柿树下的地里密密麻麻,我们就捡软的吃,伴随着柿子由绿变红,一直有柿子落,就一直有吃的。有次回娘家,那是2016年的秋天,父亲87岁,母亲85岁,父母和我去家后面的沟里散步,上到杨家崖时,熟悉的柿树下远远望去红红的,走近一看,是红彤彤的大柿子落下摔烂了,路上就好似西红柿酱倒了一地,煞是好看,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就是一个仰天躺。小时候只知道玩耍,不知道柿子金贵,虽然柿子陪我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但是我对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p> <p class="ql-block"> 和柿子的情结源于户外。2014年11月去温水沟游玩,走到燃灯寺的田间小路上,周围一片萧条的景象,初冬万物失去光彩,只有路边的柿树耀眼,虽然柿子落了,树上稀稀疏疏只挂着几个,但那红彤彤的样子特别惹人爱,看见柿子就觉得浑身不再寒冷,似乎柿子给了我们温暖。于是物以稀为贵,柿子一下勾起了我们的顽皮劲,男的蹭蹭上树摘柿子,往下扔,女的在树下捡,然后大家兴高采烈地一起吃柿子,那次只是勾起了吃柿子的兴致。</p> <p class="ql-block"> 2015年12月中旬我和驴友们一起从高家村穿越到大湾铺,那次在寒冬大雪天、崇山峻岭上吃柿子的情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烙印。</p><p class="ql-block"> 那天适逢周末,天气寒冷,我们一行三十多人穿着防寒服、戴着帽子、手套、围着围巾,鞋上套着防滑链,由山底往山上走,头顶雪花狂舞,空中寒风呼啸,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错落有致的村庄,在白雪的笼盖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p> <p class="ql-block"> 置身于大自然之中,欣赏着北国风光,我们油然而生一种欢喜,纷纷脱掉笨重的外套,说说笑笑在山间的羊肠小道奋力攀爬行走,汗水湿透了后背的衣服,隐隐冒着热气,发梢的汗珠嘀嗒下落,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梁,下到一处低洼,走到一块麦地时,田埂边的柿树吸引了我们,柿树很低,树上的柿子是那种小的火蛋蛋柿子,霜打过,外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我们正走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胸口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看见柿子就像见了救星,大声嚷嚷着吃柿子了。队伍哗啦解散,驴友各自奔跑到柿树下,地头柿树有三四棵,任凭我们怎么摘也摘不完,大家两手都被柿子占着,拿着四五个柿子往嘴里送,先是怕凉小心翼翼慢慢咬一口,顿时一股润滑,一丝凉气,带着柔软的甜味浸润咽喉,进入胃里,传遍全身,瞬间心里那团火急火燎的感觉消失了,接着大家不再怕凉,嘬着嘴对准柿子把的小窝,一口一吸一个,随着几个柿子下肚,凉透了心窝,甜透了心底,大家过足了吃柿子的瘾。在这之后,哈着热气,满身雪花,在空旷无边的山野吃柿子的场景再也没享受过第二次,那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以后每逢夏天酷暑难耐时,就想吃柿子,那种凉凉的,甜甜的滋味丝丝侵入心肺太美妙了,从那次我稍稍喜欢上了柿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和柿子的情结只限于两次户外吃的柿子,其他的柿子一概引不起我的兴趣,然而随着父母亲的去世,我与娘家门前的那棵柿树结下了永远解不开的情结</p> <p class="ql-block"> 娘家门前的柿树是父亲种的,记得柿树就在院墙外面,比院墙高,院子里有幢二层楼,楼梯紧挨着院墙而建,所以从楼梯可以上到院墙上。每年柿子成熟的季节,父亲就天天仰着头数有几个红的,盼到柿子都红了,就从楼梯上到院墙上摘柿子。院墙有两米多高,宽不到四十公分,父亲小心翼翼挪着碎步,挪到离柿树最近的距离时,用他自制的摘果神器摘柿子,听母亲说她娘家就有这种摘果器具,所以她和父亲做了一个,那个摘果神器特别好用,一个长杆子,顶头有一只网兜,网兜的边沿有一圈粗铁丝,摘果子时用铁丝圈套住果子用劲一拉,果子柄就被铁丝圈勒断,轻轻落在网兜里了,完全不用担心落在地上摔烂,在这之前我只知道上树摘,摇树这些办法,户外后也见过驴友们的摘果神器,但那种器具是长杆的末端有一把剪刀,伸出杆子,剪断挂着柿子的枝头,看到被剪掉的枝头,我就心疼,心想树枝会不会疼呀。</p><p class="ql-block"> 在娘家每次摘柿子都是父亲一人,只有他稀罕柿子,母亲从来不管不问不看,听母亲说她娘家有五六亩大的菜园子,还有很大的果园,每年夏天我们给母亲买水蜜桃,她就想起娘家果园的桃子,说是那个如何如何好吃,所以柿子在母亲眼里太不起眼了。母亲曾在我们面前悄悄夸赞父亲喜欢吃柿子,胃口好,每天吃三四个柿子也能消化。父亲八十多岁时每年都给我们摘柿子,柿子摘好后分放在几个篮子,等到儿女来时就兴高采烈地硬塞着让我们拿柿子,我们嫌沉,也不爱吃,所以没有一个子女愿意拿,唠叨得多了,我还有点不耐烦,父亲脾气不好,但是每次劝说时总是耐着性子和颜悦色,轻声软语,好话说尽,我还是不拿,没办法母亲一看就说:“你自己提上,送闺女到车站!”这下父亲可高兴了,乐呵呵地提着柿子,也不觉得沉,我只管走路,心想你爱提就提吧,从没想过帮父亲提一提,现在想来,一篮子柿子也是很沉的,毕竟父亲八十多了。父亲去世时九十岁,去世前两年还摘柿子,有次二姐看见了,吓得赶紧给哥说,明天赶快把树上的柿子摘完,否则父亲又要站在两米多高的墙上摘柿子。</p> <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了,院子外的柿树弟弟也不稀罕,不久就把树砍了,那棵柿树再也见不到了,四个女儿再也吃不到他给我们摘的柿子,好想看到父亲眯着眼睛开心的样子,缠着我们把柿子拿走时爱心满满的笑意。</p> <p class="ql-block"> 如今只要看见柿树,就想起娘家门前的那棵,每次户外见到柿子,就想父亲,可是我从来不喜欢别人家的柿子,山野上的柿子,现在我只喜欢记忆中娘家的柿树,父亲摘的柿子。最近一次和同学去蟠龙塬玩,走在路上,摘了几个柿子,不是为了吃柿子,而是为了看,看见柿子,就如同看见了父亲的影子,脑海中他摘柿子,提着沉甸甸的篮子送我到车站的情景就像过电影,后悔让父亲一个人提,没有帮。我想这辈子,我喜欢柿子的情结,就此再也解不开了,好想再有一篮父亲摘的柿子,哪怕在梦里!</p><p class="ql-block"> 2021.10.2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