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奶奶

忘宵之君

大明把新婚妻子小螺领到奶奶眼前，想让奶奶仔细看看。没想到奶奶从竹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然后闭起眼睛，用布满褶皱的双手把小螺的脸颊和五官细细摸了个遍，嘴里喃喃地对大明说：“我要把这囡囡的样子刻在心里，到了那边才能告诉你爷爷，他最疼的孙子的媳妇长什么样。”

这一摸，一下拉近了小螺与奶奶的距离，奶奶炽热的亲情快要把小螺的心给熔化了。

小螺赶紧搀住奶奶，并挨着她坐下，问道：“奶奶，难道爷爷比您还疼大明吗？”

奶奶说：“可不？我才不疼这臭小子呢！”然后接着对小螺说起了大明的爷爷。

大明高三的时候爷爷生了病，得去医院做手术，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后来大明爸爸就问他，你想不想看到大明上大学？如果想，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爷爷听后瞬间流出了眼泪，终于点头同意了。

“后来大明上了大学，那会儿啊，每个寒暑假都会回老家来。每次离开呀，这爷爷非得把宝贝孙子送到车站不可，就好像这个老东西自己要去上大学似的。我知道大明心里舍不得走，一步一回头，动作慢慢吞吞，好家伙看你的爷爷，跟那群学生抢着上车，占住座位后笑得跟八十多岁的孩子一样。送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送回来就像被霜打过一样，耷拉个头半天不说话。”

小螺听后笑了起来，又问：“那您是怎么疼大明的？”

奶奶笑着说，我打他，你问问大明，上小学那会儿，学校很远，有一回他放学后在学校踢足球，一直都是等我去接他，结果这次让我扑了个空，学校操场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哪儿哪儿没人。忽然想起来那阵这儿正闹拐卖孩子，可把我吓坏了，冒着雨找了几条街也没找着，谁知这小东西自己早已经跑回家来了。我一见到他，好一顿的打。大明听后低下头嘿嘿地笑起来。小螺也有所理会地跟着笑起来，说：“一见到他肯定就一把搂在怀里，还怎么打呢？”

奶奶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就像拉开了话匣子，说起大明学龄前的事情来。

那回是大明闹着要买那什么玩具，很贵的得花十几块钱。奶奶先是不肯，后来也不知怎地给买了回来，让大明好一个惊喜。但是，大明抱着玩具还没半小时，就哭哭啼啼找到奶奶。原来，他发现奶奶一直喂在身边形影不离的猫咪不见了，奶奶就告诉他说，把猫咪卖了给他买了玩具。大明听后就大哭起来，奶奶也不理他，直到大明自己看到那只猫咪卧在院子墙头晒太阳时就笑了，最后就连鼻涕泡泡都笑了出来。

小螺好奇地问奶奶：“那您到底是用什么钱买的玩具呢？”

奶奶说：“一个月没吃肉。”

大明和小螺在老家住了两天后，就到了该与奶奶告别的时候。奶奶准备了一大瓶大明小时候极爱吃的雪菜和冬笋炒腊肉，费劲地塞进大明的背包里，起身扳着手指头对大明说：“今年我也八十六了，若我还能活三年，你一年回来两次，那我还能见你六次。”说着，奶奶的眼眶潮红起来。

大明听得这话，双眼也湿润了，忙说：“您得活一百岁。”奶奶回说：“我哪里能活那么久？能看见我的重孙就不错了。”大明把装在信封里面的一千块钱交给了奶奶，奶奶欣然地接受，嘴里念叨着：“这是我孙子孝敬我的。”随后，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手缝的布钱包来，从夹层里摸出一张崭新的折了两折的五十元纸币，悄悄递给大明，像是怕被大明的爸爸妈妈看见似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大明像孩子一样，马上把这纸币接了过来，揣在怀里。之后习惯地用手去摸奶奶的耳垂上的洞眼，到像是祖孙俩在默契地对暗号。大明清楚地记得，打自己记事起，奶奶的耳洞里就从没穿过什么东西，生来就是让他摸的。

大明和小螺走的时候天上正下小雨，奶奶拉住大明和小螺的手就是不肯松手。最后还是放了手。她站在家门口跟他们挥手。他们走了很远了，回头看她还站在那里，用袖口擦眼泪。

大明和小螺坐上了长途汽车。两个人很长时间都不说话，后来小螺看见大明把头别过去，肩膀一抽一抽的，就知道他哭了。小螺搂住大明的肩膀，想去安慰他，不想话还没出口，自己的鼻子倒是一酸，眼泪喷涌而出，哭得比大明还要厉害，嘴里不断抽泣着。大明反过来去搂住小螺。

长途汽车沿着山路继续行驶着……

2021.10.23

（文中插图均来自互联网，与内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