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咱东北大白菜

<h3>秋已深,天渐凉,天高云淡草枯黄。北方的田野空荡荡,秋风秋雨几层霜。</h3> <h3>在天苍苍、野茫茫,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境界里,依然一垄垄、一行行迎寒翠绿着的,那就是大白菜了。说起大白菜,在旧日没有暖棚技术,没有反季蔬菜的东北农村的漫长岁月里,它可是菜肴里最大的功臣。</h3> <h3>东北地区天旱少雨,夏短冬长,想一年四季吃上时鲜蔬菜那简直妄想。回想当年的艰苦岁月,给人以绿色希望、陪着几代人度过苦荒之年的,唯有大白菜了。</h3> <h3>那时农村有句俗语“瓜菜半年粮”,那瓜是春夏之瓜,那菜是夏秋之菜。寒冷而漫长的冬季里哪里能见得到半点绿意?唯有冬储的大白菜罢了。</h3> <h3>又是一年初冬季,匆匆走在秋风卷落叶的街道上,裹紧衣衫躲避着阵阵透骨的寒凉。突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的清香透彻心脾,这是熟悉得闭起眼睛都能说出的味道——深秋季节的室外大白菜特有的味道。家家户户又在门前空地上肆意晾晒大白菜了,积菜(腌酸菜)的季节到了。</h3> <h3>想起咱东北的大白菜,那可是说来话长了。还是从春季开始说起吧。春寒料峭,万物只有复苏的心没有复苏的胆,生怕倒春寒冻怯娇嫩嫩的身体,都缩在冬睡里假装眠着,任苦熬了一冬的人们怎叫也不肯苏醒。</h3> <h3>白菜可不怕,菜籽早已苏醒并等待召唤了。在院里选择向阳的一角,弯起几根树枝做支撑,蒙上一方塑料,埋上一捏白菜籽,洒两层浸含冰渣的春水,就回暖屋里去等着吧。</h3> <h3>春阳照上几日,那小小的菜籽竟然破土而出了,嫩嫩的两小瓣萼片,如同婴儿的唇,甜甜地笑着。揭开塑料的一角,再淋上一层净水,这小小的一方绿地竟无比欣喜地欢笑起来,使劲地挺着细嫩柔弱的小身屈,贪婪而香甜地吮吸着乳汁般的的甘露。</h3> <h3>再过几天,小芽苗竟生得挤挤挨挨的,每株都有四五片嫩绿的叶了。此时就可以挑稍微大一些的“间苗” ,间苗的小菜摘去根部,就是一道上好的“蘸酱菜”,蘸上咱东北农家自制的大酱,嫩叶的清香伴着大酱的浓郁,浓淡相宜,那才叫真正的口齿溢香。这道珍稀之菜成了餐桌上一道靓丽的风景,越看越心生欢喜,恨不得把散发的清香之味全吸到肚子里,生怕浪费一点点给空气私藏了。</h3> <h3>就这样边间苗边吃,渐渐持续到大地回暖,阳光普照的季节。在遍洒种子万物生的时令,家家都要种上一畦小白菜,经了阳光的直射,小白菜则更耐看更有味道了,简直成了每一家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成员。虽然不再珍稀,但也绝对是常看不厌,久吃不烦的。</h3> <h3>遇到过日子精俭的人家,是舍不得单另给白菜一个菜畦用的,只洒少许白菜籽在垄头、畦埂等边边角角的地方,白菜根本不会挑剔,依然生长得蓬蓬勃勃。</h3> <h3>春夏季节,农家院里一茬茬的小白菜随种随吃,随吃随种,总有吃不完种不腻的白菜。餐桌上用的与园子里的比,也就是九牛一毛了。泛滥生长的小白菜、中白菜,“大扑拉棵子(白菜在温暖的天气不抱心,就扑展着大叶子长)”就成了农家鸡鸭鹅猪驴马的正餐。白菜也不计较这些,只疯了似地生着,长着,奉献着,供人畜尽情铺张而奢侈地享用着。</h3> <h3>经太阳照射的小白菜黑绿黑绿的,细细高高的很秀气。几寸到尺把高的可以焯水后剁碎包饺子吃,既香味四溢又“挡口”有嚼头。若是与香菇混搭,两相扶持,做包子、饺子馅更最好吃。汆羊肉丸子切上一把,既提鲜又增色。小白菜个性随和,能与猪牛羊肉、火腿、鸡蛋等许多食材配菜,特别好搭。与土豆、豆腐一起做素菜一样都好吃。</h3> <h3>麦收以后,再种下的白菜是可以冬储的了。因为天气渐凉,白菜叶子边长边紧紧地向中心抱去,越长越紧实,一棵就能长到十几斤。掰开一两层外面的老叶片,就是嫩黄的菜心了,越往中心部位越脆甜多汁,绝对比现在有些徒有虚表的水果好吃。在生活困苦的年代,冬天里能吃上几口菜心做零食,那可是很多孩子奢望不已的。</h3> <h3>初冬季节,怕冷的菜早已“落架”了,田野里光秃秃的。唯有大白菜最耐寒,在零下六七度还能还能长上相当长一段时间。据说因其有松之操,我国古代称其为”菘”。</h3> <h3>“黄芽白”菜心大、色黄嫩,适合腌酸菜。用它腌出的酸菜颜色浅黄,品相好且口感嫩。</h3> <h3>酸菜可是东北人的最爱。酸菜炖猪肉粉条子,可以当饭往饱里吃。酸菜馅饺子、包子、馅饼,绝对是最好吃的馅。酸菜油吱拉馅,是我们赤峰地区独有的特色美食。酸菜做卤子也是百搭,白面条、荞面条、玉米面条、高粱米面条、面片、面鱼、疙瘩汤等等面食,只要浇上一勺酸菜卤,那味道给提的啊,任你是谁也能多吃上一两碗。</h3> <h3>酸菜有很多花样吃法。记得小时候,家里来客人时,母亲就把酸菜外层和酸菜叶子去掉(颜色暗、质软,口感和观相都不很好),只留下嫩嫩的酸菜“白”,切成段,再竖着切成细丝,与瘦肉丝炒了待客,常常引来客人一叠声的啧啧称赞。母亲还会做拌酸菜心,酸酸嫩嫩的,一想起来就口水长流。还有切成菱形块的酸菜心儿炒精肉,只有来了尊贵的客人才可以做一次。</h3> <h3>我小时候会做酸菜丝炒土豆丝,一家人都吃得开心,由此可见不比大人做得差。成年后出差吃过“锡盟烩菜”,是内蒙西部区的独特吃法,酸菜、土豆、粉条一起炖得烂烂的,也非常好吃。因对东北酸菜的偏爱,也爱一些其他地区的酸菜食品,酸菜鱼、烤酸菜、辣白菜,连吃方便面都选酸菜口味的吃。</h3> <h3>白菜还有一个品种是“黑菜”,颜色黑绿,叶偏大,大菜叶子包饭包是很有名的东北特色餐食。这个品类做酸菜颜色发黑,口感老,人们只用来冬储,留着吃新鲜白菜。秋阳下晾晒一段时间后,水分蒸发了, 外层的叶子蔫了,紧紧地包裹着菜心,成了天然的屏障。这样的菜放过一冬,到春节都不容易烂。</h3> <h3>东北人家家有个菜窖,温度最适合保存大白菜。人们就把晾好的大白菜几百斤上千斤地下窖储存,这就是一冬的新鲜菜蔬了。生吃熟吃,热吃冷吃,全凭个人口味和想花样翻新的心情啦!削片可以炒酸辣白菜,切丝可以炖猪肉豆腐粉条。三九隆冬,一铺暖热的土炕上,一盏旧方桌,一瓦盆白菜炖大块土豆,吃出了咱东北人的粗犷与豪气。在亲戚家吃过两次拌了少许蒜苗或韭菜的白菜馅饺子,白菜本身不参与入味,只留了脆嫩感,又淡化了蒜苗和韭菜的辛辣,全是新苗的清香。白菜不抢风头只求辅佐的敦厚品格,吃过就再难以忘却了。</h3> <p class="ql-block">那些不适合冬储的白菜(“心儿”小的禁不住几层干枯,破损的容易腐烂),就用来腌咸菜。东北人腌咸菜以咸为主味,很多人吃不惯。可是秋白菜切碎,辅以切碎的香菜、大葱、辣椒,这道咸菜可是越咸越好吃,越久越好吃。尽管各家秋季都认为腌了足够用的,还是没有谁家的能吃够一个冬天的。</p> <h3>被挑剩下的,没有长成材的,则被编成长长的辫子状,高高地挂在果树上、杆子上晾晒成干白菜。咱东北的大菜“杀猪菜”可是非干白菜莫属。那时一进腊月,就是农家的杀猪季。储了整整一冬的干白菜,被开水焯了,煮得软软的、绿绿的,切得细细碎碎的,与猪肉、血肠一起炖在一口大锅里。大火灶里最好的木柴噼啪作响,大锅里“杀猪菜”越炖越香,一村子的人都来吃过还会余下半锅。这些就冻在一个大盆里,每次吃饭热上一盘,在缺少荤腥的年月,那可是又省事又好吃的荤菜。</h3> <h3>儿时的生活那样贫困,但贫瘠的岁月阻止不了人们爱美、向往美、追求美的脚步。记得在万物凋蔽的漫漫寒日,许多家庭都悬挂着一道靓丽风景:切上半截萝卜挖空,倒挂起来装上水,水里放上一个白菜疙瘩(白菜根部),不过几天,萝卜新长出的嫩芽向下伸展,白菜的新叶向上生长。长着长着,上面、下面同时开出黄的、紫的、粉白的一串串小小花朵来。那是开在人们心里的风景,那是蹉跎岁月里最美好的希望和梦想。</h3> <h3>注: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