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十三)

史万胜

荒村(十三)阿如“山路上行车，不好驾驶吧。看你一头汗。"英子说着，拿出一块毛巾，″给，擦擦汗。"我们下了车，岭上风徐徐吹过。松声阵阵，岭上偶有红的，黄的叶片飞过。松林外的丘峦上遍布着梭梭、红柽、蓬蒿、三角梅、火棘、驼藜、南天星、丛杞、铁线莲、野芹等植物，装点着山野，红一片黄一片紫一片的。丛木中点缀着小野果，有一颗一颗的，有一窝一窝的，有一嘟噜一嘟噜的，晶莹光亮。一只大鹰在头顶上空盘旋。青雀们扑楞楞躲进树林。我和英子并肩站在山岭上，看远处的山重重叠叠，山头上，白云朵朵，山路蜿蜒，一直飘到我们脚下，山路边有的地方是植被，有的地方是峭壁。“好险峻，好壮观啊！″英子感叹地说。我左手轻轻揽在英子左肩上，右手指着我们的行程说，“我们行在山道上，每行一步，觉得很平凡，但回过头看这一步一步的积累，一程一程的追加，又是那么的不平凡。我们的每一步是安全的，但由每一步组合起来的征途又是艰巨的。伟大，正是由这些平凡叠加起来的啊。"我说这些，一是我确实忽生感慨，二是想掩饰我揽住英子的慌乱。"又发感慨啊！说的是，哎，风凉呢，加件衣服。"英子转身开了车门，从旅行包中取了件毛绒绒的防寒服，边往身上套边说，“你准备防寒服没，这儿还有件风衣。"我说，″看看。"便接过衣服提起衣领看，″女式的，咋穿。″"哈哈，先凑合裹上，又没人看你。"″你不是人吗？""我除外。你爱裹不裹，冻死你。"英子把糕皮毛防寒衣套在黄色秋衣上，便跑向一丛结满小红果的冬青边，蹲下来拍照。白糕皮绒外套就卧在了草地上，像一只可爱的小羔羊。英子一会儿到红柽旁，一会儿到丛藜旁，一会儿又蹲下抚弄犹开着黄花的野菊。我呆呆地欣赏这只美丽可爱的小羔羊。我心潮汹涌澎湃着，膨胀着，野心肆意地侵占了我的大脑，我的眼里没有了山川草木，甚至没有了天没有了地，只有英子，英子，甚至只有英子那双天真清纯的眼睛，向着我。随着我蛮撞气息的逼近，她的双眼里充满了诧异，我喘着气走进这双眼里。"哐啷"一声巨响，耳旁传来石头相击的声音。那双眼和我都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我看见了天，天底下的山岭，山岭上的松林，松林旁的一堆石头和七彩的布条，那是峨博，峨博前一个穿旧大襟袍的的老者，老者双手合十，跪下又起来，起来又跪下……要不是这松林外由石块和挂满经幡布条的树枝堆积的峨博(也叫发拉，祈祷神灵，感应上苍的宗教设置)前有人祈祷，我就扑向我的羔羊了。我呆呆地立到了英子跟前，脑中刷地一下，有种被冷水冲击了的感觉。也许是英子似乎觉得冷落了我，便盖猜道：“哥，给，给我照张相。"她把手机递给我说，"给我拍张全的。"我退后两三步，"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六七张。说，"把你拍成了一只只小羊羔。"我希望她说，哈哈，我是小羊羔，你是什么？该不是大灰狼吧。这样我就说我就是大灰狼，吃你这只小羊羔……可是听到的却是“哥啊，你是一只忠实的小黑犬呀，得看好小羊羔啊。我可是信任你的。""哥呀，麻烦这儿再拍几张，就不再拍了。"说着，就摆着一幅很萌的样子，伸着作成V状的两指，歪着脑袋。我又连拍了好几张。英子说″让我看看。"接过手机，"哥的拍摄技术真好。"英子又蹦蹦哒哒跳向松林。一道道阳光射向松林，林地上明一路暗一路的，几只蝴蝶绕在英子周围，阳光披在英子的身上，黑头发变得黄亮亮的，像童话仙子从树林中走出来。我拿出我的手机，抓拍了这动人的场景。 我真的是不知道英子是怎么想的。但我确定英子的心是那么清澈，那么信任我。看着英子这样迷恋大自然，陶醉大自然的样子，我努力抛弃着所有的幻想，努力平伏着心中的波浪，让这份纯洁逐步占据我的内心。我不能第一次相约就那么自私，那样急于表白，更不能辜负英子的天真和信任。我的英子，感情是受过磨难的人，她是有思想有境界的。我需要英子的救赎和恩赐，同样英子也需要依靠和温暖。我躺到草地上，白云悠然地飘浮着，乌雀们尽情地叫了起来，在秋的特有气息里，在这座幽旷的大山中，我融入了有英子的一幅图画，四围的山包裹着我们，长满红豆的丛木包裹着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英子坐在我身旁。"要是我们那儿的山也这般草木繁茂就好了。"英子说，满眼憧憬。“会的。"我安慰英子。有车辆也停在山岭上，下来一群花花绿绿观景的人。 "倒虹吸就在对面山下，我们该起程了。""好啊，差点忘了干嘛来了。"沿着曲折盘旋的山道，我专心地驾驶，车渐渐驶入了峡谷，超越和交错着过往观景车辆。溪流汩汩伴着山道。两边的峭壁直插云天，石壁光滑，皴纹凌利，偶有山树斜逸出壁崖。只容得下车辆单道而行，哗哗声越来越响，石崖似手向我们倒压下来。穿过石峡，″哇，瀑布。哥呀，瀑布。""到了，英子。"我找了块空地停了，英子一下车，就去捧水。"这水不冰凉哎。""石中渗出聚集的么。"我说。我们下了车，看那瀑布一泻千丈，坠珠落银的。潭中水出来，分两股流下，大半流入一条石条盖住的暗沟，稍许分入小溪。我指着暗沟说，"英子你看，这么多水，到哪儿去了呢？你跟我来。"我把英子带到倒虹吸地方。″哇，这个山洞，把水都倒吸上去了。"英子看得有点兴奋，就脱了鞋袜，搬住石条，把脚伸向水面，“水流好急，好猛，脚心好滑好痒啊。″"你小心，别往洞口那边去，危险，把你吸去了，我哪儿寻去呀。再说毕竟秋凉了，别弄出病！"说着，我抓住了英子胳膊，拉她上来。英子听话地退回来了，但兴奋依旧不减，又是拍照，又是玩石子。在明溪上，从这块大石块上跳到那块大石头上。英子玩够了，闹够了，坐在石头上看景致，临走催她，她懒洋洋地伸着纤白的手说："拉我一把。"我受宠若惊，当着观景的三三两两人，握着英子的手，刚用力，脚下皮鞋一滑，英子扑倒在我脚前石块上，我赶忙稳住自身，扶起英子，英子裸着的小腿上就被石块蹭去油皮，洇洇渗出血来。着实疼在我心头。英子拧着眉头，一幅苦笑不得的样子，用小拳头在我身上砸了几下，抱着腿搓。回来的路上，我还怪自己毛手毛脚，害英子磕了腿英子说："哈哈，早不疼了，生活中哪有不碰碰磕磕的。这一趟玩得好开心。″我说："我也觉得好开心，只是伤到你腿了，我怎么还心里觉得疼。"英子倏地低下了头，腮上有点红晕起来，"不理你了。"偏巧车的一只轮子就瘪气了。我和英子下车，打千斤顶，换轮，忙活了半天。没去得龙门塬，原道回了县城。 在一家"家的味道"小饭馆，我点了"爆炒小公鸡"，"红烧鲤鱼"两个荤菜，英子说啥也不让点了，只好又要了"西芹山药"，"冬瓜汤"和两碗饧面。"明天去龙门塬吗？"我问。"我考虑一下回你。""好的。吃完饭哪儿去？要不唱歌？"“不了，我到婆婆哪儿。"“店里呢？"“早晨我嘱托云朵儿了，下班后，教她关好店门。"“我们看完龙门塬后，就拟一个计划，去见见你十三叔。″“我也这么想的，可是计划你得拟，又要教你费心了。”“计划我拟可以，你得尽快回复我什么时候去。”"这得看你诚心，别动胡乱心思我就陪你去。"“这个可以做到，再说我的心思你也看不到啊。”“我叫云朵儿同去。”“不开店了吗？再说她去又不能帮上啥。”“赚钱也不在乎一日两日，她可活跃了。”“她要是成了红娘，你可别怪她。”"真不理你了。″英子嗔怒起来。“好好好，不贫嘴了。就你和我去得了。”英子不啃声，我又说道，“我打算提一辆车。”“干什么。你不是徒步要穿越中国吗？""我不想走了。累了，我想在这里……”我的"安家″二字还未说出，英子打断我的话，“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认真地望着英子，英子的眸子闪了一下，躲避开我的双眼，赶忙接着说，“提个什么车呢？""别克，越野型的。你说，今天租那车，浪费多少时间。""你看你汗出的，你头脑有点热不是，回去冷静思考下。"“我有话对你说，不是这儿。" 作者，史万胜，网名阿如，凉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