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永乐宫（一）“观妙入真”

东弘足印

近日山西遭遇强降雨侵袭。风雨飘摇中房被毁、田被淹、古建遭威胁。晋祠多处建筑屋面漏雨，平遥古城部分城墙坍塌……。全国各地博物馆接力发文，齐心共“晋”。山西博物院也表示要战胜困难、为山西的文物撑一把伞。

　　回想今年中秋前后，曾专程赴山西博物院参观永乐宫传承与保护特展“观妙入真”，并前往运城芮城县参观永乐宫。当初看着精美的文物多么激动、震撼，此时就有多么揪心。特将参观经过记录于此，祈愿三晋儿女和山西文物都能平安挺过风雨。

　　在六月份得知山西博物院将举办永乐宫传承与保护特展 “观妙入真”后，一直关注着，曾多次在官网观看有关介绍和讲座。

永乐宫全景。图片来自山西博物院官网

　　

永乐宫始建于元代，是全国道教三大祖庭之一，为奉祀中国古代道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而建。它以格局完整的官式建筑、精美绝伦的壁画艺术、独具特色的道教文化而闻名中外，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56年建设三门峡水库时，在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举全国之力，十年为功，将处于水库淹没区的永乐宫从山西芮城县永乐镇招贤村整体搬迁至20公里外的芮城县龙泉村，完成了新中国文物保护史无前例的伟大壮举。

心仪永乐宫久矣。40多年前，家人曾在喜好历史文物朋友带领下进入永乐宫，庭院寂寥。搬开大殿内横七竖八的施工杂物，眼睛逐步适应昏暗光线后，顿时被整个大殿满墙比真人还高的神仙画像震撼了。神仙们或雍容华贵或仙风道骨，或气宇轩昂或凶神恶煞，个个栩栩如生。他们摩肩接踵、仙裾飘飘，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见首尾，摄人神魄、难以忘怀。

终于要进展厅了。对永乐宫艺术及保护成就满怀敬意、毕恭毕敬。

　　

进入展厅首先看到的是道教灯台、石碑、旨书公据等早于永乐宫建成年代的文物。早在唐代以前，芮城一带已经崇尚道教。金末元初全真教教主丘处机以73岁高龄率18弟子西行万里，在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并多次讲道，被称为“丘神仙”，得到统治者的尊重。自此全真教广开教门，成为北方新道教的主要流派。永乐镇，相传是道教全真派祖师吕洞宾的出生地，唐代就有吕公祠。金代末年，由祠扩建为纯阳观，元中统三年（1262年）更改名为大纯阳万寿宫，因位于永乐镇，后人称为“永乐宫”，沿用至今。

灯台铭文记载建造于公元746年，原放在永乐镇一道观内。

1245年陕西都总管颁发给全真教道士张之洞的旨书公据。这是给予道观合法享有蒙古汗庭宗教政策和行使宗教权利的法律文书。因这一时期纸质公据保存至今的很少，该文物对研究当时宗教政策等弥足珍贵。

　　

永乐宫由全真教大师宋德方首倡、潘德冲主持修建，1247年始建，1358年建成，耗时111年。他们最后都安葬在永乐宫。他们的石棺板和拓片，以及记载三清殿完工时间的方砖、纯阳上宫的吕洞宾造像等都是很重要的文物，也在展览中亮相。

重修三清殿工毕铭文砖。明确记载了三清殿建成时间是大朝中统四年（忽必烈在位时的1263年）

潘德冲石棺前端门楼杂剧像

吕洞宾坐像，原为九峰山纯阳上宫供像。纯阳上宫1942年毁于战火，坐像流落民间。后被永乐宫壁画艺术博物馆收藏。

　　

紧接着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永乐宫三清殿的琉璃鸱吻和房脊了，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迁建时替换下来的，60多年来首次走出文物仓库。巨大的体量、亮丽的色彩、霸气的造型，瞬间凝聚所有参观者的目光。平时端坐房顶需仰视的鸱吻，此时落地展现在我们面前。鸱吻高达3米，巨口吞脊、怒目圆睁，裹挟着人形在云中扬爪甩尾、气势浩大，举世罕见。

图片来自山西博物院官网（现场灯光和手机拍照无法准确重现色彩）

敬请横屏观看。图片来自山西博物院官网

　　

永乐宫其他建筑构件展品，也很精彩。比如三清殿木制阑额，尖嘴龙穿行花间，龙凌厉、花圆润，满满的元代特色。透空雕刻，工艺精湛。阑额两边还有沥粉贴金的立体团凤。回家后反复观看这些照片倍感珍惜。因为我们在芮城永乐宫三清殿外终于找到该阑额的所处位置时，发现大殿牌匾遮挡外加防鸟铜网阻隔，在现场看不到阑额全貌也看不清细节了。

　　

展厅高悬的藻井实物虽是复制品，但完美地还原了三清殿的明间藻井。共三重，外层方、中层八角、内层圆，层层斗拱递进，交汇于顶部二龙戏珠浮雕。文物造型独特做工精巧，被誉为宋金元时期藻井小木作的顶级之作。这个文物在三清殿里高悬大殿顶部，只能仰头远观，无法近看细赏。

永乐宫款香炉。是为永乐宫专门定制的元代琉璃精品

琉璃用在屋顶，主要是为了阻挡水分对木结构的侵蚀。

永乐宫琉璃构件代表了元代琉璃艺术的最高成就

　　

永乐宫现存的塑像多不完整。只能从展览的雕塑残块中看到衣服褶皱间的纹饰细节都处理的细致入微。可以想象，在恢弘的壁画前矗立的神尊塑像，定然是与壁画浑然一体、相辅相成。或者说，精美的壁画只是为了衬托这些塑像。这些作为主角的塑像，原本就比壁画更精美、艺术成就更高。岁月已逝，真相无存，空留浮想联翩。

塑像衣饰残块

塑像衣饰残块

　　

激动人心的壁上丹青，终于在“观妙入真”展览的后半部分登场了。永乐宫是中国现存寺观壁画中规模最宏大、题材最丰富、画技最高超的典型代表。展览介绍说，永乐宫保存下了最完整、最成熟的壁画制作全流程标本，淋漓尽致地展现了绘画、彩塑和装饰艺术。

　　可以想见，在700多年前的永乐宫大殿里，顶级的元代艺术大师们，把天、人、神、俗共同入画，营造出恢弘的宗教道场、生动的世俗画面，给战乱中的人们带来心灵的慰藉。

　　其中纯阳殿、重阳殿内的壁画，如同连环画，虽是叙述吕洞宾、王重阳的故事，却妙趣横生地展示了封建社会中人们的生活及活动。

纯阳殿钟离权度吕洞宾图。钟离权自由洒脱，吕洞宾恭谨聆听并由此大彻大悟抛弃名利。人物内心活动跃然纸上，表现出很高的艺术成就。

重阳殿壁画《会纥石烈》，描述王重阳离开登州时，太守纥石烈于郊外告别的情景。

纯阳殿武昌货墨图，保留下古代黄鹤楼的直观形象。

这幅斋供图，蓝衣道人用纸捻捅鼻子准备打喷嚏，对面道人用小刀削桃皮，黄衣道人捧画卷路过。这些自称朱好古（当时著名画家）门人的画匠，把这一瞬间定格在画壁上

上图右下角蹲着的道童，手里拿着三角形的木楔塞入桌脚来固定桌子。熟悉的生活场景，让每个参观者会心一笑。

永乐宫的现存壁画总面积1000平方米左右，除了纯阳殿和重阳殿，主要绘制在三清殿中。

　　三清殿，又称无极殿，是供“太清、上清、玉清元始天尊”的神堂，是永乐宫的主殿。三清殿内的壁画《朝元图》，高4.26米，全长94.68米，总面积为403.34平方米，精美绝伦，是永乐宫壁画中的极品，也是十三、十四世纪世界壁画的艺术珍品。历经数百年，色彩依旧夺目。

　　此次展览用全国目前最先进的复制、3D打印技术，再现了三清殿内的东、西两壁的壁画。虽北墙、神龛扇面墙没有在此呈现，已足以令人震撼。这些4米多高的神仙群像，连成一气，表现了玉皇大帝和紫微大帝率领诸神朝拜三清的情景，也就是原来分散的诸神，如天地水三官、历代传经法师、北斗七星、二十八宿、雷雨诸神、青龙、白虎君等神仙全都集合起来朝拜最高主神。全图286个神仙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形成了一道朝圣的洪流，气氛神圣、庄严。

画幅太大，现场无法拍出。下图来自网络，显示了壁画大致规模。

朝元图中的真武大帝

朝元图中的天蓬元帅。工匠们在比纸粗糙的墙面悬肘作画，线条流畅，间隔匀称，仿佛信手拈来、游刃有余。让画中的天蓬元帅发若游丝、怒发冲冠。

三清殿壁画共有六帝，冕旒类似，头像皆有圆光。其余等级稍低的，圆光透明。

朝元图中共有二后。

造字的仓颉，传说有双瞳四目

孔子。全真教把孔子、仓颉等作为传经法师，和传说中的神仙并列

　　

在“观妙入真”特展上看朝元图（局部），经常感觉比在三清殿现场看更清楚、更适宜。一是复制品与原画非常接近；二是展览下降了原画高度、还可以近前观赏（三清殿原作离地80厘米之上，且距画一米多远就有栏杆阻隔）；三是展厅光线适宜、还允许拍照（为保护壁画，永乐宫大殿内光线昏暗且不许拍照）。当然，若能同时复制展示大殿斗拱藻井等（或殿顶局部），会让参观者更好地沉浸其中，充分感受到三清殿壁画的庄重氛围。

三清殿扇面墙东侧南极长生大帝冠顶的天河带，长达3米多。中锋运笔、均匀有力，看着是一气呵成。可是怎么画的呢，即便世间有身高2米多的画匠从上画到下，也没有毛笔能饱蘸这么多墨汁一笔到底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壁画人物原大复制品（当时可都是手绘的）

展览有数字动图展示永乐宫青碧山水画

展览最后有壁画描摹涂色区域。另一些手工活动需专门预约、定点开始。

　　

“观妙入真”，让我们得观永乐宫艺术之“妙”，一些展品虽是高科技仿制却引领我们进入到艺术世界本“真”之中。看完虽些有遗憾但瑕不掩瑜、收获满满。感叹中华文明的灿烂辉煌，感念当代对永乐宫丰富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后文另述）。惟愿风雨中这些历史文化遗产得到妥善保护，让中华文化不断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