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老村

三什六街

<p class="ql-block">  “啥,六十三条街?”我惊㤉地看向二哥,</p><p class="ql-block"> “是六个什字三条街”。</p><p class="ql-block"> 二哥七十了,大我十五岁。完小的文化程度,在村上算文化人了。文革游行时干过刻板标语,意外练得一手好仿宋,虽然错过了再上高小的机会,在村里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学过拖拉机,开过合所(供销所),当过小学教师,干过村会计,更因一手毛笔字,村里的红白事更少不了他。</p><p class="ql-block"> 五七年那会,一早醒来,地上满是水,鞋都漂起来了。站在南城门往南望,至胭脂河一线,白花花一片水色。平时放绳从井里打水,这会拿瓢就能舀。地下水上涨就是咱良村迁村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二哥说起这村上事,七七八八没他不知道的。而老村对于我,只存在梦里。</p><p class="ql-block"> 十年后我记事起,在胭脂河南的地里,厚厚的冰面上竖着零落的干枯的苞谷杆,可以玩滑冰。高坎上的棉花地里,用小铲就可刨个水窝作陷井。</p><p class="ql-block"> 现在看老村的位置,比周围地势明显低。不过搬迁后再没见地下水涨上来过。</p><p class="ql-block"> 兴平良村位于关中莽山南的渭河二层台阶上,一马平川,良村原本叫凉村,因了村西有座大庙叫清凉寺的缘故,我搜寻过相关的历史记载,清凉寺很多,它却寂寂无名。私塾便设在大庙里,家境好点的都把娃送来私塾。良村是小村,七八十户人家。有能力送娃上学的没几个,加上外村的也就十几个。二哥就在大庙里上的完小,只是那时已充公了,不再叫私塾。</p><p class="ql-block"> 这些我都听二哥讲的,打我记事,已搬到偏北的新村了。新村最初呈简单的拐把型,大队部在拐角,我家在“南头”,再有一个”东头”共两条街。老村已变成耕地,只剩下长满竽子的东城壕和南城壕。记得小时候常听到人说,壕里的竽林里藏有狼和貒,生产队还专门组织大人们在竽子壕里熏貒窝。至于村西的大庙在我记事前,就没影了。多少年后回村,无意间看见老村东边不远,大片的玉米地,貌似大庙的那片地方,苞谷整齐地长矮了一头,似乎还努力地传承着对于大庙的记忆。虽未亲见,也算神会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祝姓是外来户,清末民初时,老爷老婆一担挑着四个爷,由乾县祝家堡投靠申姓亲戚落户此村。老屋就在老村的东北角位置东把头,和申姓亲戚家背对背,门朝北,对面,东西临都是空庄子,显得孤,爷爷弟兄四个,个个勤勉,家境过的还算殷实。民国年间土匪打劫,抢走家里的一头驴和婆婆辛苦织下的一柜子的布。土匪就是上了四周院墙屋顶,先控制了还在熟睡的父亲,父亲那时是保队副,身上有枪。好在去财免灾,人没出事。</p><p class="ql-block"> 听说家中遭匪,以至村里谁引来的土匪,都是听二哥说的。问爸不愿说,一些细节,还是我妈给我讲的。</p><p class="ql-block"> 良村村虽小却姓杂。据老辈人讲,早前就是四个村合起来的,战乱加瘟疫,两个村的人口几乎损失完,地方好,外地的亲戚纷纷投靠,加之缺男丁招婿落户的,姓氏便多达十多个,仍以申吴为主。姓杂却能和和美美地相处,新社会把那个凉改成现在的良,意指村风良好,倒也一片新意。</p><p class="ql-block"> 在老村,随着家族的扩大,三间老屋对面空庄上盖起的新屋分出大爷家,老屋隔出东边一间分出四爷家,原本一大家人,就算分开单过了,好在都还在一块聚着。搬到新村就散了,各住各的不说,还被分到不同的生产队。那个老家就此枝分多脉,子丁兴旺,到如今,也算良村大姓了。</p><p class="ql-block"> 现下,良村远不至两条街了,都六七条了,在村的时候还没住几户的单摆子,不但成双摆子,还是文明一条街呢。</p><p class="ql-block"> 随着老人下世,村里几乎就剩兄弟子侄了,和二哥坐坐,听他讲讲过往,并把过往记下来,那些已经消失的老村老庙,乃至老屋老人,不至被后辈遗忘。</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