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育,我的梦

军哥玩回忆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我的教育,我的梦</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忆我的从教初体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付红军 广南县第二中学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教师是我的职业,教书育人是我的信仰,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对师者的膜拜基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祖父辈都是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但我的信仰源于他们的基因,确切地说,是源于他们对师者虔诚的膜拜与传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之后的十年,上自中央领导,下到基层干部红卫兵。大家都在为刚诞生的新中国找毒瘤,开药方,除弊病,谋发展。批判右倾顽瘤,打倒左倾投机。大跃进,同劳同作,同凯歌!文化革命波涛汹涌卷八荒,红卫兵气势汹汹砸庙推墙。我方唱罢,彼登场。全村老少都像注射了兴奋剂,谁的声音大便跟谁喊,谁的力量大就跟谁玩,结果是热闹不断,仍愁饥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群体躁动的时候,独处是难能可贵的,理智更是遥不可及的奢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阿基德公社(珠琳镇原称)的乱坟岗上有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叫林培根。他不参与判“右”,也不跟随反“左”,拣乱石,平地基,默默地用双手在乱坟岗上建了两间泥瓦房,之后鸡鸣而起,躬耕讲台。运动闹得很厉害的时候,各派别请他助阵,他一一婉拒。各派争取不得,便嘲讽批判他为“逍遥派”,骂他没有政治立场,他一时成了“过街的老鼠”,但他置若罔闻,学生跑完了,他独自一人继续开荒种地,瓦房四周,应时种上包谷、红薯、土豆、麦粮。人们闹够了,闹饿了,他把土地上的收获全都上交公社,人们吃着他的劳动果实,而他,在乱坟岗边上的田垄上翻着书,刚锄过的土地带着泥香,牵牛花在地头绽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没有教过我的爷爷,也没有教过我父亲和母亲,但十里八乡都叫他林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满足了吃饱穿暖的生理需求之后,最容易在茶余饭后,三五成群聊生活、谈向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的人,门生无数,但教师的称谓只局限于讲台之上;有的人素未谋面,但提名便被颂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爷爷没有见过林老师,我的父母也不是林老师的学生,但他们和十里八乡的人一样,有着同一个信仰,那就是做人都应该像林老师那样。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从教基因从此根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给了我生命,老师延续了我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年幼时,体弱多病。两岁半,病入膏肓,乡里乡外,寻遍中西医生,不见好转。左邻右舍都劝父母找个先生给我占卜改命,母亲看我萎靡不振,泪眼婆娑,买好香、纸、白鸡,准备前往珠琳后街(算命占卜的地方)。村里的民办教师杨金辉老师,登门训道:“糊涂呀!还不赶快带去州上救治!迷信,只会葬送孩子性命,科学医治才是不二选择!”说完将十元皱巴巴的纸币塞到父亲的手里。我若有所知地停止了哭闹,一双红眼呆呆地望着杨老师走出家门,母亲泣不成声,父亲眼含泪光,姐姐默默地打开了课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州医院医师妙手回春,两周后,我起死回生。林老师给了我父母信仰,父母给了我生命,杨老师让我的生命延长,一生良人,恩师尤重!从教之心植入血肉骨髓,伴我成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天资愚钝,好在父母一直在坚持,又幸得一路良师相伴,孜孜不倦,勤勤恳恳,磕磕绊绊十余载,终于学有所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8年,我拜别云南师范大学,踏上了回乡赶考之路。功夫未负有心人,十余年寒窗,少刻不曾蹉跎时光,终于让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荣获从教的资格,初步实现了爷孙三代的梦想。那一夜,我们一家欢天喜地,尽出肴核,感谢恩师栽培,再求恩师指点。施恩不求报,师者皆仁心。六位中小学恩师齐聚寒舍,言笑畅谈之后,曾经的续命恩人杨老师拉我到身旁坐下,语重心长地告诫我,教书育人,传道受业,亘古不变;甘为人梯,恪守高洁,即使一路坎坷,也要切记:莫因浮云遮望眼,谨记身在最高层。我把恩师的箴言裱为牌匾,立于厅前,十三岁春秋,字迹已有些泛黄,但匾框总被揩拭得铮亮闪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梦想之路,跌跌撞撞,但一路总有暖阳,总有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8年9月2日早晨8:30,广南县教育大楼门前那两棵苍翠的大榕树下,269位青年男女意气风发,文采斐然的教育局长黄永龙老师高声祝贺我们技压群雄加入广南县教师队伍,期望我们用尽所学为广南县教育教学再创辉煌。局长情真意切,陈词慷慨;我们誓言嘹亮,气干云天。掌声阵阵,欢呼连连,大门外一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和我一样分配到者太的同批教师有24人,我担任行动组长。者太?我还真是人生地不熟,除了道听途说其贫穷遥远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但幸运的是,同行中还有一位高中同学肖忠洪,他是者太本地人,我这个组长便成了甩手的掌柜,统计人数、联系车、安排住宿等一切事宜便由他全权负责。不过本来十点钟出发的车辆,因司机又额外装载了些鸡、鸭、鱼以及杂七杂八的五金器材,车顶、过道、后备箱到处都被占满了,时间也被拖延到了十二点之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九月的骄阳烈如火焰,车内狭小的空间禽粪时流,腥味弥漫,车子还没有完全出城,六七个女同事便呕吐连连。道路实在坎坷,有多灰尘,颠颠簸簸近两个小时才到者兔,期间司机又拉了几个人,超载、超员、超慢、超灰、超臭,一时间,让本光鲜靓丽的少男少女变得蓬头垢面。不少同事早已坐立不安,轮流询问司机是否快到目的地,司机斜叼着红塔山,吞云吐雾,挠挠凌乱的头发,摇头晃脑地说:“还早得很咯,一半路都没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午四点左右,烂泥坑里,汽车彻底不动了,司机从稻田里打来几桶水,淋在发动机上,滋滋滋地冒出阵阵白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九月的天,一日三变。道路泥泞不堪,车轮已绑上了铁链,泥坑里横七竖八地垫上了树枝、石块和杂草,除了司机,车里的人也都全部下来推车,但车还是趴窝了,不再起来。几个女同事揩着新衣服上的污泥抽泣,男同事也在一旁不断抱怨,司机和几个本地人悠闲地抽着烟,村里的孩子光着屁股在路旁的水沟里摸鱼捞虾,路上的积水晃悠悠地倒影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山腰浮着云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发动机重新启动了,我们全力一推,它终于从泥坑里刨出来了。然后,颤颤巍巍地载着疲惫不堪的人民教师在通往向大山深处的崎岖道路上盘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午七点左右,我们终于穿越时空般来到了目的地——者太。盛夏的七点,距离太阳落山本应该还有些时候,也许是乘车的时间太久,感觉天昏地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车门打开,我踏在者太的土地上,抬眼看到太阳已在山头,晚霞绚烂,树影婆娑,游走在街上的小猪仔和鸡、鸭、小狗都是全身金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位精力充沛的丘北小伙满怀深意地感叹:这者太的落日怎么这么早,还跑去了东山!我们一阵唏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者太的老师十分热情,学校领导班子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上者太街最好的馆子,吃最丰盛的晚饭。那一晚,滴酒不沾的我,尽管左拒绝,右耍赖,最终还是没熬过盛情难却,喝了四五杯,虽然没有酩酊,但已步履蹒跚。第二天,日上栏杆,同行23人全都还醉倒在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洗漱之后步至校园,校园傍山而建,前后青山横亘,云雾缭绕,鸟语花香,书声琅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到今后这里便是我传道授业的地方,我心生波澜,四处张望。下课铃响了,激情四射的孩子冲出教室,或奔向小卖部,或奔向球场,也奔向厕所……跟我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多想当天就走上讲台,和学生们一起畅谈梦想。可惜,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除了一起吃饭,一起醉酒,就只是一起等待。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学校才召集我们到会议室开会,将我们分配到相应的岗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会后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庆幸自己留在了中心校,愁苦的生恨自己配到了偏远乡。我不喜不悲,因为我谨记恩师教诲,无论在哪里都要竭力发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骑上清水江党支部书记张贵华老师的嘉陵摩托车,我又一次颠簸在追逐梦想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者太到清水江的路十分幽寂。翻过者太学校背后的大山,群山横亘,路隐山中,路面、山体、树干,青苔密布,藤蔓摇缀,风移影动,实为可爱。山谷,苍松翠柏高耸入云,繁花簇聚,蜂蝶盈目,鹰鸟穿梭,常有飞禽划空长啸,野兽谷嘶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车行两小时,休息两次。张支书对我说,师大高才,清水江除了曾经的知青,你算第一个了。我愧疚地解释,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师大高才,我的大学在文山师专读的,师大只是自考本科论文答辩的时候去呆了一个月。他很欣赏我的谦逊和坦诚,笑着说,其实教育教学,学历并不是第一要素,比学历更重要的是从教的信念和情怀。他摸着路旁地石基深情地说,这些路基就是当年他和省上下来的大学生,一起用铁锹,竹篓铺成的。那时为了一个信仰,无论是足蒸暑地,背灼天光,还是霜雪迎面,四肢冻僵,就一个信念:开路搭桥,伐木开荒,为建设新中国奉献毕生力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遥望悠悠白云,莽莽青山,山脚到山腰,山腰到山顶,山顶再到山腰、山脚,一条条开山道蜿蜒盘桓,若隐若现。知青挥汗如雨的画面如电影般循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达清水江,六七十年代的建筑鳞次栉比地横亘山麓。两层石灰沙子为主料,加有少量水泥钢筋的砖瓦房,或沿江而建,或傍山而座。墙,清一色的白;瓦,清一色的灰;皆有阳台走道,横梯直栏。墙面的“毛主席万岁”“毛泽东思想万岁”“打倒资本主义”“抓革命,促生产”等标语有些斑驳,但依旧醒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才到校,王盛丽校长带领全校师生着装整齐,春风满面地向我们握手问好!孩子们很淳朴可爱,壮族、苗族、瑶族、彝族、汉族都有,夹道两旁,你推我攘,伸长脖子,扑闪着大眼睛,争着给我们送野花野草。我感动不已,有种游子归乡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稍稍安置好行李,老师们带着我们穿过古朴的清水江大桥,到江对岸的丘北“老牛家牛肉店”用餐。老板手艺很好,也很热情,各种拿手好菜轮番上阵,老师们都很健谈,我们从中午一直聊到下午,席间,学校元老杨老师、夏老师、张老师、杜老师和集才华与气质于一身的梁正山老师向我们讲述了清水江学校曾经的荣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水江学校曾经是省级直属学校,原为“云南省清水江林业职工子弟学校”是七十年代下乡知青的主要聚居地之一,曾为这深山老林培育出不少金凤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着他们深情回忆的样子,我忘了山高路远,晚霞下的江畔校园,三角梅郁郁葱葱,四合院式的办公区,方桌石凳,几位知青前辈或许就在那里给求知若渴的孩子描绘大山外面的世界,畅想祖国美好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晚,我便走入一直以来魂牵梦萦的课堂,教室内孩子们双眼泛光,犹如夜空的星辰,伴我一起践行信仰……</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