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事

岁月静好

　　我的鱼是孤独的。

其实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孤独的，很久了，偌大的鱼缸里，仅有这一尾小小的鱼，游来游去。可能是我不懂它的世界，我觉得它是孤独的，但看起来它是徜徉自在的。

　　断续的，养鱼也很久了。

初时并不是为了养鱼而养鱼。

公司附近有个花鸟鱼虫市场，天天热闹非凡，周末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我无意于市场的热闹，却欢喜于这样的人气，每每下班路过，也是边走边看，偶尔还能逗留片刻。

那时初来北京，小小的出租屋有些清冷，总想着每天回到出租屋有个小宠物，有些热乎气。猫猫狗狗的负担太大，每天还得遛弯，时不常还得洗澡，没有太多闲暇和精力照顾，选择宠物上我也颇花费了些心思。

泡泡就是那时在市场里不经意的相遇。

　　夏天的某个傍晚，临街店铺的巨型鱼缸里，突然出现了几尾金鱼，很是漂亮。每条大致都有孩童拳头般大小，胖嘟嘟的，大大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金红色的鳞片闪着耀眼的光芒，蒲扇一样的尾鳍在水中轻柔的舒展，慢舞轻摆，嘴巴张合间，似有串串泡泡吐出，那般惬意。正是夕阳西下，漫天红霞透过薄薄的云层投射下来，晕染着这一缸金灿灿的鱼，像是不染尘世般带着几分梦幻，它们就这样倏地闯入了我的心里。

店主说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说了它的稀罕和金贵，我什么也没记住，只牢牢记得了怎样照顾它们。小心翼翼地带了两尾回家，对于不会起名字的我，俗气的叫了它们大泡泡和小泡泡。

　　两条泡泡很漂亮，也很快适应了我给它们精心准备的鱼缸，鱼缸不算太大，却是足够它们玩耍，牵绊就这样不期而至。

四十多平米的一居室，朝东的窗子下放着唯一的一张简陋书桌，书桌的油漆有些斑驳，很有年代感，鱼缸被安置在上面，倒是增添了些鲜活，也有了不少生气。床头亦是朝东，每天清晨醒来，睁开朦胧睡眼，印入眼帘的便是那两尾轻轻摇曳的金鱼，有了些现世安然的温暖。

　　泡泡们最开心的就是我对它们的投喂，只要看到我把手探向水面，无论在鱼缸的哪个角落，它们都会快速的游过来，张开大大的嘴巴等待着，食物刚落入水中，吧唧声立即响起。我最开心的，就是趴在桌子上，面对着水里的它们唠唠叨叨，分享着我的快乐与心塞。它们会游到离我最近的地方，用那璨若水晶球的眼睛看着我，我们六目相对。我时常讪笑自己的傻，金鱼能听懂什么，其实就是习惯了孤独中找些温暖，便也就这么习惯了。

两尾漂亮的金鱼陪伴了我两年多的时光。我没有想到过它们的离开，一如它们的到来，是那么的意外。在公司搬家我准备换房子的前夕，出租屋白天停了一整天的电，待我回到时，对水质要求非常高的两只泡泡走了。心有戚戚然，却亦是万般无奈。

　　于是，很久，我不再养鱼。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公司同事突然兴起养水草，干净的小鱼缸，下铺或白或黑的小石子，种一层错落有致的水草，投放几尾小小的彩色小鱼，很是养眼。无法抚平对泡泡的念念不忘，于是我仅养了一缸水草。缸里本无生物，却在某天，出现了几只芝麻粒大小的艳红的螺，在我的放任下，螺越来越多，点缀在鲜绿的水草上，却也红的靓丽。

本以为会这样一直养着一缸不爱动的安静的螺，谁知，心智不坚的我，在看到同事艳丽的小丑鱼在海葵中嬉戏时，彻底沦陷。

放下曾经的遗憾，冲向了海水缸。

　　海水缸不同于淡水缸，构造复杂，养护不易。出售海水缸的商家，自是不会说海水缸的维护有多难。每一个养海水鱼的新手，得到的卖家攻略都是云淡风轻，现实往往残酷到每次清洗鱼缸都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海水缸的美好一般不超过一个月，之后，那厚厚的海藻苔、珊瑚的死亡，都会让人焦灼。清理起来也非易事，九牛二虎之力必是时常要用到的。

我的坚持是因为几条小丑鱼，那鲜艳的红色带着几条白色斑纹的鱼儿，是我在观看电影《海底总动员》的时候就异常喜欢的。小丑鱼喜欢海葵，或游弋玩耍，或小憩休息。我坚持着它们的快乐。由于海葵不好养，我只能努力时常更换海葵，海缸倒也被我打理的赏心悦目。

海缸的痛是每月的劳心劳力，最终，我还是把已经养大不少的小“尼姆”送给了卖海葵的商家。鱼养的筋疲力尽，成了一种负担，也就放下了。

　　鱼缸空置很久，在角落里积了灰。

某天家里的猫躲在里面睡觉，急急的找了大半天，以为开门走失了，才再次发现了闲置的鱼缸。

儿子建议，继续养鱼，在海缸的反对声和清洗鱼缸之痛中，选择用海缸养了漂亮又皮实的淡水鱼孔雀。

　　孔雀鱼很美，身形纤长，色彩斑斓，鱼尾则如其名，似开屏的孔雀一般，在水中徐徐飘动，五彩缤纷。

孔雀鱼很好养，要求不高，水温保持在28度左右即可，对水质要求也不高，鱼食更是简单，不必活物，一小罐能喂很久。

孔雀鱼养的很成功。

从最初的十条，不断的繁殖增加，鱼缸里的鱼鼎盛时，不知道有多少条，但见那一缸的艳丽。

　　最初看到鱼大肚子了很是欣喜，不久小鱼就诞生了。干净的鱼缸底部，忽的就出现了一只只极小的如蝌蚪状的小东西，沉在水底一动不动，继而轻轻摆摆尾部，突然快速疾游，四下游窜，窜到水草里，立刻蛰伏，若影若现间，宛若镶嵌在那水草上一般。

总听说大鱼吃小鱼。担心小鱼被一缸虎视眈眈的大鱼吃掉，小心翼翼的在鱼缸中安置了“宝宝房”，撸胳膊、挽袖子的用鱼抄子，一条条捞起来放进去，稍小一点儿的，捞起来又从网眼里漏掉，满头大汗间，却也觉得拯救的快乐。

之后小鱼越来越多，“宝宝房”虽然不错，但是只要不小心被家里的那只猫扒拉到大缸里，又是新一轮的拯救。再到后来发现，即使偶有漏网之鱼，却也没有被大鱼吃掉，悠然的在大鱼中穿梭长大，几次下来，就顺其自然的大鱼和小鱼和谐共生了。

　　话说家里的那只猫，是只异常好奇的猫，尤其在对待鱼儿这件事情上，更是引起它极度关注。自从养了鱼，它便不再去专用水盆喝水，只喜欢爬在鱼缸上面喝水。初时我很紧张，担心它不小心把鱼卷进嘴里，也担心它用爪子抓鱼，想了各种办法，无果，只能任其淘气。久了，发现鱼并没有少，偶尔还能看到它和鱼的互动，也就不再操心。

猫儿喜欢用它的毛爪子拍拍水，引起鱼儿的注意，然后自我紧张的前爪搭在鱼缸的边沿，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紧盯着水里的鱼。鱼儿发现这只大家伙后，快速游上水面，转个圈，再快速沉入水底，好似挑逗着猫儿。猫儿毛茸茸的大脑袋则随着鱼儿游走的方向转来转去，继而继续伸着爪子拍水。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多次，这是猫之乐，也是鱼之乐，亦是我之乐。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从何时起，鱼缸里的鱼越来越少，从几十条鱼到十几条鱼，也不知为何，再鲜有小鱼出生。

想着买几条补充进来，谁知五条漂亮的鱼进入缸里的第二天，一缸鱼就结束的不剩几条。后来听同事说，新来的孔雀鱼会和之前的打架，并努力咬死对方，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于是，为了保护仅剩的几条鱼，不敢再买，鱼缸里的鱼日渐稀少，终于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条，小小的，一天到晚独自一鱼，游来游去，我觉得它是孤独的。

前车之鉴，在买鱼与它的孤独中纠结了很久，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样慢慢滑过，半年有余。

这样的纠结还在继续。

　　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儿子却说，每天这条鱼都在等待着我的定时投喂，它的记忆一定不是七秒。那它的记忆里是否还有与小伙伴儿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光？

我想它的孤独我终是不懂了。

（图片大多来源于网站，猫是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