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诊断:理解人格结构》第十二章 自虐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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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278-300页)第十二章 自虐型(自我挫败型)人格</p><p class="ql-block"> 自虐人格,是指具有甘愿受苦、抱怨、不断自我伤害和自我贬低等习惯态度,以及伴随的潜意识愿望:以饱受痛苦去折磨别人的一类人格类型。自虐不一定是一种病态,以狭义的眼光来看,它可以只是一种自我约束,比如母性中蕴含的自虐倾向往往使母亲视子女利益高于自身生存,再如为了造福社会、保卫文化及价值的延续而甘愿牺牲的斗士,他们人格中都有受虐倾向,但无比伟大。</p><p class="ql-block"> “自虐”常用于指代非道德性的自我毁灭,提示着疯狂的自毁行为背后潜藏着一定的含义。自毁的人所追求的某种满足,足以抵消肉体的痛苦;在自我伤害者看来,不恰当的损毁行为与缓解情感痛苦有异曲同工之用。因此,自虐具有程度不等、基调不同的特性。从精神病性的自残到废寝忘食的工作狂都可能具有自我损毁的特质;而道德性的自虐则包括基督教的殉道者,也包括犹太教的母亲受难。而且,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任何人都会在特定的环境下表现出受虐行为。</p><p class="ql-block"> 如果一个人习惯于以甘愿受苦来换取道德上的胜利,那么他或她很可能理所当然地被视作自虐性格。我必须强调的是,精神分析学家所说的“自虐”并不意味着对痛苦的钟爱,有受虐的行为的人之所以承受痛苦,是因为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希望事情变得更好。比如受丈夫虐待的妻子要么让痛苦合理化(维持家庭完整),要么想避免更加糟糕的事情(被丈夫抛弃),或者两者兼具,她始终期待忍受暴虐将带给她最终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当个人性格问题严重到人格障碍的程度时,一定会呈现出某些自虐的特征。一个人的思维、感觉、联想、应对和防御的核心方式持续适应不良,就很容易形成自我挫败的人格模式。由于抑郁者的心理驱力可以从情感依附(通过关系界定)到内摄(自己界定自我)的连续变化,因此那些需要强烈情感依附的自虐被称为关系自虐,他们的自我挫败行为源于不计代价地保持情感关系;而“道德”自虐则更普遍地存在于内摄型人格的个体,他们将自尊建构在忍受痛苦和自我牺牲的基础上。</p> <p class="ql-block">【自虐者的驱力、情感和气质】</p><p class="ql-block"> 儿童期遭受创伤和虐待对于不同性别的儿童影响有别:受虐的女孩倾向于发展出自虐行为,而受虐的男孩则更可能对攻击者产生认同,并形成明显的施虐倾向。</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的情感世界与抑郁者相似,但有一点需要补充:除了意识层面的伤害和潜意识层面罪恶感这两点相同,不同的是绝大多数自虐者易激惹、愤怒、以及对自己怨恨。</p> <p class="ql-block">【自虐的防御和适应过程】</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与抑郁者一样,也会运用内摄、反向形成以及理想化防御机制。除此之外,他们也极容易付诸行动。这种攻击自身的付诸行动也能使自虐者内心体验到道德化,从而有效地达到防御目的。简而言之,自我挫败人格者总体上比抑郁个体更加活跃,他们以行为来抵消因沦丧、被动和隔离而引起的抑郁感。</p><p class="ql-block"> 自虐人格的防御特点是不计风险地付诸行动。自我挫败的举动包括对预期痛苦的掌控,这种预期和努力掌控绝大多数受潜意识所驱动。这类行为也即是强迫性重复——如果童年遭遇令人恐惧、饱受虐待,那么便会有这样的心理动机——重现挫败情景然后重新努力适应和掌控。这种动机会潜意识地付诸行动,造成意识层面的明显的悲剧性行为。自虐性自我挫败行为也可以理解是对分离焦虑的防御,这种行为可吸引关注并使人卷入受虐过程。</p><p class="ql-block"> 个体自虐性付诸行动的几种方式,主要包括:①挑衅(对预期痛苦的提前掌控式反应);②姑息(我已经在受苦了,所以请不要再惩罚我了);③示弱(快看我,我现在这么痛苦)④内疚转移(看你让我做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对具有内摄特性的自虐者而言,道德化防御的应用有时候可引起非常恼人的后果。他们通常对运用道德化克敌致胜更感兴趣,而非解决实际问题。此驱力特征其实是自虐者处理“我很坏”这种内摄性抑郁信念的特殊方式——努力让治疗师相信是别人的过错的重要性使得这类自虐者放弃应该优先考虑的治疗目标。这类自虐者的家庭互动往往是由愤怒—内疚—自责所驱动的。</p><p class="ql-block"> 自虐型人格者的另一种常用防御方式是否认。他们吃尽苦头或受人侵害,却矢口否认自己有任何不适或不满,并且会为对方开脱。</p> <p class="ql-block">【自虐者的关系模式】</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具有抑郁心理但心存希望,那些导致抑郁状态的剥夺性或创伤性体验并没有严重到使自虐者彻底放弃被爱的希望。在他们的成长经历中,不称职的父母偶尔能在孩子危难之际出乎意料地有所行动,这样偶尔的关注也能使长期被忽略的孩子感到安全。自虐者深陷困境时,周围人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回应,但抑郁者经历中却从来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回应;自虐者会认为,只要能充分表明自己需要同情和关心,就不至于遭受全然的情感抛弃。 “请不要离开我;如果你离开,我就会伤害自己”这是许多自虐性表达的本质。受虐者不断回到施虐者身边,是因为相比于对痛苦或威胁的死亡,这些身处险境的受害者更害怕被抛弃。</p><p class="ql-block"> 在自虐者的经历中不难发现,父母对他们唯一的情感联系常常与他们被惩罚有关。在这种情况下,依恋和痛苦不可避免地建立偶联。因为孩子对父母关注的渴望远多于对自身安全的重视,儿童会逐渐习得痛苦是为了获得亲密关系而付出的代价。所以童年期遭受虐待的个体通常会内化其父母虐待行为的合理性,承受痛苦成为抵御忽视的良方。</p><p class="ql-block"> 自我挫败者在日常生活中总能找到同病相怜者,如果是道德性自虐者,他们很容易寻找确认他们遭受不公的相同观点者。他们也倾向于与人建立一种关系,使自己处于不被重视、甚至被虐待的境地,最极端的例子便是靠近施虐的伴侣。</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与偏执者存在一定的相似之处,有些个体兼具自虐和偏执特质。这两种倾向之所以关系密切,皆源于它们对威胁都具有期待性恐惧。偏执者和自我挫败者都经常会感到自尊、安全和健康面临危机。针对这种焦虑,偏执者的解决办法是:“在受到攻击之前先发制人”,而自虐者的反应则是:“我先攻击我自己,这样你就无法攻击我了”。两者都会无意识地自己权力和爱的权衡上具有强烈的先占观念,偏执者为了支配感而牺牲爱,而自虐者恰好相反。</p><p class="ql-block"> 最后,值得提醒的一点是,自虐性驱力可能会影响自我挫败型人格者性行为,但许多自虐人格者并非性受虐者。反之,很多人因特殊的性经历而具有自虐性性满足,但他们并不具有自我挫败性人格。</p> <p class="ql-block">【自虐型自体】</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的自体表象在某种程度上与抑郁者类似:卑微、内疚、不受欢迎、咎由自取。他们有时会表现出明显的无能和不够完善感,但并不是完全的丧失感,因此他们会以为自己注定会被误解、不被赏识以及遭人嫌弃。这样的态度与其说会给人以喜欢受苦的印象,不如说他们唯有依靠此才能维持自尊心,<span style="font-size:18px;">他们正是通过自虐行为来增强与周围人的联结。</span></p><p class="ql-block"> 具有道德性自虐人格者时常给人留下高高在上蔑视众生的印象,他们以承受苦难为荣,又蔑视那些无法像他们一样忍辱负重的人。有时候,自虐者在回忆遭受虐待的经历时,会流露出典型的受委屈特征并夹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他们通过受苦换得依恋关系,同时通过施虐快感来解决人际困境,享受继发性获益。那些道德自虐型个体习惯于以守为攻,以受虐让施虐者凶相毕露,使施虐者在道德层面相形见绌,利用这一策略,他们悠然占据道德至高点。</p><p class="ql-block"> 抑郁者常常退行到孤独的状态,封闭自己。而自虐者与之不同,他们会把自我的邪恶部分投射到别人身上,然后通过行为证明丑恶来自外界。自虐者需要周围有人来承载他们内心所排斥的施虐倾向,把恶意指向亲朋好友——而亲友们的行为明确无误地证明了自虐者的想法:他们是如此地道德沦丧。</p> <p class="ql-block">【自虐者的移情和反移情】</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与治疗师之间会重现儿时的情景,他们既需要关心,但又只能通过显示受苦才能获得关爱。</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处理困难的方法就是忍让、磨砺、笑对艰难困苦。他们经常会设法说服治疗师,自己需要且应当得到同情。同时他们也担心治疗师会粗枝大叶、三心二意或批评虐待不仅会指责来访者的自作自受,而且会中途放弃。此外,自虐者几乎总是处于无意识的恐惧之中,他们担心他人会发现他们的缺点并因此抛弃他们。为了战胜这些恐惧他们只有设法放大自己的无助感和努力为善的意图。</p><p class="ql-block"> 治疗师面对自虐驱力会产生两种常见的反移情:反自虐倾向和施虐倾向,通常二者兼备。新手治疗师经常会起初给予来访者过度且自虐式的宽容,试图确保治疗师能够理解,绝不会伤害他们;当事与愿违,治疗师意识到患者陷入更加无助和悲惨时,会产生自我不协调的愤怒,出现施虐性报复的幻想,怨恨他们对于帮助竟然如此排斥和抵抗。其实,治疗师感到自己越是努力,事情越是变得更糟——恰恰反映了自虐者的内心体验。因此,应对这样的来访者,治疗师需要注意对自己的自虐行为反应进行识别,并应限制来访者的退行而非对其退行进行强化。</p><p class="ql-block"> 自虐者最擅长催人生厌。没有什么会比“请帮助我——但我只会变得更糟”更伤治疗师的自尊。面对顽固的自我贬低行为治疗师很难持续保持良性的支持态度。这种对自虐者普遍的蔑视态度,表明了治疗师的自我反省实属必要。治疗师的自虐和施虐性反移情不应成为治疗的额外负担,否则这些情绪会使治疗陷入僵局。</p><p class="ql-block"> 最后,由于自虐者倾向于从情感上否认自虐行为的结果,治疗师也需要恰到好处地控制表达自己对自毁行为的焦虑。我时常发现,在探索自虐者的行为后果时,越是担心他们所要承受的风险,他们反而越是漫不经心。</p> <p class="ql-block">【诊断的治疗意义】</p><p class="ql-block"> 对待自我挫败者的首要原则是杜绝自虐的示范。自虐者亟需一个自我决断的有益榜样,而治疗师恰好以具有改品质的个体形象出现,并在建立治疗互动关系的过程中表现出具体的示范,这对自我挫败者的预后至关重要。治疗师不愿被利用或不愿无节制地宽宏大量,无疑是对来访者舍己为人态度的强烈反照。因此,面对自我挫败型来访者,治疗师不应展现“治疗性”的自我牺牲,那只会让来访者感到内疚和不值得帮助;如果治疗师总是“韬光养晦”,顺应来访者,他们就很难学会自我决断、展现自己。</p><p class="ql-block"> 其次,自虐者需要明显榜样来示范如何适切地自我关怀和自我保护。治疗师的自我关怀和保护可能会被来访者认作自私而加以攻击,与自虐者对其早年重要客体的态度如出一辙。这种态度是现实的,也是我们所期待的。我们应当让自虐者明白逆来顺受并不是勇敢,让他们自己去慢慢体会,即使发泄出心中的不满,也能获得接纳。而且他们需要了解,当人们愿望落空愤怒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人也应该可以理解,以忍气吞声来强化自己的道德和正义感,实属没有必要。如果治疗师表现出爱护自己的行为,并把自虐者对之愤愤不平看作顺理成章,那么来访者心中对固有信念的敝帚自珍和确认假设的想法便有机会得以重构。出于以上原因,我们在与自虐者交往时,可以将“你多么可怜!”的态度巧妙地转换为“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即聚焦于来访者改善情况的能力。</p><p class="ql-block"> 同样,我们也不应认同自虐者的内疚和自责。若如此,治疗师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引发治疗师内疚的信号通常在分离前后达到峰值,比如治疗师休假时。此时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表达对自虐者的痛苦的共情,但我行我素,继续自己的休假。这种引导自虐者学会照顾自己、不为他人的反应而感到内疚可能会引发他们的道德恐惧感觉,但也同时可以激励他们提升自我尊重感。</p><p class="ql-block"> 当自虐者处在危险情境时,治疗师难免焦虑不安,但若有意克制这种焦虑,不动声色地处理令人恼怒的人和事,常常有益于治疗。治疗师在治疗中表达焦虑,只会让来访者感到神奇地“摆脱”了担忧——因为“现在担心的人是治疗师的,而不是我”。反之,认真地就事论事的言语,会比较有效。当治疗师拒绝呈现焦虑,有理有据地讲述事实,来访者就会感到焦虑没有得到转嫁,继而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受虐行为。</p><p class="ql-block"> 除了阻止自虐者的病态期待外,治疗师还要灵活对待那些虽然非理性但却极具价值的潜意识信念——通常是将自信与自我惩罚、自我挫败和最终幸福联系在一起的观念,比如“苦尽甘来”、“克敌制胜即让他们展露以虐人为乐的真面目”。治疗师除了通过抵制自己的自虐行为来通过自虐者的反复测试之外,还必须帮助他们觉察到这些测试行为,以及测试得到的结果,即关于生命、人类、幸福等的潜在观念。这部分虽然不像对待反移情那样具有情感挑战性,但要取得效果也举步维艰,因为隐藏在自虐行为背后的全能幻想十分顽固,人们总是能随意间找到因忍受煎熬而成功或因吃苦而获得奖赏的例证。但治疗师坚持不懈地暴露不合理信念,常常可以使来访者产生“移情性痊愈”——基于对治疗师的理想化和对治疗师自尊的认同,可暂时缓解自虐行为,更重要的是可以使来访者持续地在深层心理层面停止自我牺牲。</p> <p class="ql-block">【鉴别诊断】 </p><p class="ql-block">(1)自虐型人格vs抑郁型人格</p><p class="ql-block"> 许多人同时具有抑郁和自虐的驱力,但在多数个体中这两者之间的天平总归会偏向一侧。偏向抑郁的个体需要确定治疗师不会评判、排斥或者抛弃他们,并且能够在他们遭受痛苦时及时提供帮助,也不会像他们内化的抑郁客体那样持续不断地制造抑郁情绪。偏向自虐的个体则需要治疗师具有自我决断,提供温暖和包容,而不是显示无助和痛苦,对来访者眼下的困难不会一惊一乍,也不像他们父母那样,总是等到灾难即将来临才勉强投以关注。</p><p class="ql-block"> 如果治疗师将抑郁者误认作自虐者,会导致抑郁加剧甚至是自杀,因为来访者会感觉到责备和抛弃。反过来,将自虐者误以为抑郁者,则会加重他们的自我残害。如果来访者同时兼具抑郁和自虐两种倾向,那么治疗师必须评估他们目前处于哪种状态,以便有针对性地干预其主要的防御方式。</p><p class="ql-block">(2)自虐人格vs解离人格</p><p class="ql-block"> 很多人容易出现解离状态,是因为他们依此能够以抽象或具体的方式重温创伤。人格转换即通过与最初的施虐者认同,可能暂时忘却自己的主要人格。这类案例的基本驱力确实属于自虐,但如果治疗师意识到这种自我伤害是由于解离状态下的部分人格所为,而这部分人格并不处于意识范围内,那么自虐的诊断就站不住脚。特别是在不符常情的自我伤害案例中,应该详细询问自我伤害的细节。如果来访者能够回忆,治疗师可以询问他/她感受到的人格解体的程度。若来访者不能够完全回忆起自毁行为,则要优先采取干预措施降低解离状态,然后再对其自虐动机进行解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