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小分队的故事

鸡鸣村角

小分队——是指某些单位或团体派出的、执行特定任务的组织，一般人数少而精悍，灵活机动，战斗力强。例如，部队里有侦察小分队，穿插小分队，《林海雪原》的少剑波，还带了一支边侦边打的小分队。 今儿说的这个小分队，是曾经名噪一时的计划生育小分队。 从八十年代初开始，计划生育工作成为乡村基层工作的重中之重。计划生育被写进了《宪法》，省里有《条例》，县里有规定，乡里有制度。各级都建立了相应的计划生育组织。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控制人口增长。 农村的老百姓大多数人都能响应国家号召，自觉实行计划生育。可也有少数人不太听话，他们受传统观念的影响，有了两个女孩的，还要再生个男孩传宗接代；有了男孩的，还馋个女孩儿，想儿女双全。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多生个孩子。黄宏宋丹丹表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比较真实的反映了那个年代，一些农村老百姓躲生、偷生、超生的现象。 那个时候，每个村庄或多或少的都有“超生游击队”现象，小的村三两个，大的村七八个。这些超生游击队们很难缠！每年两次的计划生育集中活动时，他们一得到消息，大门一锁，不见影儿了。村干部进门做思想工作，他们鼻涕一把泪一把，油盐不进。乡亲们对他们也有些同情心理，有时帮他们说好话，亲朋好友们甚至有时还要掩护和赞助他们一下。 超生游击队们信念坚定，态度执着，软硬不吃。且把“敌进我退敌追我藏敌退我回”的战略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乡村计生工作人员们很无奈，就称他们是——“顽固户”“钉子户”“楂子户”。无论是什么户，都让当地政府和计划生育部门深感束手无策。 在此情况下，计划生育小分队，就应运而生了。 一九九一年春节过后，沂水县掀起了计划生育工作新高潮。在声势浩大的“大兵团”作战过后，就剩下了上述这样一些工作“难点”。 于是，笔者所在的柴山乡，也仿照兄弟乡镇的做法，成立了一支计划生育小分队，主要的任务就是解决全乡二十九个村中，计划生育工作中的遗留下来的难点，具体任务就是——“攻堡垒”，“拔钉子”，“砸楂子”。 小分队的队长是乡计生委的老武，他干了十几年计划生育工作，工作积极，作风硬朗，智多谋广，责任心强，勇于担当。 小分队由三十二人组成，相当于一个排的兵力（比林海雪原中少剑波领的小分队少四个）。这三十二个人，都是由乡直各单位抽调的“精兵强将”——有勇往直前，善打“硬仗”的田黄韩罗王五员猛将；有一口气能在喇叭上讲仨小时不重词儿的立秀；有德高望重，人缘极佳，幽默风趣的建顺；有能说会道，善做群众工作的善超；还有专职保驾护航的派出所黄、李二辅警；因为计划生育工作和妇女打交道多，乡里还挑选了四名女同胞加入了小分队，她们的名字中分别带有英、花、美、莲，队长老武就称她们为樱（英）花美莲子。 这还不算，小分队还有俩个编外名额，随时调整。每到一个村，就把那个村里的村干部编入小分队序列，具体干些侦查、暗探、带路、卧底等里应外合方面的活儿。 小分队出征前，还开了个誓师大会！乡里的“一把手”耿书记专门到会动员鼓劲！说——你们是全乡的精兵强将！你们是文武双全、能打胜仗的硬队伍！你们肩负着攻坚克难的重任！你们要不负众托，努力完成工作任务！ 耿书记的讲话很鼓舞士气！可小分队出征第一仗，就很不开市大吉，出手就弄了个“露头臭”。 按照计划，小分队工作的第一站是肖沟村，该村有四个工作难点，其中有个小媳妇，已连续三次没有参加育龄妇女普查，村里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先后多次上门做思想工作，那小媳妇却是油盐不进，而且态度不佳，说话还很难听！工作人员再三动员未果，就怀疑她有问题——可能是计划外怀孕了。 那媳妇家就在村委办公室后的沟岔子边上，距离村委办公室不是很远，小分队就先到了她家。 遵循“先文后武，先软和后格硬”工作套路，小分队里的“樱花美莲子”们，就先出了马，心平气和的进户做说服动员工作。 那媳妇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而且口齿伶俐，说起话来像打机关枪！一见樱花美莲子们进了院子，就自来气儿的心烦，说起话来就带着火星子！——“你们又来了！给俺塞进去的圈儿，还在肚肚里好好的呢！俺没抠出来呢！查什么查啊！” 樱花美莲子们，忍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讲政策规定，说服动员。那媳妇不耐烦了，一边比划一边开了腔——你们啊！又来扒查俺那腚沟啊？一年三季子扒查bi，就怕bi里生了蛆啊！ 说着说着，就挺着胸脯子向前赶，边赶边欲作脱裤子状。说——扒查扒查呗！扒查扒查里边生蛆了吗！ 思想工作是做不下去了。樱花美莲子们只好回去交差。还绘声绘色的作了汇报。 村办公室里的小分队，有笑岔了气的！有笑出眼泪来的，还有笑弯了腰的，仨个人笑得跺脚，俩人笑得直拍桌子！笑毕，又商量，就决定动“格硬”的！ 小分队的田黄韩罗王、樱花美莲子们又来到了媳妇家。 那媳妇似早有所料，一看小分队又二番进门，嘴里就开始嘟囔——这还没完没了呢！说着就提起了厕所边上的尿罐子开始泼尿，尿泼完了，又抓起厕所里的屎乱甩乱抹乱扬。霎时间，骚哄哄臭熏熏的味道儿，就在小农家院里弥漫开来，尿汤子屎点子漫天飞舞，田黄韩罗王，樱花美莲子们虽然不怕艰难，但是怕脏怕臭怕骚啊，此时，也就失去了勇往直前的精神头儿，纷纷后退躲闪，躲得快的没事儿，躲得慢点的，就沾了些尿屎汤点子，一群人落荒而去，逃之夭夭了。 此事过后不久，乡间就传开了个顺口溜——肖沟村啊，真是中！出了个女将穆桂英。薄屎汤子满天飞啊，臭的小分队炸了营！ 不过，那把小分队臭炸了营的媳妇，后来，还是去乡计划生育服务站做了普查。小分队负责做侦查暗探工作的，经过暗访得知，那媳妇最听娘家人的话！于是，就专门去了趟媳妇的娘家，请来媳妇娘家门上的亲属，娘家人连吓唬带哄，媳妇才进站普查了。要不怎么说，小分队能文能武办法多呢！ 　　小分队首战不吉，弄了个“露头臭”后，全体人马并没有气馁，他们及时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纠正不足，抖擞精神，以利再战！紧接着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就取得了完胜。 前峪村里也有一个计划生育“难点”户。这户人家一连生了两胎还想生。男主人没有结扎，女主人没有放环，任何节育措施也不做。村干部无可奈何，就只好把问题上交给乡里。陈书记煞有介事地汇报说——无论什么人，只要是上门动员结扎放环，男主人就砸家什！抡磨棍！抡镢头！摸菜刀！女的就上身撕！还会抓挠脸！咬人的手指头！好多年过去了，村里是“耍把戏的下跪——没法了！” 这是一对聋哑夫妇，实在不好沟通，难！ 这难事儿就交给了小分队。小分队也愁的慌，可再愁也得解决问题啊！总不能让这对夫妇一个劲儿的生吧？生出个仨俩五个的来，那可全县闻名了！ 小分队经过反复考虑，做出了周密计划。大前提是，不能损坏了家什，也不能让男主人抡磨棍，更不能女主人咬着手指头！当然，也决不能伤着这对可怜的残疾人儿！ 这天上午，小分队首先派出了玉山和宝臻前去侦察踩点儿。 而大队人马就悄悄的埋伏在村北的杨树行子里。请来的两位懂哑语的翻译，反反复复的嘟念着练习；把从食品站借来的大网套拾掇、顺溜好；两台拖拉机熄火，进村的不要，喧哗的不中！耐心地隐蔽待命！ 吃袋烟的功夫，侦察员悄头蹑脚的来报——两口子在家南菜园子浇菜呢！行动吧？队长略一沉思，不行，此时在野外行动，影响不好！于是命令——再探！侦察员又蹑手蹑脚的遵命而去。 此时，杨树行子里，开起了“诸葛亮会”，最后决定，行动地点选择在当事人的家门口进行，小分队兵分三路，分别把住三个胡同口，各负其责，各司其职，还要做到打不还手！咬不还口！还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有口罩的戴上口罩！有手套的戴上手套！ 吃了顿饭的功夫，侦察员再报——回来了，快到村口了！小分队长随即下达了指令——行动！ 那浇菜的两口子干完活儿，一前一后悠哉悠哉的回家转，女主人来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感觉后面有异常，回头一看，自己的男人已经被大网套团团裹住了。一愣神的功夫，自已身上也被缠上了大网套，抓挠不着，咬不着，干撒急！ 两个哑语翻译就分别比比划划的开始了对话。 其实聋哑人也很聪明的，一看这架式，也知道今儿是拖不过去了。也没再抓挠咬人，也没有挣扎，静静地坐在院门坎子上发愣， 神定气平后，就比划着和翻译对话。男主人指指脸，有人就从拖拉机斗子里取下了一个包包，里面是洗脸盆子花毛巾香肥皂，说——不用回家梳洗打扮了，洗刷用具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呢！女主人指指嘴巴，有人就又拿来一个包包打开了，说，饭也准备好了，饿不着你们呢！——包包里有两个宣饼，一盒子香品品的炒咸菜。两口子你看我，我看你，笑了，笑的很无奈，可也算是笑了。 大家帮忙取下了大网套后，男主人又指指网套，伸出了小拇指，作了一个鬼脸，意思是说，有话好好说，不该像抓特务一样！大家都笑了，说，不用这法子，请不动您二位大驾啊！…………。 小分队的这次行动，因为情况特殊，就动用了侦察、埋伏、突然袭击等战术手段，还采用了特殊器具（大网套）。虽然有点惊人动马，但小分队没有人被咬着抓挠着，当事人也毫发无损，男主人还心平气和的去做了节育措施，应该算是完胜了。 计划生育小分队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下，成立的一支专做克坚攻难硬任务的特殊队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采用一些雷霆万钧的“格硬”手段和做法。但也做了一些软和和的事儿，回想起来，至今都让人感觉很温馨，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叫很人性化。 在我的家乡团坪峪、柴山一带，有一个人物几乎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那就是长德。论庄亲，我得叫他姥爷。 长德家住官庄村，自幼父亡母散，一个人过日子。由于缺少父爱母温，从小就浪里浪荡，不上学，不种地，不打工，也不经商、从政，天天晃晃悠悠，四处游荡。天天吃着百家饭，那里歇息那里家，有时候兴趣来了，还男扮女装打扮成小媳妇，乐哉悠哉的，于是就成了我们家乡那一带比较有名的流浪汉。 忽一年，长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领回了一个女的，他对外称是自由恋爱，恋来的媳妇。 长德的媳妇，不很高，背有点驼，头发黄黄的，由于长时间不梳理，像一篷乱草在头上扎煞，那媳妇还有点弱智，鼻涕咧泄老是擦不干，走起路来有时候还一颠一蹦的。熟悉情况的邻居说，这是“羊羔子疯”（癫痫）症状。 长德把媳妇当成宝贝蛋子，无论赶集还是上店，走到哪领到哪，逢人就介绍这是他夫人！ 长德整日领着夫人四处游荡，忽一日，人们就发现长德夫人的小肚肚高高的隆起，这是有喜了！消息反映到乡计生委，就引起了极大的重视！辖区内出现了计划外无证怀孕，这还了得？于是，就让小分队负责处置这事儿。 长德携夫人一年到头四处游荡，居无定所，小分队就派出四路侦察人员走村串户的寻找，终于在邻乡把这对情侣领回了乡计生委。一检查，腹中婴儿已经近九个月了，马上就要邻产。 这就让小分队十分头疼。说长德非法同居吧，可人家两口子也一起风雨同舟，恩恩爱爱一起生活了两三年，早已形成了事实婚姻。说他们两口子计划外无证怀孕吧，可有关部门也从来没有让人家办理这证那证啊！再说了，人家两口子还是第一胎呢！ 引不得，流不得，任其放任自流四处流浪也了不得！——万一孩子生在大路边、草窝里怎么办？人命关天啊！ 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分队研究了半天，只好担当起了做保姆的重任。临产的那天，小分队申请计生委，专门派出了全乡唯一的那台“一三零”汽车，由樱花美莲子们专程护送，去县妇幼保健院生产。待婴儿出生落地后，樱花美莲子们轮流值班，伺候了一个月子。 此事传开，都说小分队做了件大好事！有些妇女还调侃说，——咱啊，根本就不如长德两口儿啊！乡里那些乖俊的女干部伺候媳妇坐月子，“一三零”还专车来回接送！福份啊！ 小分队做过好事，破解过难事，也遇到过很惊险的事。 在乡政府东边有个叫阳村的小村庄，村里有个叫胜儿的青年，小两口儿有了两个孩子了，不但欠缴纳超生费，还不想做节育手术。每逢计划生育工作人员进村，小两口儿就把门一锁，就不见影儿了。工作人员走了，两口子就又回来了。如此循环往复，成了标准的超生游击队员。 麦收过后的一天，小分队就来到了胜儿的家，屋门锁着，院门栓着，猪圈里的一头克朗猪正在吃食儿。估计又是躲起来了。小分队就去找胜儿的爹，让他把儿子儿媳妇找回来。 胜儿爹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子，一副彪悍身板儿，脸上有一块疤痕，看起人来常常斜愣着眼睛。 胜儿爹被叫到村办公室谈话，三句话没说完，胜儿爹就蹦了高，斜楞着眼，起了高腔——爱咋地咋地！老不管少事，我不管这些闲事儿！ 眼看“软”法子没门儿，小分队就只好采用“硬”法子。几个人继续和胜儿爹谈话，一帮子人就来到了胜儿家，准备牵那头克朗猪作抵押，倒逼胜儿两口儿出面。 那头黑克朗猪正值壮年，膘儿不胖，身子骨儿强壮，四爪很灵便。一看来者不善，就开始反抗，又窜又蹦还准备下口咬人。用力一摆猪头，就把队员宝友撞倒在猪圈的薄屎坑里。宝友还没有从猪屎坑里爬起来，那克朗猪也会猪急跳墙！四爪一蹬，蹿过猪圈墙头，又拱倒了猪圈墙边的队员顺育。然后，惊乍乍的溜过院门，穿过小巷子，咴咴惊叫着，一口气儿逃向了野外的庄稼地儿，小分队员们就围追堵截去逮猪。 人喊猪叫，惊动了躲起来的胜儿一家老少，胜儿爹也嘎楞着眼，骂骂咧咧的从办公室里回家转。 队员们没有逮着克朗猪，再返回胜儿家时，这里早已森严壁垒，众志成城！ 胜儿爹手持一柄铡草机上大铡刀，一马当先，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口的石蹬台子上。他身后的五、六口子男女老少，有的拿磨棍，有的持铁锨，还有的扛着勾担。怒目圆睁，严阵以待！ 见小分队员又来到家门口，胜儿爹就把大铡刀举起来抡了三抡！狠狠地说——进门一个砍一个！进来俩个砍一双！……！ 此情此景，真让人无奈！小分队只好暂时撤退。最可怜的是队员宝友，弄了一身猪屎，臭哄哄的，坐在车上回乡转，臭了一路子。 那头猪会认门儿，当晚就回了家。 几天后，派出所去人调查了胜儿爹，还做了笔录，民政所也找胜儿爹“谈了心”，村干部也几次登门拉呱。胜儿爹是一个脾气暴躁耿直的人，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还是一个很“看事”的人，关键时刻也分得出轻重缓急。可能觉得手持大铡刀有点不占理儿，而那克朗猪也没有丢。于是，就指派胜儿交了超生费，做了节育措施。 这事儿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小分队以及计划生育的故事，就说到这里为止吧，故事虽然还很多，可真的是有点写不下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回首往事，心中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惆怅，也深深的感觉出——不容易！ 自一九八零年九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发布计划生育《公开信》开始，作为中国国策的计划生育工作，进行了四十多年，四十年来的风风雨雨，一路过来，真不容易！ 党和国家，为了控制人口增长，协调社会发展，发动了史无前例的计划生育运动。这是人类自身的一场伟大革命！不仅为中华民族的发展，也为全人类的进步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波澜壮阔的计划生育运动，把人类追求幸福和完美的思路付诸了行动，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真的不容易啊！ 中国的老百姓，听党话，爱祖国，在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运动中，为了国策，度过了难以忘怀的时光，忍受了忧闷和委屈，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真的不容易啊！ 中国的千千万万个计划生育工作者们，为了把“天下第一难”的事儿办好，呕心沥血，任劳任怨，付出了汗水，付出了青春和年华！真的不容易啊！ 四十多年的岁月，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一朵浪花，波波涛涛自有历史论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悠悠岁月，岁月悠悠，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们啊，永远难忘那曾经发生的一切！ 计划生育集中活动第四工作队合影。(不是文中所说的小分队) 长德同志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敬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