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3写于姥姥诞辰百年纪念,(於2021.10.18整存美篇)

寒色暖阳

<p class="ql-block">  今天,公元2015年元月23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我敬爱的姥姥100周年诞辰的纪念日。昨天一早从家人“温暖亲情”的微群里看到了妈妈和老舅关于今天群里为此召开家庭座谈会的通知,心里一直难以平静。座谈会的内容是每一个人都回忆一件和姥姥相处期间的感人故事。可我想说的是,那所有不知不觉远去的经历,当被成长过程中堆积起来的太多内容所深深覆盖在心底,直到这一天忽然间去挖掘,才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和撕心裂肺的疼痛。</p> <p class="ql-block">  时至今天,我可爱的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一年了,我对姥姥的情感从二十一年前的悲痛到慢慢变得淡忘,再到今天发自心底的怀念,那所有历历在目的故事岂止是一件两件!</p> <p class="ql-block">  对姥姥的缅怀与思念让我想起了1981年姥爷去世后,姥姥来基地时给我讲到的那些个故事,也是我心目中姥姥的样子,我想把我心里姥姥的样子告诉家人并分享微圈里的朋友们,以纪念一个世纪前的今天,这个世界诞生了那么一个美丽的女人,因为她而有我的母亲,因为她而有我,我自豪!</p> <p class="ql-block">  我的姥姥是中国传统妇女中最普通的一员,她勇敢、勤劳、坚韧。她是一个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坚强女战士,是一个内心充满爱的无私的美丽女人,是一个用付出去温暖所有家人的杰出母亲,是那么慈祥可爱的一个老人……</p> <p class="ql-block">  姥姥出生在一个富裕人家,家里只有兄妹俩,一个大她很多岁的哥哥,所以姥姥小的时候是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从小哥哥也是对她疼爱有加。但在姥姥二十一岁的时候被父母包办嫁给了小她三岁的我的姥爷。姥爷的家境不是那么好,家里兄弟多,日子是紧紧巴巴的那种。那时姥爷已经走出了学堂,因为有些文化而在一个东家家里当学徒打杂。那是三七年抗日战争初期,姥爷接触到地下党因而决定离开河北新乐的老家去参加部队打鬼子,当时姥姥已有孕在身(怀上我的母亲),但她没有二话支持了丈夫的悄然离去。不曾想这一去就是七年。</p> <p class="ql-block">  这七年当中姥姥受尽了婆家的欺凌,没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因为生的是女儿,婆婆连同婆家的所有人不仅歧视,还时常遭排挤,分最薄的地,给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这在今天的女性根本不可想象,一个年轻女人是如何独自生下孩子,独自在受尽婆婆百般刁难的苦难环境中一边养育着孩子一边在努力坚强地生活,而自己的丈夫在战场上是死是活却全然不知,没有丝毫音信却依然守身如玉地默默等着丈夫归来。在饥一顿饱一顿的艰苦岁月还要时不时带着孩子东躲西藏躲避日本鬼子的扫荡。姥姥那时的艰难是人难以想象的。</p> <p class="ql-block">  在一天天艰苦的日子里,七年后的1945年小日本战败了,终于有一天部队来人了,送来了姥爷的信。当时姥爷的部队转战南北,居无定处,抗战胜利后终于要在山东曹县一带进行数月的临时驻扎,而那时姥爷已因文化程度的突出和战争中的英勇表现而提升了一定的职务。姥爷画好了让姥姥来部队的路线图,并做好了详细的安排,比如一天步行多少华里,走哪条路是解放区,要在哪里宿夜才能避开敌占区能有部队的安全根据地。姥爷托回乡的同志连同信和手绘地图一并送到了新乐,以解自当兵七年来对姥姥娘俩满心的牵挂。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男女爱情,能够穿越战争经得住漫长岁月的考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照片里的姥爷瘦到脱了相,是文WG革运动平反之前刚从黑监里放出来,在里面姥爷受尽了“四人帮”之流的酷刑迫害。)</span></p><p class="ql-block">  姥姥接到信便兴奋地开始准备干粮,打点行装。你信吗?那时的交通工具竟然就是他们的双脚。为了安全,姥姥在自己侄子(姥姥大哥不放心妹妹一个女人带着娃远行,让自己十几岁儿子帮着一起。)的陪同下带着六七岁的妈妈便登上了去部队的征程。他们步行了差不多二十几天,中间的过程充满了艰辛,地图上的解放区亦会随时变成敌占区,有几次他们险些被敌人抓了去,但终于还是按照姥爷给他们比照着地图做的详细安排,从河北新乐走到了山东姥爷部队的驻地。看得出姥爷是一个相当过细的人,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中应该是没有一天他不思念着自己的妻儿。就这样,姥姥从一个吃尽千辛万苦的普通家庭妇女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那时姥姥没有自己正规的大名,只有父母给起的一个乖巧的娘家小名“冬姐”。姥姥的娘家姓安,姥爷姓张,旧社会女人没有地位,嫁到婆家就以婆家的姓而叫张安氏。参军时姥爷给姥姥起了一个最美的名字,姥爷觉得姥姥就像冬天里的腊梅,不畏严寒,美丽绽放,于是姥姥在拥有了自己身份的同时拥有了自己最美丽的名字 —安冬梅。</p> <p class="ql-block">  在部队里姥姥和所有女同志一样,她们随着部队战场的迁移,一边为战士们准备供给,一边努力学习文化。两年后的一个寒冬里姥姥生下了舅舅,那时部队在打热河(这都是上中学时姥姥来基地跟我回忆到的内容,我想热河应该是河北一带吧!)头天傍晚生下舅舅,第二天一早就要骑着马行军,要躲开国民党的追击。听姥姥讲那时一边行军一边打仗,根本没有办法准备孩子的衣服,更没有卫生纸来安排自己,于是她垫上很粗糙的厚草纸,把生下来一个晚上的舅舅用军衣一裹然后捆在肥大的裤裆里,就这样她们一路骑着马跨越冰河,耳边枪声不止,子弹飞传,她们终于躲过了国民党的部队。但姥姥因冰河的冷水患上了严重的月子病,她腰痛不止。</p> <p class="ql-block">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姥姥跟随着部队转战南北,他们解放了热河直到全国解放后,又去贵州剿匪。男同志大多在前线,女同志却在后方保障部队后勤供应。这期间姥姥生下了二姨,但姥爷带来了战友牺牲后留下的遗子,一个跟二姨一般大的小婴儿,姥姥用母爱的伟大同时养育着战友的遗婴和自己的孩子。当在贵州驻扎时,忽然有一天姥爷的部队接到入朝的命令,大部队走后不久,留守处的女同志们也奔赴了朝鲜。(后面的内容姥姥是否有更多的回忆,我的记忆有些模糊。)直到1955年从抗美援朝的战场凯旋归来,这时进入了和平时期,为了精简部队,姥姥同全体女同志一样响应部队号召脱下了光荣的军装。</p> <p class="ql-block">  脱下军装后的姥姥负责部队家属们的文化学习,那个具体叫什么机构,我记不得姥姥的说法了,总之姥姥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从一个文盲到脱盲,再到能够组织女同志们读书看报,解决各家的家庭困难与矛盾。那是要有自己多大的努力才能达到的境界和能力呀!</p> <p class="ql-block">  对姥爷姥姥的感情之深,那是因为我不到一岁时父母在基地特殊的工作性质,我被送回到东北由姥爷姥姥两位老人照看,虽然那时姥爷姥姥还没有退休,但家里有保姆帮忙,这让我感受了更多隔代之情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  但平静的日子忽然有一天就会地动山摇。文化大革命的热潮使沈阳军区成了“重灾区”,姥爷一夜间就成了叛徒,被抄家关进黑监,我们不再敢想共产党的“喷气式飞机”一类的待遇是如何把姥爷变得脱了像的。姥姥为了躲过红卫兵的风头不得不带着我和小姨离开了东北回到了他们河北新乐的老家,那时我才三岁,更多的记忆没有,只记得抬起胳膊用棉袖抹鼻涕被姥姥训斥,现在想想,那时姥姥内心正承受着何等的苦痛!</p> <p class="ql-block">  对姥姥再有的记忆就是1981年姥爷去世的时候。那时是姥爷被平反进驻沈后第一干休所不久,姥爷的身体终因黑监里的迫害而不得不提早地倒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爸妈为了让姥姥从痛苦中尽快走出来便把她老人家接来了基地,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得到了姥姥无微不至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  记忆之一:姥爷的离世对姥姥来说是致命的痛苦。那时姥姥来到基地时爸妈把我和弟弟的两张小床合并成了一张大床,于是我和弟弟分别睡在姥姥的两旁。很多个夜半的时候,我会被姥姥的噩梦喊叫声惊醒,偶尔妈妈从另一个房间也会听见过来。有时姥姥说是梦见姥爷了,有时姥姥说是梦见日本鬼子扫荡了,当时我太小,根本就想不到姥姥在一个人的艰难岁月,那些个扫荡给她的精神留下了多么挥之不去的恐惧!找到了姥爷,她终于得到了保护,可姥爷的离去让她瞬间又回到了那恐怖的岁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记忆之二:姥姥是一个注重修养的人。我的姥姥大大的眼睛,那高挺略带鹰钩的鼻梁透出了一张立体并生动的笑脸,长到老了都是那样带有磁性的容颜。记得有一天下午学校放学很早,想到回家不再冷清而有姥姥了,便开开心心大步流星地往家赶。那天天气特别晴朗,外面温暖如初,当我走到后勤车场边的马路上时,就远远地看到姥姥正坐在楼前的小凳上,记不清她是缝补着什么还是仅是在晒太阳,这时姥姥也看到了我,那时是我的个子迅速穿升的阶段,姥姥微笑地望着我大步靠近,我蹲在了她的旁边,这时姥姥开口了“怎么走起路来像个男孩子?一点也不斯文?”我立马不服气说“不都这样吗?”姥姥随即和善并不紧不慢地告诉我女孩子应该如何慢些脚步才显得高贵优雅。这事儿虽过去那么久了,而我的步伐依然没有放慢和减小,但那一刻姥姥笑着看我走近的样子却是那么深刻地印在我的记忆里。</p> <p class="ql-block">  记忆之三:姥姥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因为妈妈也是个军人,所以她要求我和姐姐要艰苦朴素,于是妈妈的旧军装成了我整天穿在身上的“常服”,很多时候这让姥姥都看不过去了,于是妈妈年轻时的便装便在姥姥的巧手之下被改在了我的身上。并在姥姥的建议下,妈妈第一次给我买了两块花布,一块是蓝色碎格的的确良,一块儿是白色带小红花点的棉布,在姥姥的巧手之下它们都成了穿在我身上最漂亮的衣服。</p> <p class="ql-block">  记忆之四:姥姥是个勤劳的姥姥。姥姥来之前,我是家里干活的主力,喂鸡、做饭、打开水,姥姥很疼我,她来以后很多时候喂鸡做饭的活没我啥事儿了,被姥姥一手拿下。而且她手下的活又快又好。小时候和小朋友们在医院前后的树群间追跑玩耍,偶尔也会摘榆钱,够槐花,但却不知道榆钱、槐花在姥姥的手中会变成那么香的美味。有时候姥姥会用它们包包子,还有时候,姥姥会把它们或是芹菜叶扫帚苗一类的野菜和上苞谷面和白面蒸熟后,调好了蒜汁拌着吃,香极了。总之姥姥在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吃到了太多从没吃过的“野味儿”,现在想想,那是多么绿色环保的营养品呀!</p> <p class="ql-block">  记忆之五:姥姥的保护很温暖。因为小时候在父母身边时间短,所以总会因为身上的这毛病和那毛病遭到父母的训斥,也因此在家里干活最多挨骂最多。加上老妈是个要强的知识女性,自然对我这笨拙的丑小鸭总是恨铁不成钢。姥姥来了以后,时常遇上我被呵斥的时候,她便想方设法把妈妈引向别的话题。姥姥很聪明,她不会当我的面批评妈妈,但姥姥会以公正的心来保护我。记得有一次在楼前忘记是为什么,她终于没忍住而没再给妈妈面子,妈妈生气扭头走开了,只听见姥姥说,你妈怎么变了?其实我知道姥姥是因为疼爱我才批评了她的女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对姥姥的回忆太多太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那所有的场景,那所有的瞬间都像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忽地清晰,忽地模糊了视线。它们被淡忘了太久,却也被深刻于记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在我亲爱的姥姥百年诞辰的今天,我的心里飘动着抹不去的缠绵。我爱您,我的姥姥!我想念您!在今天的日子里,能不能请您,在我的梦中让我看见那慈爱而美丽的微笑!祝您和姥爷在天堂都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