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文字//力摇 图片//网络</b></p> <p class="ql-block">记得前年邻居王奶奶去世时，母亲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一趟家送她最后一程。我当时就哽咽之至，内心既有悲伤也有内疚，因为童年时的那个秘密在我心中似乎憋闷了好久，今天终于可以忏悔地说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每到深秋时节，就是家乡柿子成熟的季节，那时候在南岭坡上每家每户一块地，统一采摘，采摘之后还要用酒把柿子梗部那地方用白酒点几下，然后封入塑料袋捂一捂，所谓去去“麻”味，然后再拿到集市上去卖，每个都脆甜无比。</p><p class="ql-block">大批的柿子采摘过后，我们这些小孩子基本上吃够了，也过了馋嘴瘾。但过了半月二十天的又想吃柿子时却没了，家家户户基本都卖光了，只剩下邻居家王奶奶的那棵古老粗壮的柿子树上还吊着如许的“红灯笼”，小伙伴们天天在那转悠，但她家的门锁着，不是木栅门，是那种高高的大铁门，不可能爬进去。</p><p class="ql-block">王奶奶家那棵树在东墙根，与我家相邻，站我家猪窝墙上，就能爬到她家柿子树上去摘柿子，然后再爬回来。</p><p class="ql-block">可我从未偷摘过，因为每年王奶奶采摘完都会给送过来一包，母亲都说：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可她总笑着说：不多，给孩子吃。</p><p class="ql-block">王奶奶家就一个儿子，早年考上了大学，留在了外地工作，王爷爷早就去世了，王奶奶独自一人把儿子带大，一直勤勤恳恳，省吃俭用。</p><p class="ql-block">母亲很同情她，一般她有什么重活，一个女人干不了的，都让父亲过去帮帮忙，有什么好吃的也给她送点去。王奶奶也知恩图报，每逢外地的儿子儿媳回来带什么外地特产，稀罕的东西也都给我们送过来，两家相处得很好。</p><p class="ql-block">她家儿子王叔特别喜欢吃柿子，王奶奶每年都把家里这棵柿子留着，一直留到自然熟，这种柿子只有在历经霜降之后才没有涩味，自然熟的更是香甜。</p><p class="ql-block">霜降过后，历经几次风霜，柿子一个个挂在树梢上，与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交相辉映，那一抹抹橙红色愈发的惹人喜爱，一个个红灯笼似的飘在湛蓝的天空下，引来了无数的鸟雀。</p> <p class="ql-block">王奶奶在家时一般都用一根拴着红绸布的长竹竿吓唬那些馋嘴的鸟儿，坐在树下朝着鸟儿一杵，鸟儿便吓得“朴愣愣”飞走了。</p><p class="ql-block">不在家时便在树枝上拴上红布条，红布条随风一吹，发出“簌簌”的声音也能帮助吓跑大多数鸟儿，但也有胆子大的便硬啄起来，好多柿子都被啄了些惨不忍睹的洞儿。</p><p class="ql-block">回来后王奶奶便摘下这些柿子，切去鸟儿啄的部分，然后清洗干净，送给我们一起吃。你甭说，越是被鸟儿啄过的柿子越甜，我们一起吃着，母亲一边和王奶奶唠着嗑，王奶奶还一边骂着：那些死鸟，和我儿虎子争嘴呢，再来非打死它们不可。</p><p class="ql-block">王奶奶这时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这丫头你可随便吃，可着尽的吃，谁让虎子那熊孩子还不回来呢。母亲说：丫头，你看看王奶奶对你多好！有空你就拿个小凳子坐咱家猪窝墙上，拿个长竹竿，帮王奶奶看着鸟儿。我使劲地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那天，母亲上地去了，王奶奶要去赶集，临走让我帮着她看鸟，她说回来给我从集上买我最喜欢吃的油炸糕吃，我美滋滋地答应了，期盼她能早早回来给我油炸糕吃。</p><p class="ql-block">我坐在猪窝墙上，一手拿着长竹竿，一手翻着连环画书，突然“咚终”的敲门声，前街上那七八个调皮捣蛋鬼涌了进来，我拦都拦不住，他们非逼我帮他们忙，让我拿着篮子，他们上树，摘一个递给我让我放进篮子。</p><p class="ql-block">我不同意，他们就揪我辫子，还发狠说我上学时不让我走他们前街，让我绕别村走。我被他们吓怕了，当了他们的帮凶，看着那被我放进篮子里的红橙橙的柿子，我的心在滴血……</p><p class="ql-block">他们摘完之后又恐吓我说：不准和王奶奶说，只要她找上门，就有我好看的！我吓得六神无主，只嗫嚅地答应着，像一只任人屠宰的羔羊。</p><p class="ql-block">我看着满树的柿子瞬间被他们掠走一半，只剩下他们够不着的地方，又伤心又悲愤，可拿他们无可奈何，临走他们还恶狠狠地说：闭紧你的嘴！</p><p class="ql-block">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的背影，我伤心欲绝。赶紧想了一个办法去床上装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我爬上了床，裹了好几层被子，紧紧地蒙住头。没过多久我听见母亲回来了，她到处喊我，我也不敢吱声，把头蒙得更紧了。</p><p class="ql-block">直到母亲发现了我，她吓坏了，以为我发烧了，赶紧摸我的脑门，问我哪儿不舒服？我连忙说没事，就是困。母亲说不是让你看柿子吗，净偷懒了。</p> <p class="ql-block">我一点也不敢争辩，只是沉默不语，也不起床。不多久王奶奶也回来了，她先到了我家，真给我带了油炸糕，母亲喊我起来吃，我也不起来。</p><p class="ql-block">听着王奶奶离去的脚步声，我心如刀绞，又差愧又难过，不知如何和她说，她很快就会发现柿子少了的。</p><p class="ql-block">果然不多久就听见她在院子里喊：天那，柿子咋少了那么多！母亲闻声跑了过去，只听见两人的唏嘘声。</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母亲回来后问我看见谁摘柿子了吗？我说睡着了，没看见。母亲就一句话没再问过我，只是说王奶奶让你把油炸糕吃了呢。</p><p class="ql-block">之后我似乎自己觉得没脸见王奶奶，总是尽量避开她，而她却待我和从前一样，满脸笑着，总是说：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p> <p class="ql-block">光阴荏苒，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也步入了中年，但心中总有个结堵得慌，尤其是每次回老家的时候。</p><p class="ql-block">每次回家，我都去王奶奶家坐坐，她已经九十多岁了，满头银发，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她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好多事，“丫头，丫头”的叫着，那种亲切感从未改变过。好几次我都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小时候丢柿子的事，其实我在心里无数次的呐喊：说出来，说出来……</p><p class="ql-block">但终究是没有对王奶奶面对面说出去，这一直在我这儿成了一个尘封的秘密。直到前年王奶奶去世，我才在她家的柿子树下忏悔了此事，说完我感到浑身无比的轻松。</p><p class="ql-block">回家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傻丫头，其实你王奶奶早猜到了此事，怕你心理压力大，也叮嘱我不再问你，说不就几个柿子吗，谁吃了都一样，别为难了孩子。</p><p class="ql-block">我听后惊诧不已，泪如雨下，原来我的秘密早被识破，原来她们保守的秘密才是最善良的秘密。</p><p class="ql-block">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见那棵古老的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一个个红灯笼似的向我飘来，里面还有王奶奶那和煦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字数：2305</p><p class="ql-block">美篇故事会第三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