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早年很是痴迷《红楼梦》,七十年代末,大量的中外名著和电影纷纷解禁,越剧《红楼梦》电影就在其中。</p> <p class="ql-block"> 初识《红楼梦》从越剧电影开始,那时电影虽还没在县影院播放,但我们班上某生在市里看过,回校后就大吹特吹电影如何如何地好看,或问好看在哪里,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挠头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似地叫道“电影里有个会说话的鹦哥”,话没说完,就惹得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等待已久的电影预告终于贴出来了,电影院几天里是日夜场连轴转,即便这样,仍是一票难求,周围五里八乡的都挤到县城来看电影。那时正值夏季,有人扛着凉床就睡在电影院门前的广场上,排队领号抢购电影票,盛况空前。</p> <p class="ql-block"> 我看的是日场,影院前后出口处的厚重帷幕在开场铃声中拉起,顿时漆黑一片;悠扬的越剧音乐缓缓流淌,人声鼎沸的剧院刹那间安静下来,电影开始了:越剧方言对白根本听不懂,咿咿呀呀地也不知唱的是什么,但眼前的唯美画面,让我如同中了魔症一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吴浓软语的对白、如泣如诉的唱腔、古装戏里人物的装扮,凄美的爱情故事让人如痴如醉、看完电影 “如轰雷掣电”竟有万言千语,满心的感受涌在心口,却又半点表达不出来,世上竟然有如此神仙般的人物!越剧《红楼梦》在我面前打开了一个新天地,后来大凡看到“色如春晓之花, 面如中秋之月”“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之类的文字,就会浮现徐玉兰及王文娟装扮的“宝黛”之形象。一时间,“天下掉下来个林妹妹”、“黛玉葬花”、“宝玉哭灵”等经典唱腔,虽让浓郁的家乡方言唱得荒腔走板、支离破碎,但仍是“一曲红楼暗飞声,散入热风满县城”。 </p><p class="ql-block"> 少年时看书,全然不知思索作者当时的写作背景、个人遭迹及写作意图,感兴趣的只是故事情节和人物结局。不记得哪位同学带来一本早年出版的竖版《红楼梦》(第四集),书既残缺不全,又是繁体字,但大家还是如获至宝,挤在一起阅读,有性急的一下子就翻到结尾:林黛玉没死,原本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绛珠仙草,宝玉乃赤瑕宫神瑛侍者,只因神瑛侍者对绛珠有灌溉之德,故绛珠因报恩而还泪,泪尽即重返天界。看到此处,大家都长吁一口气,恍然大悟后又大为释然,一扫电影《红楼梦》观后之悲凉心境。</p> <p class="ql-block"> 不久,《红楼梦》再版,终于有机会看到全本小说。通读全书后,我对书中第五章“游幻境指为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最为着迷,将各位红楼女儿的判词和她们最终的结局一一对照,一本《红楼梦》让我爱不释手,最爱的是与里面人物命运走向相关的的谶语、诗词及谜语。毕业后,我的同学兼闺蜜夏玉在县图书馆工作,看书更是大为便利,阅览室里凡能找来的“红学”报刊几乎读遍,不经意间翻到一本《脂砚斋评石头记》,更将脂砚斋的评点奉为圭臬,拜读后幼稚地自认为对《红楼梦》全书有了新的认识。书中总序写道“《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首,这部中国文学史上的鸿篇巨制以其丰富的思想内容、伟大的艺术成就和深远的文化影响成为中国古典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由于本人文学修养、年龄及生活阅历的局限,当年的我只是将《红楼梦》看成是悲剧结局的爱情小说。</p> <p class="ql-block"> 后来,刘心武先生在“新华文摘”上发表“秦可卿之死”、“贾元春之死”、“妙玉之死”等系列学术探索文章,他立足“秦学”,进行红楼探密,“秦学”观点掀起新的一轮“红学热”,“看书不谈红楼梦,读遍诗书也枉然”一时追捧声与喊杀声齐鸣,支持者与反对派群殴“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路神仙打架,热闹非凡。有诗云“石头一记大荒峰,红学纷纷说异同。功过是非当议论,探求考索仗勤政。分岐不掷云霄外。高谊长存天地中,放眼三春君试看,繁枝嫩叶汇芳丛”吾等看官欣逢盛会,大饱眼福。</p><p class="ql-block"> 年岁渐长,不再有年少时“非黑即白”的单纯认知,前不久在“微信读书”中又见《脂砚斋评石头记》一书,竟大有旧友重逢之感;三十年后再读,颇多感慨。再读时摒弃各位“红学”名人大家之观点,更将自己短浅的认知清零,只把老友当新朋,逐字逐句认真品读,多则三二章,少则几页,慢慢读、细细品 ,只觉字字珠玑,回味无穷;读来如入宝山,愈往深处,愈是被景色迷惑,“乱花渐欲迷人眼”平常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在作者笔下都赋予深意,书中的一诗一联都隐藏着人物的命运走向,实乃非大手笔不能为之,直令人叹为观止;合书静思,细细咀嚼,推敲文字背后之深意,又恰似钱塘观潮,眼前是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着实让人震撼。感慨万千,心之所向,神之往之。</p> <p class="ql-block"> 脂砚斋,其人身份不祥,百年来争论不休,“红颜知己” 猜想居多,或云“湘云”或认“芳官”皆有之,但他(或她)应为曹公至交,对作者家族兴衰亦有切身体会,其在开篇“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中批注道“此是一首标题诗,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俩人关系之亲密、情意之深厚已跃然纸上。</p><p class="ql-block"> 脂砚斋的批注极佳,因看过《石头记》全本,故能统揽全局、丝丝入扣,评语直达常人意想不到之处。红学大家周汝昌先生有过这样叙述“脂砚斋的评语是小说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脂砚斋其人实为曹雪芹的合作者。</p><p class="ql-block">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部《红楼梦》”重读之感受不敢赘述“心中有感不敢发,多少大家在前头”唯恐有拾人牙慧之嫌而贻笑大方。张爱玲曾言“人生三大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结”此语实在说出我三十年后再读《脂砚斋评石头记》之感想,除此外亦再无语言能表达出我对曹雪芹大师及其至交脂砚斋的景仰之万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