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归侨洪基温

王裕秋

　　洪基温是印尼华人的第四代。他曾祖父年轻时便从福建南安随家乡人下南洋，到了印尼巴厘岛，在巴厘岛乡村的橡胶园、胡椒园、咖啡园都干过活。他曾祖父去印尼前就懂得中国功夫，武艺高强，赢得巴厘人的喝彩，很多巴厘人都拜他为师。有一次，荷兰殖民军企图进村抢掠，酋长把村民组织起来，商量对策。大家一致推举他曾祖父带领众人抗击侵略者，他曾祖父要求众人拿起器械，埋伏在一个险要的隘口，采用短兵相接的战术，突然对荷军大出打手。荷兰军吓破了胆，有枪也使不得，只好丢下枪支，狼狈逃窜。酋长为了嘉奖他曾祖父的功劳，特赐予他曾祖父一块土地，此后，他曾祖父便在这块土地上耕种，娶妻生子，安稳度日。

（洪基温近照）

洪基温的爷爷因得家传，会用草药治病，在巴厘乡村当起了民间医生，帮助村民解除病痛，在当地颇有声望。土著人中有人为他做媒，他答应了，娶了一位巴厘奶奶。巴厘奶奶善持家务，婚后相夫教子，日子过得稳稳当当。这个华印家庭与当地人和睦相处，对当地人有很大帮助，得到当地人的尊重。

（印尼婆的老照片）

洪基温的父母是在一位福建人的咖啡园里打工，他们把咖啡园打理得有模有样，咖啡树长势郁郁葱葱，结果很多，年年丰收。他们深得福建老板的信任，老板娘视他们如同一家。下南洋去印尼的华人，起初都是打工，有给印尼人打工，给荷兰殖民者打工，后来有给华人老板打工，不同的劳资关系，异样的人际氛围。洪基温父母在华人的咖啡园里辛勤劳作，老板不欺凌虐待劳工，他们度过了平和的时光。

（洪基温父母的旧照）

他母亲的穿戴和他祖母一样，是印尼土著人平时穿的纱笼，而咖啡园华人老板一家，穿戴的服饰已经受西方的影响，能明显看出主仆的服装不同。咖啡庄园里主人家的房屋是土木建筑，作为工人的洪家住的是茅屋竹房，居住条件也有差别。但洪家人感觉他们在庄园里工作稳定，生活正常，他们也知恩图报。

　　（洪母（左一）与老板娘及其子女合影）

洪基温1947年出生，在他的记忆中，他上的是中华学校，学习的课程有华文的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还有印尼语。学校分上午班和下午班，上午是小学上课，下午是中学上课，学校有效地利用校园资源。学校对学生分阶层收取学费，穷人的孩子少收些，富人的孩子多收些。所以华人的孩子都有书读。他上小学时穿着校服，头发梳得油亮，讲究整洁。他和母亲在自家房子旁边的照片，体现出当时巴厘乡村华人的生活状态。印尼排华前，华校都是华人捐钱创办的，很多华人都热心慈善事业，都希望华人子女读书识字，出人头地。

（洪基温（左一）小时照片）

洪基温回国时13岁，在印尼亲眼目睹了巴厘的一些生活场面和情景。华人家庭红白喜事，场面热闹，参与的人数众多，不只是亲属，附近的华人都参加了，仪式庄严肃穆，保持了华族的传统习俗。但印尼政府排华时，采取了去中国化的强硬措施，取消华人的各种社团，禁止华人传承中华文化，关闭华人学校，取缔华人报纸媒体，使华人的生活陷入困顿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巴厘华人的出殡场面）

洪基温的父亲没有继承其父当民间医生的职责，他只是一般性地打工，和华人朋友们一起寻找适合个人发展的机会，但机会姗姗来迟。他们仍不泄气，相信只有打拼才会赢的道理。印尼华人是勤劳智慧的一族，而且与人为善，不会敲诈勒索村民或顾客，人缘好，即使是打工，当货郎，开店铺，也能维持生活，有了储蓄，便经营生意，希望有更大的发展。

（洪父（左一）和友人合影）

印尼排华，对华人是个惨重打击，也造成印尼社会重大损失。那时，多少难侨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难侨们听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领事馆的安排，有序地撤离印尼。在巴厘岛，一辆辆大卡车运载难侨，驶向海港，难侨们有祖国做坚强后盾，次序井然地登船，以这种方式表示华人对印尼政府的无声抗议。

（一辆辆载着难侨的卡车驶向码头）

1960年6月，在码头，有很多华人，甚至有很多印尼当地朋友，默默地送别难侨登上中国政府派去的轮船。虽然这时很多华人已在印尼生根长叶，甚至有不少是华印结合、华荷结合的家庭，他们同样惨遭驱逐。这些难侨中，不少是举家撤离，有些是一家三代人，携老扶幼；有些是一家两代人，夫妇带着孩子。历史上，华人是为了谋生漂洋过海到印尼，而难侨是为了逃避人祸回到祖国。

（码头挤满送别难侨的人们）

洪基温随着家人乘坐中国政府租借的香港福安轮离开印尼回国，一家人被安置在彬村山华侨农场。洪基温回国后入读彬村山中学，毕业后回农场当农场职工，成为彬村山华侨农场的知识青年。兵团年代，他在连队表现积极，兵团干部鼓励他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谦虚地认为自己还不具备条件。一位非党员被兵团安排去勤务处管理枪械弹药，可见他的政治可信度和思想觉悟是较高的。

（洪基温接受采访）

洪基温退休后曾去印尼巴厘岛，探望在巴厘岛的亲属，访问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祭拜了他曾祖父母、爷爷奶奶的坟墓。巴厘酋长奖励给他曾祖父的那块土地还由他的亲属管理使用，他的亲属询问他要不要回印尼生活，他感慨万千，一言不语，摇了摇头。

（洪基温去印尼祭拜祖坟）

当年的印尼难侨，现在的中国退休职工，洪基温夫妇在彬村山华侨农场过着安逸的晚年生活，他知道小家、大家、国家在他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