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枣树——深深的记忆

雄关漫道

两棵枣树：小枣树 （左） 和 婆枣树（右）

　老家的天井里有两棵枣树。

在北屋门口的右侧，婆枣树和小枣树一左一右，婆枣树比小枣树的躯干要粗些，褐黑色的树干粗细接近水桶桶底。两棵枣树不惧严寒冬雪，不畏盛夏酷暑。冬去春来，沐浴着阳光雨露，基本上不用浇水，也不施肥料，两棵枣树只是通过天然的雨水和屋顶冲刷下的泥土，吸收着自然界的养分。因此，两棵枣树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婆枣儿

　　两棵枣树年年枝繁叶茂，生气勃勃。树冠层层叠叠，遮住多半个天井，北屋，东屋，西屋的屋顶，也是被护佑在树枝之下。春天，杨柳青青，芳草吐绿，只有枣树发芽最晚。田里的小麦开始秀穗，才是枣树开花的季节。微风徐徐，树叶摆动，枣花飘香，香满天井，香飘四邻。吸引着众蜜蜂飞的嗡嗡作响，忙着采蜜。美丽的蝴蝶，绿色的螳螂，霸气的大旋螳，也都不甘寂寞，扇动着漂亮的翅膀，或时而垂直不动，或时而高频飞舞，在树枝间飞上飞下，展示着各自的翩翩风采。三五成群的小燕子，站在树枝顶端东张西望。燕子爸爸妈妈则快言快语叫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五”。动听的鸟鸣不绝于耳，好像是对刚初飞的小燕子在叮嘱着什么。麻雀，殿雀绕着枣树枝也是飞来飞去，好不自在。几只喜鹊“叽叽喳喳”也是时常光顾。花香四溢的两棵枣树，成了昆虫、鸟儿们和谐共生，开心玩耍的乐园。

小枣儿

　　清晨，拽开屋门，只见枣花落了一地，像是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枣花谢了，枣儿一天天在长大，颜色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红，结的红枣 儿也是硕果累累。一串串圆圆的红枣在晨风吹拂下，拨动着树叶的遮挡，时隐时现，就像是刚刚醒来的婴儿，露着胖乎乎的红脸蛋，微笑着向你招手致意。“七月十五红腚桘，八月十五乱打枣，”是娘的话。意思是到了农历的七月十五前后，枣儿才开始在屁股部位出现红晕，到了农历八月十五枣儿就红了，基本上都熟了。这是人们盼望的时刻，特别是玩耍的孩子们，能够吃到新鲜可口的红枣儿了。

摘枣儿

　　枣儿红了，接下来，按说是该打枣了。我们家则是在临打枣之前，先要摘枣儿醉枣儿。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娘就吩咐我们挎上竹编筐子，或端着竹编甸子，到树上挑选采摘个大饱满，颜色微黄或黄红相间，没有裂纹和伤疤的鲜枣儿，大概采摘两个竹编甸子那么多，这是摘枣儿。接下来就是醉枣儿，把准备好的白酒倒进大白碗里少许，再把挑选的上乘鲜枣放到碗里打个滚，沾满酒，然后，用筷子轻轻地夹着枣儿放到准备好的坛子里。装满坛子，用泥巴把坛子口盖密封好，醉枣完成。我们家人多，亲戚也多，醉少了分不着，所以每年都是醉两大坛子，一坛子婆枣儿，一坛子小枣儿，外加一个不保温的暖瓶胆装婆枣。醉枣是个技术活，弄不好，就会发霉变质。因此，每年都是娘亲自做。过年了，打开坛子，醉枣的醇香扑鼻而来。当你品尝着鲜红的醉枣儿时，感觉那个爽啊。心想过年真好，能吃到这样新鲜的美味。过完年家里来亲戚，桌子上先放上两盘醉枣供大家品尝。人们吃着醉枣，称赞娘醉的枣好。娘说；“主要是这两棵枣树好，结的枣儿酸甜可口。”

打枣儿

　　收获红枣儿，叫打枣儿。一般都是早晨起来打枣儿，家里人大人孩子都参与其中，手拿竹竿或棍棒，在地面上，在屋顶上，在树干上，挥舞着杆棒，打的树枝霹雳啪啦。红枣儿应声哗哗下落，东滚西蹦，好不热闹。时间不长，房顶上，天井里红枣儿夹裹着枣树叶铺满了一地，望着满地红彤彤金灿灿的鲜枣儿，听着“咔”“咔”嘴里咬枣儿的清脆声，那种香甜可口，沁人心脾的感觉，和丰收中的喜悦更是挂在了大人和孩子们的脸上。当看到被打折落在地上的枣树枝，自己感觉是不是打枣儿手重了?老人们却说：越打树越旺，来年长的枣儿越多。摘枣儿打枣儿，爬上爬下，自己练就了一身轻功，上屋顶，不用梯子，顺着婆枣树的树干，三下五除二，就直接上到北屋上，印象中没有人比我上的快。

捡枣儿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枣树生长期比柳树杨树榆树等树种缓慢。这么粗的两棵枣树，得需要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出于好奇，便问爹娘，爹娘笑着告诉我，说是他（她）们也不知道。家里就数爷爷的岁数最大，用现在的话说，这个问题问爷爷最靠谱。结果爷爷的回答也没有让我十分满意。爷爷说，他记事的时候，这两棵枣树就在这里，那时候这两棵枣树就不细了。是谁栽的，又是哪一年栽的，爷爷说他也说不上来。

收枣儿

　　当年老家的两棵枣树，一棵婆枣树，一棵小枣树，一左一右，挺拔伟岸，枝繁叶茂，结出的枣儿，是一家人都喜欢吃的美食。每到过年的时候，制作的醉枣儿，蒸的枣花卷，枣角子，豆米枣齐馏，枣黄面等美食，都少不了红枣。红枣让年味香甜浓郁，回味悠长。好像锅台前的灶王爷也在瞅着两棵枣树，投去赞许的目光。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两棵枣树又挡风遮雨，护佑着一家老小。它们矗立在天井的两侧，陪伴着我们天真快乐的童年。见证了我们在煤油灯下，以书为伴，渴望知识，怀揣“独倚长剑凌清秋”的少年梦想。分享了我们几多欢乐，几多忧愁。又先后目送着我们五个兄弟，背起背包迈出家门，脚踩着家乡的红土泥巴，头顶着路边的高粱花子，沿着蜿蜒泥泞的羊肠小道，懵懵懂懂去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之路。我们兄弟五人，无论是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还是“三支两军”镇守九江；无论是装甲劲旅驰骋胶东大地，还是对越反击战备战中苏边防。无论是驻守在泰山脚下，还是劳作生活在黄河之畔。两棵枣树就像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一样，赋予我们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不怕风吹雨打的精神品格。护佑着我们兄弟战斗工作，劳动生活在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泰山脚下。

　　星转斗移，沧海桑田。爷爷奶奶，父母至亲都先后故去。虽是自然法则，然而，仍深深地怀念并感恩爷爷奶奶和父母至亲给予我们的生命和恩泽。当年的儿子，孙子，现在也成了父亲母亲、爷爷奶奶。

望着相依相伴，历经沧桑一个半世纪的两棵枣树，年年都萌发出新的枝枝叶叶，不仅结出甜脆可口的红枣儿。并且用自己硕大的躯体，护佑着它身边冒出的一棵棵小树苗儿，茁壮成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