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九 艳 阳 天 》长篇小说连载之三

老将谈兵

<p class="ql-block"> <b></b>作者:张小川</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侦察连文书</b></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 </b><b>一</b><b style="font-size:22px;">九七六年十月,英明领袖华国锋和老元戎叶剑英、中办主任汪东兴等人,一举端掉了祸国秧民的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在中央结成的“四人邦”集团,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正在全国各族人民如释负重的时候,张尧从祖国西南地区一个“知青点”上应征入伍,被一列闷罐军列拉到了S军区“奉丹铁路”线上一个叫鸡冠山的小山村里,这个地方是W军某团四连的营区。张尧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月的新兵集训,不但在条令、队列、射击、刺杀、投弹、爆破、五公里越野等各项军事考核中获得优秀,捕俘拳、擒敌拳也打得套路清楚。更难得的是他利用业余时间,发挥自己能耍点笔杆子的特长,为宣传四连在新兵集训中涌现出的好人好事,写了十几篇通迅报道被团政治处采用,其中有四篇报道被团里送到大军区《前进报》刊登发表。连队新兵集训的工作总结,也是四连指导员作为一项任务交给了张尧,他利用春节几天的假日一气呵成。结果,四连的总结材料以鲜明的主题、流畅的文笔、大量活生生的事例,引起团政委的重视。把这份总结修改打印后,批示到各连组织通读学习。这样一来张尧在新兵中名声大震,一些班、排长和老兵纷纷作出判断,张尧已被团里内定为干部苗子了。不料“正月十五”这天下午,张尧正在班里与战友们闲谈,连部通讯员喘着气跑来通知他到连部去。当张尧正向连部走去时,遇到其他班的几个新兵也随过来跟他一起走向连部,连部门口还停了一辆北京212中吉普。张尧和几个新兵响亮地喊了“报告”后进了连部,却见连长、指导员正陪着一个30多岁的军官坐在桌旁,正打量着刚进来的几个战士。连长走到张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张呀,你们几个是咱们军部直属分队的兵,委托咱们连代训。现在你们都顺利地通过了新兵集训,你们的首长接你们来了。”他又指着旁边这位军官说:“这位首长是军侦察处何处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敬礼!”张尧领衔,几个战士向何处长行了军礼,何处长摆摆手说:“马上回班里收拾背包,一会就走,晚饭前赶回军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张尧等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正要转身离去,指导员却叫张尧单独留一下。指导员满脸遗憾的神情向何处长说:“首长,小张的情况刚才已汇报过了,我可真舍不得让他走啊,现在当个文书是绰绰有余,是个军政都能来几刷子的干部的苗子哟,可谁让他是您的兵呢!哈、哈、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半个小时后,张尧等几个战士乘坐何处长的中吉普离开了生活了三个来月的某团四连。汽车沿着“奉丹公路”疾驰了一个多小时,下午5点过到了军部,径直来到侦察连。何处长一跳下车就对迎上来的军官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郭连长,你一直埋怨连里没个好文书,老兄给你们找来一个,今天怎么谢我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郭连长高兴的说:“谁呀?晚饭请你喝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何处长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脸对张尧说:</b></p><h1><b style="font-size:22px;">“</b><b>小张,你跟我到连部先休息一会儿。”又对郭连长说:“你把这几个兵分到班里就回来。”说完带着张尧进了连部。何处长又对张尧交待,在连里要好好干,把文书的工作做好,看你的资质是很有前途的,现在全军都在开展“抓纲治军、苦练三年”的新式整军运动,你这样的条件是有用武之地的……</b></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时,一个二十七、八岁、长得慈眉善目的高个子军官走进连部就大声说话:“老连长,你可真够意思,替我们把文书也找到了?通讯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到!”一个精干的小个子兵从里间蹦出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你帮这个……,那啥,你叫什么名字?”指导员问张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报告指导员,战士张尧向您报到。”随后一个标准的军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好,我叫候广镇,今后,你就归我和连长直接领导,通讯员、卫生员、军械员归你管理,你可是他们的班长哟。”然后又对通讯员说:“你带文书到里屋安顿好床铺,然后带他到各班、排熟悉一下,在炊事班吃完饭再回来,顺便告诉炊事班孙班长,给我们炒几个好菜送来,我和连长要好好灌何处长几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通讯员转身帮着张尧拿着背包和行李包一起进了连部的里间,不一会儿,又带着张尧到各班排转悠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第二天早操后,连长在队列前宣布了对张尧的任命。就这样,张尧从一个刚入伍的新战士,当上了军侦察连的文书,成了连里的骨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还是在二年之前,军部侦察营由三个连缩编成一个加强连,全连4个排16个侦察战斗班,另有一个司机班和一个炊事班共236人。作为侦察连的文书,所担负的工作还是很繁杂的,肩上的任务也挺繁重。要协助连长制订侦察业务训练计划,参加连里的考评小组,考核结果由文书具表公布;负责撰写连里上报的各种汇报材料,管理连里的文件和战士档案,管好连部的通讯员、卫生员、枪械器材保管员、军犬员这些所谓“八大员”;记载连队每天的工作日志;协助指导员开展文化、娱乐、体育等活动,辅导文化课,搞宣传、办板报、教唱军旅歌曲,连队参加集体活动时要负责指挥全连唱歌、拉歌等。还要挤出时间,每周下到班里参加三天以上的军事技能和侦察业务训练,擒拿格斗、情报侦察、射击和体能训练等主课在全年考核中必须达标。侦察连的连长和指导员可真是一对好搭挡,连长侧重军事,指导员侧重管理。两个连首长一有事都把文书紧紧抓在手上,指挥的以文书为首的“八大员”团团转。然而,这些看起来有些繁杂的工作,对于一个刚在农村锻练过、当了一年多知青的张尧来说,倒是游刃有余不不在话下。张尧觉得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有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有施展自己能量的大好环境。所以,对自己的工作,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把全身心与连队融为一体。 </b></p>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几个月下来,连队与文书有关的工作确实有了很大的起色。本来就啥事也不会做,就等着在基层度一层金的副指导员一看有机可乘,便请假回南京活动调动去了。连长、指导员打心里喜欢张尧这个既小有点文才和艺才、又很尚武的文书。指导员曾对连长说过,这半年咱俩不用亲自熬夜给侦察处和司令部写材料了。连长也曾由衷地感叹过:也怪,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当兵才半年,训练上不能与班、排战士一样要求,但他的侦察技能、擒拿格斗、散打的考核,在连队还算中上水平。指导员拿出一盒“大生产”香烟给连长和自己点上,吐了一口烟又说:</b></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查过张尧的档案,这小子虽然是城市兵,但从小生长在一个军人家庭,身上却没有城市兵的坏习惯。在学校是学生会文体部长,还下过乡、吃过苦,总地来说基础素质很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连长点点头说:“难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来的日子里,张尧在空闲时间翻看了连长几本中外军事侦察谋略丛书,一时心血来潮,利用十几天的业余功夫,写了一篇近三万字的《论现代战争战役侦察与战术侦察之探索》的论文交给连首长看。连长、指导员看后觉得文章论述了几个当前军事领域的敏感问题,其观点也很有创意,认为很有价值。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些年部队重视提高理论和文化素养,如果出点论文什么的,基层干部的提升就很快。于是,俩人对这篇论文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拾遗补阙,作了很有见地的修改和充实。然后以连长郭跃福、指导员候广镇、连部文书张尧会衔署名,将论文报送到军区作战部战术研究室,不久,居然在军区《侦察与战术研究》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了,这件事在军部机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篇论文后来还被列入军区侦察业务教材之一。这年“七一”,当兵才半年的张尧在连长、指导员的介绍下,入了党。一年以后,郭连长提升为军侦察处正营职参谋,候指导员提升为军坦克团政治处副主任,他们的家属也都随了军。不过,这都是张尧调走以后的事情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军部八一俱乐部在大礼堂放电影,放映前军直属各分队都在拼命地拉歌,几经较量,好几个分队都在侦察连强大而高吭的歌声中败下阵来,而侦察连全体官兵在张尧的指挥下又唱起一首军旅抒情歌曲,吸引了全场人员的注意。打着拍子的张尧突然发现坐在不远处的直政处孙处长正用手遥指着自己,与他身边的6号首长(军政治部主任代号)说着什么。他赶忙加强了注意力,提足了精神指挥连队把歌唱完。不过,这件小事张尧不久就知道了。那是他调到1号首长(军长代号)身边当警卫员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政治部主任说:“小张啊,有一次在俱乐部看电影,有人向我推荐你给我当警卫员,哦,就是孙处长,我刚准备通知司令部政治处考察你,想不到被1号首长抢了先,把你弄到他的身边了。你知道孙处长咋夸你的:‘侦察连这个文书很不错,多才多艺、是个好苗子、人长得也满精神,选给你当警卫员怎么样?’”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您当时咋不下令调我呢?不然我也有机会跟在您身边当个文化人啦。”张尧故意调皮的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政治部主任故意唬着脸说:“那会儿我的警卫员还没走,我怎么能先要你呀,你这小鬼,敢批评我老头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小的不敢。”张尧吐吐舌头,做出一脸怪像、一溜烟跑了。从这件小事不难看出,如果一个人的基本素质不错,会有各种机遇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盛夏七月的一个下午,晴空呈蔚蓝色,毫无云彩,天气虽然有些热,但空气清新,土地温润,正是练兵的好天。侦察连的战士正在训练场上练徒手劈砖的功夫,嗬嗨!嗬嗨!的吼声、劈打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时,一阵三轮军用摩托车的嘟、嘟声由远而近,一直开到候指导员面前才停车,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女兵。只见这个女兵身材匀称高挑,一头超短型短发衬托着一张白中飘红的鸭蛋形脸庞,下了摩托车后款款地走到指导员面前,报告敬礼后递交了一份文件。然后与指导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什么,看来他俩十分熟识。这样一来,他俩倒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个战士说来的女兵是双眼皮,好漂亮,那个班长说这个女兵长的五官端正,挺乍眼的。一个老兵透露,说这个女兵是高干子女,老爹55年就是个大校师长。张尧却没理会这些议论,抓住一块红砖,右手运气猛地一击,叭的一声打断了砖头。正准备再拿一块砖头时,却听见指导员在叫他名字,便赶忙转身跑了过去,指导员说:“文书,这个是军区首长通报毛远新问题的机要文件,你马上拿去登记归档,晚上拿出来,支部要组织党员传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正从指导员手中接过文件时,发现身旁这个女兵那双明艳的目光正友好地端详着自已,神采有些异样。张尧不觉冲着她礼貌地笑了一笑,转身向连部走去,身后却断续传来女兵和指导员说话的声音——“你们连的文书文质彬彬的,练功夫时倒像换了一个模样,够狠的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连里几个班、排长也说文书能吃苦,给他取的绰号就叫‘秀才丘八’。作为文书,他的侦察科目和擒拿格斗比连里所有的新兵进步都快。不过我也纳闷,你瞅那些兵蛋子晒得象他妈的非州人,这小子怎么就晒不黑,原来我以为他偷着打过粉什么的,结果他就长了这么一块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走在不远处的张尧听了这些话,不觉边走边回头观望……“……那就这样,我走了,指导员再见。”说罢,女兵桃花般的脸上嫣然一笑,转身向摩托车走去。就这么一笑,张尧觉得够倾国倾城的了。此刻,张尧脑子里蓦然跳出了&lt;长恨歌&gt;的句子:“芙蓉如面柳如眉……”张尧脸上露出了微笑,如沐春风。心说,自己还是有些小资情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没事来玩儿,贾跃进。”随着指导员的话音,摩托车嘟嘟地开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是张尧第一次认识了无线通信连的贾跃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几天以后,指导员对张尧说:“文书,连里交给你一个任务,从今天晚上开始,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晚饭后到无线通信连,给他们辅导一下军旅歌曲以及集体拉歌时的技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一愣:“怎么派我去?我哪行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们连里派文体骨干来过,指名道姓请你。现在咱连在军部唱歌全毙了,这不都是你惚悠起来的吗。哦,来请你的就是那天骑摩托来送文件的女兵,名字叫贾跃进,和你一样,也是今年的新兵,已经当副班长了。你去了径直找她报到就行了。记住了,一定要完成好这个任务,别给咱连丢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保证完成任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去吃晚饭吧。”指导员背着手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晚饭后张尧在无线通信连军人俱乐部找到了贾跃进,他们连的副指导员正和她说着什么。看见张尧来了,副指导员走上来对他说:“我代表咱们连先感谢你啦;连里已作好了安排,由贾班长带队,全连都听你的指挥,放开点啊。”说完,自己集合部队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时,这个小俱乐部里就只剩下一个女兵和一个男兵了。贾跃进款款地走到张尧身边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你好,文书。”说完,跃进那鸭蛋型脸颊突然红的象块大红布似的。可能脸红的现象会传染,张尧这样单独与一个女兵站在一起,脸上也禁不住有些发烧,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只好说句话来打破这个有些难堪的僵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你们指名要我来辅导,不是出我的洋相吗,我那两下根本上不了台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故作谦虚就意味着骄傲。这段时间军直十几个分队,谁不说你们侦察连来了一个厉害小子,原来每次拉歌,你们连都是警卫营、通信营几个连的手下败将,你们侦察连也就只能欺负工兵营和炮指连什么的,结果你到侦察连不到两月,就把你们唱歌的战斗力搞上去了,现如今成了军机关的老大,只要侦察连拉出来,指定全毙。连政治部首长都知道了。我们不向你们学习向谁学习呀。”</b></p><h1><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觉得贾跃进这张嘴好厉害,只是在刚才见面时她的脸红了一下,这会儿却变得神态自如、落落大方。不觉暗自打量起对方来——这个贾跃进穿一双军用女兵布鞋站在自己面前,几乎与自己眉头一般高,鸭蛋形的脸庞晶莹白腻、白里透红、光润柔滑,</b><b>像<span style="font-size: 22px;">是四、五月</span></b><b style="font-size: 22px;">间刚刚见红的水蜜桃。绿色的军用衬衣扎在军裙里面,整个人显得健康美丽,仰俯之间透着一种精神劲儿,令人一见忘俗。张尧骤然想起小时候见过一张宣传画:画上并列站着三个戎装持枪的女民兵,画的主题是毛主席为这张女民兵画像题词: </b></h1><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飒爽英姿五尺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曙光初照演兵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中华儿女多奇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不爱红装爱武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想到这儿,张尧不觉微微一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贾跃进嗔着眼说:“你偷着乐什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看见你这么英姿飒爽,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贾跃进还要说什么时,远处传来集合哨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由杂乱到整齐的脚步声,最后又传来一!二!一!的口令声。贾跃进急忙说:“咱们到操场去吧,一会我还要整队向你这位教官报告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哎……不行,这怎么行!”张尧立时急得脸上涨得通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别管了,就这样。”说完,贾跃进急步跨出了俱乐部。张尧只好紧跟着出来,双手下垂紧贴裤线站在贾跃进身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眨眼功夫,无线通信连在一个值星排长的带领下,齐步来到连俱乐部门前立定。值星排长把队伍交给了贾跃进后自己才跑步入列。只见贾跃进英姿飒爽、迈着矫健的军人步伐上前整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全体都有啦,听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然后又转过身来向张尧跑了几步、立定敬礼,报告:“文书同志,无线通信连列队完毕,请指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趁刚才那会儿功夫,张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已不那么紧张了,见贾跃进向自己报告后,便竭力庄重着脸,举手还礼说:“请稍息!按计划进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贾跃进响亮地喊了一声,又与张尧敬礼和还礼后,把队伍带进了连俱乐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站在无线通信连一百多战士面前,(其中多半都是女兵)要讲的内容从大脑里开始浮现,张尧心态才完全放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弟兄们、战友们,一支部队,或一个连队,能不能做到整齐化一、步调一致,通过唱军歌、赛军歌也是能得到体现的,它的重要义意这里就不多说了。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主题。今天,我与兄弟连队的同志们一起,互相交流、共同学习一下唱好军旅歌曲的几种方法。一是要选好我们军人唱的歌,尽可能地唱会比较多的军旅歌曲,如节奏感较强的四分之二拍的歌曲,如曲调比较优扬、容易感染人的四分之一拍、四分之三拍的歌曲。二是要讲究赛歌时选唱歌曲的技巧运用,当然,全连上下都要看着指挥员的手式,声音该高时要高、该低时要低,至始至终要整齐。就拿第一个问题来说,咱们很多连队,一般只会唱《战友、战友》、《说打就打》、《走向打靶场》、《打靶归来》、《解放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红领章之歌》等大众化的,大家都很熟悉的歌曲,这些歌已唱了几十年了。然而,军旅文化发展到今天,现实需要我们不但要学会更多的新歌,还要会唱几首抒情的歌曲嘛。一个连队在几千人面前唱歌,新老歌曲相结合,高吭与优扬歌曲相互穿插,节奏明快的歌曲和音调优美歌曲相结合,就能唱出新意,吸引在场的人们的注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讲到这里,张尧停顿了一会,借机喝了一口开水,又看了看下面的战士,见有的战士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注意倾听,有的战士在低头作笔记,有些女兵正瞪大眼腈瞅着自己,还有几个女兵一边用眼睛睃着自己,一边还在窃窃私语。他发现贾跃进也正盯着自己,但那双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眼神与别的女兵有点不一样,总象多了点什么。张尧赶忙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讲下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那么多学唱一些新歌有什么方法呢,有两个方法:一是战友们可以把自己会唱的其它歌曲,相互教唱。二是我下次将带来近期收集的几首新歌,如《军队向前进》、《咱们的炊事班》、《大炮上刺刀》、《导弹之歌》、《蓝色的海防线上》、《装甲兵之歌》、《八一军旗红》、《完达山上的雷达兵》、《长江万里长》等。接下来我们来研究第二个问题。一个连队在赛歌时与作战一样,要讲究战术,采用一些技巧性的手法。赛歌刚开始时,最好用中音区,也就是用C调、D调来起音,唱一些大众化的歌曲,不要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绝活抛出去,或者一开始就把自己最高的嗓门喊出来,这样容易伤害战士们的嗓子,一定要留有余地。为什么有的连队开始唱的欢,后来就不行了,这就是因为很多战士的嗓子已经哑了。还有一种情况是大家较上劲的时候,几个连队都唱同一首歌,看谁的嗓门高的时候,就不能跟着别人跑,怎么办呢?你就应该唱一些别的连队不会唱的歌,有时还可以唱一些抒情歌曲来打乱别人的节奏、混淆别人的视听。待别的连队正想调整自己的节奏,唱一些其它歌曲时,他们这时唱歌的音量就会大打折扣,这会儿就是反攻的最好时机,你们突然用G调或E调的音区起音,用高吭、整齐的声音,唱出一首节奏明快的新歌,全连这时一定要用压倒一切的气势,一泻千里地唱出去,还可以在最后一句歌词后面加上一、二、三、四的口号。那么,这个效果,一下就把全场震慑住了,别的连队一般不敢在这会儿再跟你较劲。除了这些技巧性的东西,更主要的是自信。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你静心一想就明白了。按军委确定的编制,各个连队的人员编制差不哪去,可为什么赛歌时有的连队总是压不住对方呢?除了没有整齐化一,就是自信心不强,未上赛场自己先输一阵。战友们,作为军队,身为军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这一唯一宗旨。战场上,如果要发起冲锋,每个战士如果要冲出战壕时,都要听从指挥官的命令,那么唱歌的时候,每个战士的眼睛就是要盯着指挥人员的手式。当然,指挥人员要用你的指挥艺术,调动好每个战士的情绪。其实,你们通信营有得天独后的条件,是男、女兵混编连队,在赛歌拉歌时唱点男、女声二部轮唱到合唱,其他连队没法和你们比呀!好,今天就先说到这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的话音刚落,有线通讯连的战士就热烈鼓起掌来,掌声好一阵子都没停下来。张尧涨红着脸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说的不一定都对,请大家批评指正。下面你们以各排为单位演练一下赛歌的方法,各排请排长负责指挥,大家说好不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一时间,几个排这个唱《走向打靶场》,那个唱《战友、战友》,此起彼伏,张尧在中间不时指出点什么。然后又开始唱。一直练到晚上9点钟才结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尧用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教会了无线通信连五首新的军旅歌曲、三首战地抒情歌曲。张尧虽然感到有些累,但无线通信连战士们练歌的热情深深地感染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叫苦。回到侦察连后,张尧心想,别的连队都在推动唱歌活动,自己的连队可不能落在别人后面去了。为此,他及时的向候指导员汇报了这个想法,候指导员拍拍张尧的肩膀给他说:“能够居安思危就很好,我马上开支委会研究研究做出安排,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下,在短期内,把咱们连唱歌的事情突击一下,再上一个台阶。不能教会了徒弟的手艺,丢了师傅的饭碗。你看昨晚上军部大礼堂放电影,无线连一个男、女声轮唱合唱就把整个礼堂唱安静下来,各连都停下来听他们唱歌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是,我明白。”张尧很有信心的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短暂的炎热季节过去了,美丽的秋天来到了辽宁。走南闯北的人都知道,东北夏、秋两季的区别十分明显。夏季该最热就热,秋季该凉爽就凉爽。不似南方的秋季,还要经历二十多天“秋老虎”之类的闷热天气后才能过上真正的秋天,当人们刚领略到凉爽的秋意时,冬季也迅速来临。张尧按照指导员的工作安排,好不容易把推动连队唱歌的任务完成,无线通信连也写来了感谢信。但张尧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是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军事训练科目掉队了,还有几个如攀登、匍匐越障碍、空手夺刃等科目根本没上课,再不设法补课,年底考核单兵军事技术和侦察业务肯定过不了关,还要拖全连的后腿。为此,进入九月以来,他除了每天跟班训练,中午和晚上再加上星期天就请一班长给他吃小灶补课。一班长又针对窃听有线通讯、无线仪器窃听、军事化妆侦察、战地汽车驾驶等科目中张尧存在的问题,加大了训练量。二十多天下来,张尧在一班长耐心的邦助下,很多项目都已跟上来了,单兵军事技术科目基本达到标准,化妆侦察还达到优秀。他心里很是感激这位当了八年兵的老班长。为这,他专门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一条《大生产》牌的香烟和两个罐头感谢一班长。这天中午,张尧开着侦察连的中吉普训练车在军后勤部汽车训练场地做汽车过铁轨、过断道的练习。汽车过铁轨,是需要驾驶汽车用汽车的前、后轮胎压在两条悬空的铁轨上缓缓通过,两条铁轨大约30米左右长,悬空距离地面20公分高,一旦掉下来就得把车倒出去重来。这个科目,张尧按照一班长曾给他讲过的要领练了十几个来回,倒也基本过关。但汽车过断道这个科目,不能完全依靠驾驶技术,而是要求侦察兵利用断道附近可利用的地形、石头、木桩和泥土,采取填土绕道、填坑、支垫、搭桥等办法,再凭胆大心细的驾驶技术,翻越障碍,工具只有侦察兵随身携带的匕首、铁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采用搭桥绕道的办法过了“弹坑”后,开车来到一个横向挖断却不足半米深的假设障碍前,张尧观察着这个约有4米长近2米多跨度的断壕,心里想着一班长曾给他讲过的有关知识,略一思考,马上决定用垫土冲坡、腾空飞越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即在断口来路的一边,垫上一个车道宽的斜坡,坡高至少应达40公分以上的高度,使用土石可能达两立方左右。然后将车倒回至40至50米左右,急起步开快车冲坡,利用坡度使汽车腾空,飞越这处两米多宽的断口。想好后,他从车上拿出一把军用铁锹,飞快的挖起土来。累得身子骨快散架了,才垫好一个像样子的土坡,张尧忍着全身的疲惫,跳上土坡用脚将松土踩紧,又用铁锹拍了一阵子,才满意地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地上,点上一颗香烟贪婪的吸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张尧正在小憩,身后传来由远而近的人语声,距离大约在30米开外。张尧踅身一看,原来是贾跃进在凸凹不平的训练场上蹒踽而来,口中正叽叽哝哝埋怨路不好走。看着渐渐走近的贾跃进,张尧满脸疑惑地大声说:“是贾副班长呀,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有什么事吗?”</b></p> 贾跃进一脸不悦的嘟哝着嘴,故意乜斜着眼娇俏的对张尧说:“我打电话到你们连里,你连的通迅员说你在汽车训练场补课,只好又找到这来了。哎哟……这道可真难走,你看嘛,刚发的一双新布鞋就踩成这样了,你得赔我!”贾跃进这一段时间与张尧接触较多,不知不觉用上了耍赖的口吻。<br>张尧大笑起来,故意用歉意的语气说:<br>“好呀,我赔你。改天我去奉天市联营商场给你买一双系带的正宗的北京布鞋赔你,怎么样?”<br>贾跃进嫣然一笑,一对黑眼珠流眄顾盼,让人直想吟诵白居易‘回眸一笑白媚生’的诗句。然而,贾跃进却一笑瞬逝,指着一只脚说:“赔我就不必了,罚你把我的布鞋洗干净就得了。”<br>“尽瞎搿,让别人看见我在洗一双女式布鞋,那不太跌份了吗,立马就成了军机关的大新闻了。”张尧大叫起来。<br>“嘁!看把你吓得。不要你洗了,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买双北京布鞋送我吧。”<br>“你啥时候过生日?”<br>“到时候你就知道了。”<br>“哦,你还没说找我干麻呀?”<br>“你练完没有?练完了我给你说事儿。”说罢,贾跃进的神情有些忸怩。<br>“马上就得。”说完又用手指着10米外一棵大白杨树说:“你到树后躲一下灰尘。”<br>张尧把铁锹插在车上,坐上了驾驶位子,把中吉普顺路倒退了40多米停了下来。然后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猛然一个快起步,中吉普噌地一声冲了出去,愈开愈快,只见中吉普的前轮冲上了断道前的土坡,一个小小的腾空后,中吉普飞越过断道口,后轮落在了断道口的另一边。吱…….张尧刹住了车,跳下来走到断道口旁看了看,兴奋地咧着嘴笑了起来。<br>贾跃进跑到中吉普旁边拍着手说:“张尧,你车开的真好,以后我回市里,就找你开车送我好啦。”<br>“这嗑唠的,我就算学会了开车,手上也没有汽车,再说又没驾照,怎么能送你回市里呢!”张尧一脸慎重的说。<br>“你没车,我还借不来呀。倒是你没驾照是个问题,不过军车很少有人查问,只要不出事故,不会有人管呢。咱们军区大院那邦‘臭小子’不也没驾照,照样把借来的车到处开。”<br>张尧把中吉普右边的车门打开,让贾跃进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打着火往回机关的道上开去。路上,他问:“你能借到车?”<br>“咋借不到车!小车排王排长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借车,我都没借。”<br>“为什么?”<br>“我不会开呀,我只会开三轮摩托,汽车还没练过。再说,找人开车送我回家也得找哥们儿信得过的人邦忙才行呀,那会我还不认识你,借着车咋用呢。”<br>“哦,这么说我是你信的过的哥们儿?”<br>“你说呢!”贾跃进那双柔媚的眼睛翻了张尧一眼,羞涩地把脸转过看着车窗外不说话,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晕。<br>张尧顿时觉着刚才的话问的有点唐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装着专心开车。好在一会就回到了机关大院。张尧问贾跃进:<br>“你在哪儿下车呢?”<br>贾跃进用手掠了掠头发才说:<br>“看你,弄得我把正事都忘了,你把车开到招待所北楼后面僻静处,我说完事在那儿下车。”<br>张尧心里也赞同在没人的地方停车。一时,张尧把车开到了北楼后面那棵大榆树下面停了下来,双手扶着方向盘、侧脸望着贾跃进等她说话。<br>“下礼拜就是国庆节,想叫你陪我一块回去玩几天。”贾跃进低着头悄声说道。<br>“你家在哪里?”<br>“军区大院。”<br>“这么说你爸你妈真是军区的首长?”<br>贾跃进点点头说:“我爸是军区参谋长,最近我妈打电话说,辽宁省革委会撤消,重建中共辽宁省委和省政府,重新配置省委、省政府领导班子。由于原省革委里毛远新安插的‘邦派分子’被审查了不少,新的省委和省政府很缺乏高级干部,因此,中央关于辽宁问题有一个专门的指示,决定从军队抽调几个行政8级左右、年龄不超过50岁的副兵团级干部充实到地方工作,我爸被点中了,可能到省委这边担任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还要暂时兼一个时期的公安厅长。所以我想回去看看。”<br>“家里有这么大的事儿真该回去看看。可我一个小战士,跟着到你家算什么事儿?再说,我无论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去你家,都解释不清楚,别人会以为咱俩在搞对象,这里边存在违反条例规定的嫌疑,你爸爸、妈妈也会因此而训你的。”张尧有点慌张地说。<br>“我又没和你搞对象,你干麻那么紧张呀!听我说吧……我两个姐姐一个在兰州军区、一个在上海警备区,都结婚了。家里我最小,我爸、妈最相信我了,只要是我带去的战友,他们挺欢迎的。我主要觉得你的军人素质好,爱学习、有见识,我爸最喜欢同你这样的小青年聊天呢。”<br>“还是不成。”<br>“你别犹豫了,其实是因为我当兵都快一年了,一直没回去好好玩一玩,想叫你陪陪我嘛,咱们到北陵公园去玩,那地方又清静、又好玩,而且很少有军人去那里溜达,到时我还有事给你说呢。至于我爸爸,他不会问你不相干的事呢。你一定要答应我,到时我再来约你。”说罢,下车一溜烟走了。<br>刚满十八岁的张尧,一生中还是初次碰上一个刚接触个把月的女孩子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作为当兵不到一年的新战士,就遇上这样的事儿,而且还是军区首长的女儿,又和自己同在一个大院里当兵,这种情况的确难为了他,无论如何,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望着贾跃进远去的身影,张尧禁不住心里嘭!嘭!直跳。好在他从小养成了从容不迫的性格,遇事还比较沉稳,冷静片刻后开车回到了连里。张尧到连队浴室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衬衣和军裤后,在连部做起报表来。可是今天一反常态,表格子老是填错,贾跃进的倩影总在眼前晃悠,搅得张尧心神不宁,老开小差。心想:国庆期间去不去奉天?去了又会怎么样?会不会产生不良后果?唉,无数个疑问在他心里折腾。贾跃进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女兵,但也只是工作中的往来,从未对她产生过工作关系之外的想法。这一下要同去奉天玩耍,心里觉得不得劲儿。不去呢,他又不愿意惹贾跃进生气,张尧踌躇再三难以决定。然而,张尧毕竞还是一个小青年,少男少女在几次接触后,容易产生好感,继而略显亲近,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作为一个男青年,爱美之心固然有之,跃进是自己同龄的女兵,长得高挑、腰高腿长,五官端正、大眼睛毳绒绒的,体态匀称的像个漂亮的女运动员,性格也豁达豪爽,自有一种天然风韵和高雅的气质,从这段时间来看,跃进明显对自己心存好感。自己其实也很愿意与她接近。然而,军队自有铁的纪律,作为战士,男、女兵不能在军营谈恋爱。万一跃进有那个意思、自己又把握不好,真的恋爱起来,那是要犯错误的,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前程。跃进的爸爸是首长,她倒不一定吃什么亏,自己在部队的日子可不好过了。<br>但是,张尧转念一想,按部队规定,机关里的男、女兵无论在工作和生活中,提倡正常的往来和建立团结友爱的战友关系,只要不涉及男、女私情或谈恋爱,不属于违反纪律和条例规定,我又何必杯弓蛇影呢。然而,我怎样把握与跃进的关系呢……<br>张尧一直琢磨到下午4点过也没想清爽一个头绪。他走出连部伸展了一下双臂,不觉来到黑板报前。不经意看到了自己办的黑板报上抄写的一首军旅歌曲,上面还有词作者洪源的名字,心里不觉一动,顿时有了主意。于是,他快步回到连部拨打电话找贾跃进。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贾跃进浓重的奉天口音:“喂,哪位呀?”<br>“哦,我是张尧,是这样,你能不能给我们指导员打个电话,就说国庆节时派我去一下军区,你带我去拜访一下军区政治部文化部洪源部长,顺便抄几首他新创作的部队歌曲。”<br>“唔……哎呀,我明白了,你的心眼儿真多,名正言顺地叫我把假也给你请了。好!我会打这个电话的,那么,国庆节早上,咱们一起搭军里的通勤车走,不见不散。”<br>打完电话,张尧心里一阵轻松,以这种方式与贾跃进去奉天,是经组织上同意的,再不会有错。于是,他又拿出全副精神重新做起报表来。<br>十月一日这天,风和日丽、天高云淡,一轮红日从东方喷薄而出,金色的艳阳穿过薄薄云层,使东方的天空缤纷着五彩的霞光。早上八点半钟,张尧和贾跃进如约搭上了军部去奉天市的通勤车。坐在这辆绿色军用大轿车上,张尧与贾跃进一样,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当兵快一年了,第一次去奉天放松一下。要知道奉天是他从小生长的故乡,在人世间,任凭谁都不会淡化对故乡的感情,不会背弃对故乡的依恋。张尧早就盘算好了,只要贾跃进愿意,他可以请她陪同自己到距离北陵公园不远的老家一带走走,看望一下亲戚、老邻居和儿时的伙伴儿。<br>半个小时后,通勤车停在了北市场外面。下车后,贾跃进对张尧说:“你先陪我回家,下午咱们出去玩,噢,你老家不是也在奉天吗,我陪你去转悠一下行吗?”<br>“那敢情好,不过去你家……我……”张尧又迟疑起来。<br>“哎呀,你又怎么啦?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走,到那边去乘17路车,两站路就到了。”张尧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去了。<br>在太原街下了电车走到S军区大门口,贾跃进出示了出入证后,领着张尧走了进去。顺着一条林荫路左转、右转,走了大半天,来到一幢有卫兵站岗,编号为15号的将军楼前,贾跃进指着说这里是她的家。张尧跟着她刚走进绿色的木栏栅小院,见院里正有一个约摸50上下的首长的背影,此人留着一头短发,白色衬衣扎在军裤里,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毛背心,身材很魁梧,手拿着铁剪正在修剪花木,贾跃进兴奋地冲着这位首长大喊了一声:“爸爸”!然后飞跑过去抱着她爸爸的脖子撒起娇来。<br>这位首长伸出一只手拍打着贾跃进的后腰,眉开眼笑的大声喊道:“老婆子,老丫头回来喽。”<br>说着,小楼的双扇门里走出来一位身穿军装、戴一副黑边眼镜、稍为有点白胖、年龄不到50岁、挺有风度的半老太太,正用一张雪白的抹布擦着手,一脸慈爱的看着贾跃进说:<br>“别跟你爸爸闹啦,快领着你的战友进屋,老头子也别老摆弄你的破花了。”<br>接着,又对过来搀着自己的贾跃进说:“昨晚接着你的电话,我就叫王秘书今天一大早去给你买活鱼,上次大连的沈军长带来的海蟹和大虾也给你留着呢。这不,妈正在厨房里给你做呢。”<br>“谢谢妈妈。”贾跃进调皮的对她妈说。接着又说:“妈,小徐呢?”<br>“今天过节,你爸叫人家回警卫处休息去了,有事吗?”<br>“我想叫他去招待所安排一个房间,我的战友晚上好住呀。”<br>“林所长你也认识,自己打个电话不得啦。来,坐呀,你叫……”贾跃进的妈妈又忙着招呼张尧。<br>“妈,他叫张尧。”<br>“哦,小张。来,吃糖、吃水果,这有小刀自己削。”<br>“谢谢阿姨。”张尧礼貌的道谢。<br>这位在军区总医院当干部科长的跃进妈妈,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审视着女儿领到家里来这个男兵,惊诧这个小伙子全身收拾得干净利索,长得精悍健壮就不用说了,象貌却很漂亮,眼光炯炯有神,气质很有教养。不禁意味深长地睨了女儿一眼,心说这个跃进啊……<br>贾参谋长进屋后,直接进了一楼洗漱间,擦洗一番后才来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张尧马上站起来叫了一声:<br>“首长。”又敬了军礼。<br>贾参谋长微笑地点点头,要张尧坐下;又说:“丫头到这里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br>贾跃进待张尧在对面坐下后,走到她爸爸身边一屁股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见她爸爸从一听“中华”牌烟筒里拿烟,马上就抓起火柴给她爸爸划燃火,然后又把烟筒送到张尧面前,张尧赶忙推辞,贾跃进说:“你不是要抽烟吗?!。”<br>贾参谋长挥了挥手说:“在我家里可以吸烟。”<br>张尧不好意思的说:“我那哪叫抽烟呀,到军人服务社买一盒烟要吸二十多天。”<br>贾参谋长说:“那你还没有瘾,能不抽就不抽。”他又转过头来,满是怜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说:“部队就是锻炼人,人也结实了、胖了。最近没生病吧?”<br>“没有!在连队里每天总觉得饿,一到开饭时就能吃几碗大米饭能不胖吗,哦,爸爸,我一顿饭能吃4个馒头呢。”贾跃进摇头晃脑的说。<br>贾跃进的妈妈在厨房里听见了这话,走出来说:“原来在家里一个馒头都吃不了,现在也吃得太多了吧,女孩子太胖了不好。”<br>“妈,我已经在控制食量了。”<br>贾参谋长又看着张尧问道:“你在通信营做什么呀?”<br>贾跃进说:“爸,他是咱们军部侦察连的文书,叫张尧,也是奉天人,跟我是一年的兵。这次一起来和我准备拜访一下洪源部长。爸爸,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约一下嘛,明天上午我和张尧去找他。”<br>“正经事爸爸一定支持。噢,你刚才说这小伙子叫张尧、是你们军部侦察连文书?”<br>“是啊。”<br>贾参谋长的脸上一下认真起来,抽着烟若有所思的说:<br>“前一阵子,我在军区的《侦察与战术研究》上面看到一篇论文,题目叫《论现代战争战役侦察与战术侦察之探索》,撰写文章的署名里有个连部文书张尧,是你吗?” 张尧一脸谦虚的说:“是的,首长。但连长和指导员也参加了撰写。”<br>“看署名排列就知道主笔应该是连队的文书。嗯,论文的观点新颖思路清晰,有些论述写得很有见地。我看你很有职业军人的素质嘛,文才基础也不错,是高中生吧。你基于哪些启发才确定写这个题目的呢?”<br>“首长,我和贾跃进一样,七五届高中毕业,不过,是下乡当了知青后才当兵的。今年五月上旬,我无意之间翻阅了连长一本《现代战争之侦察方向》这样的中文译本的美国西点军校的参考书,看后我就想写点什么。军区情报部编发的《国外军事态势》连部每期都有,里面的内容很引人注意。每一期发下来我都仔细阅读,也作了很多摘抄。我发现76年爆发的第一次中东战争与60年代美国入侵越南,苏联入侵捷克这些类似‘二战’的常规战大不相同,它们之间好象产生了一场军事革命。纵观这些局部地区的战争中,冷兵器的短兵相接、抵近作战的不多了,己经采用电子技术摇控指挥,交战双方互相发射地对空、空对地、空对空的导弹,也包括在地面区域发射战役导弹,先以远程打击的方式,摧毁对方有效目标、打击有生力量,然后再派遣少量的地面部队,在陆航或海航等兵种的飞机掩护下,占领对方的重要设施或城市。另一个方面,1965年至1975年的十年间,国际上冷战的特点是以机械化闪电式袭击,陆、海、空立体滚筒式进攻,配以发达的无线电通讯指挥见长。而1976年爆发的中东战争,已经发展到用电子技算机遥控指挥小型核武器作中远程作战了。77年第4期《国外军事态势》上说,美国一个什么公司准备在本世纪内研制成功大功率卫星电话。美、苏、英、法等超级大国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军事革命,研究一个代号叫什么‘微机工程’的现代化电子产品,把庞大的电子技算机改造成像一张桌子那么大,最小的还能设计成一个电视机那么大,可以容纳电信指挥、军事侦察、模拟战场、发射导弹,电子对抗、电子干扰之类的东西。据我阅读朝鲜战史,那时中、美双方就使用过米格_15、F_86战斗机在空中撒播金属锡箔干扰片,向防空雷达进行电子干扰。我预计10至20年之后,未来战争制胜的法宝仍然是做到知彼知己,依靠战前的单兵特种化的技术侦察和快速、敏捷、隐蔽、准确的通讯指挥,已经不是现在这种单纯依靠人力抵近侦察、或抓几个俘虏来掌握敌军的实力和作战部署,更不可能再依靠目前这种简单的通讯工具来指挥作战了,势必发展到利用发达的科技手段,再配以现代科技头脑和素质的侦察人员来完成战前的敌后侦察,并运用现化仪器、微机形成网络操纵来反馈情报,以准确的信息引导,供战役指挥机关作决策,或作调整作战方案的依据。为此,我就把这些资料以我军目前的训练大纲进行了比较。”<br>张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开始我认为总参的训练大纲趋于落后,仍在强调‘单兵四大技术’、‘二百米内硬功夫’,侦察、通讯的教学与实用水准刚刚与美军越战时期相近似。目前,我军的地面作战部队刚完成向机械化转型,而世界军事强国已由机械化向信息化和技术化转型。这意味着我军技战术训练至少落后美军十年,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但后来仔细一想,我军的现状一是人数高达五百万,基于世界之最,军费上对兵员的开支自然很庞大,造成国防科技投入的不够。二是武器的技术含量偏低。三是兵员的文化水平偏低,且不是短期能提高的。那么,总参只能制定出现在这样的训练大纲。我琢磨,如果不从建军体制上进行改进,训练大纲也无法适应世界军事的发展。首长,以我们军为例作个分析,军司令部有配置有侦察、通讯、炮指等直属分队。比如军部通迅营,其实只是两连队组成的营建制单位。营里的一连为有线连,从事内线和外线通迅,二连叫无线连,配置有各类大功率电台、便携式电台和步兵774单兵调频电台,还有自行式无线电中转机站、自行式大功率发电机。从分工来看,分工过细了,单兵能完成的技能却分别由三个兵员在操作,连贾班长她们也认为一个具有中学文化的单兵完全能够把内线、外线和无线电通迅的普通技术操作都能掌握。所以我认为一般的技术兵种,应有文化程度的限制,技术兵种应该是复合型人材。目前,我军这种重复性的建制和浪费兵员的岗位设置现象,却一直伸延到各师、团级作战单位。从发展的趋势看,指挥机关里单列的侦察、通讯、炮指分队都应该完全合并为一个综合通迅技术、观测、特种条件下侦察作战,并能采用技术装置反馈信息的特遣单位嘛……称之为什么呢……对了!可以叫做特种技术部队或者叫特种侦察部队之类的称呼,统一承担作战单位指挥机关的侦察、测绘、情报搜集和通迅传递等信息化引导工作。”张尧说着说着就用手去摸茶几上的香烟。<br>贾参谋长说:“你可以抽烟,说的好,接着说下去。”<br>“那么,未来战争科技化、技术化、信息化的凸显,电子化网络媒体也初现端倪,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军应该与时俱进,往科技强军方面发展,尽快缩短与发达国家科学技术的距离,增强武器装备的现代化水平和科技含量,练就一支能打赢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的现代化、正规化的人民军队,才能强化国防力量、扬我们的国威和军威、达到维护世界和平的目的。我军目前虽然能陆、海、空、战役导弹、空降、海军陆战等多军兵种合成作战,但要形成高度准确、高度统一、高度一致的立体化作战模式,还缺乏高科技侦察装备和手段,缺乏快捷传递、反馈情报信息的装备和操纵人材,更缺乏网络式的通讯统一指挥的手段。就我军陆军作战时的步坦协同、地空协同,目前都无法形成统一的网络化通讯指挥,更缺乏对敌的特种技术侦察手段,事实上根本无法做到协同作战。基于上述原因,我才萌动了写那样一篇论文。我那篇论文主要是论述和探讨未来战争中,我军也应在建军中发展高科技装备来改变指挥模式和侦察模式,以电子侦察对抗电子侦察、以技术对付技术为主要的侦察手段。在训练序列中,我军侦察部队目前仍延续使用的过去战争年代传统意义上的侦察兵教材,已经落后了。当然,短兵相接的侦察手段不但是需要的,而且还应该具有单兵或战斗小组特种化的能力,这也是在战场缓冲区或敌后作战时士兵生存的基本条件。试想,咱们伪装后的侦察兵通过各种手段摸进敌人的指挥机关,对人家的指挥仪器,技术装备根本不懂,你就是把人家活捉了,也无法破译敌人的作战方案、密码、命令和图纸。我凑巧就看到过贾班长他们连几个老兵在训练时的愚蠢举动,他们嫌新配发的单兵电台用起来别扭,不如有线电话来的痛快,当时恨得我牙痒痒。所以我认为,目前首先要做的是创造条件,改变我军侦察兵、通讯兵和其他技术兵种的人员结构和知识结构,侦察兵、炮兵观测指挥兵和通讯兵除了要具备过硬的单兵军事技术,还要具备一定的科学文化知识,一旦军事科学发展了,装备科技现代化了,才能适应形势的需要。像眼下这样,连队战士平均文化程度还不到初中,有点子文化爱提个意见的兵总是被当成刺头,立功受奖的兵多数是文化低木讷老实的人怎么行呢!如果不迅速提高部队官兵的整体素质,怎么能实现我军的现代化和正规化建设。不说美国和西方这些发达国家,就连台湾这么一个弹丸小岛,国民党军队的士兵都是由高中生和大学生组成,人家的兵役制度就是比咱们国家先进。”<br>“说的好,孩子,你很有思想,象个现代军人。作为一个战士,你已经能考虑到这种深层次的问题,真是难能可贵啊。”贾参谋长用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感慨的说。接着他又问张尧:“那么,你在部队有什么打算呢?”<br>这时,见贾参谋长的眼神有点意深长,张尧沉默半晌,字斟句酌地说:“第一,我和您女儿贾班长都是在‘文革’时期成长起来的中学生,只接受了中等教育。在我军现代化、正规化的进程中,无论我们在政治上变得多成熟、无论我们投笔从戎后有多大的理想与抱负,也只能是科技强军过渡时期的人物。这就好比接力赛跑一样,我们只能把我们这一棒跑好就行了。第二,具体到我自己,当然还是要先当好一个优秀的士兵,然后才说的上当一个好的带兵的人,以后的事情要看部队的发展趋势,如果需要,我当然想成为一个职业军人。”<br>贾参谋长站起来开始在客厅里度步,他在客厅角落一盆君子兰前停下来,用手理了一下叶子,片刻才转过身望着张尧说道:<br>“按说,你的个人素质,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干部苗子呀……你的思维观点和理论水平,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士兵可以局限的了。军区司令部的团、营职参谋不少,做事亦步亦趋、滴水不漏,很少犯错误。但是,大多数人都喜欢默守陈规,不敢大胆深入地构思你这些立体式的军事理念啦。”贾参谋长叹了一口气说:<br>“我已经接到军委和中央组织部的通知,李司令也代表中央政治局给我谈了话,下个月就到地方上工作去了,不然的话,我会把你要到军区司令部来培养一下。就凭你刚才讲的那些对未来军事发展的构想,就是个很不错的人材啊。”<br>一直在旁边听爸爸与张尧唠嗑的贾跃进却心里一阵窃喜,心说:自己果然没看错张尧,他能和爸爸这样的高级将领谈得如此投机,这在她家是少有的。说明他爱学习、求上进、人聪明。她猛然想到关于张尧可能要调整工作岗位,也正是她邀张尧跟她到奉天度国庆节假期的初衷,当即插嘴说道:<br>“我倒听军机关有人说,张尧是侦察处内定的干部苗子呢。不过张尧,本来我还不敢乱传话的,但今天既然说到这我就给你透露一下,侦察处的何处长曾对我说起过,5号首长(军参谋长代号)曾到侦察处了解过你的情况,因为1号的警卫员已拟定提干,很快就下命令了,有人向1号推荐你接任警卫员,1号就叫5号到侦察处考察你,考察后5号很感兴趣,叫把这个兵给他留着……爸爸,我想,张尧果真成了1号的警卫员,那啥时候才有机会提干呀?”<br>张尧听了贾跃进的话后也是一脸迷惘,他还没得知这个消息,也从没想到过这么快就要离开侦察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br>贾参谋长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嘛,我只要一个电话就搞清楚了。不过,这样对张尧不好,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还得先服从组织上的需要和安排。小张既然是侦察处的干部苗子,能够在首长身边工作几年,更能够受到打磨和培养,到时候需要使用,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们有所不知呀,军区最近搞了一个领导干部身边工作人员选调准则,要求高级干部配备身边的工作人员,必须选调具有一定的政治、军事和文化理论素质的人担任,不能搞根正苗红的老一套选人方法了。王庆瑛军长在你们军是才起来的,在野战军可能还得干个三、五年才能到军区来。孩子,你放心,伯伯是个职业军人,这方面我是有经验的,在部队只要成了尖子,在哪儿都不会埋没,你一定要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无论在哪都要把工作干好。”<br>贾参谋长用手拍了拍他女儿的头又说:“不过跃进啊,爸爸知道你从小就爱和学习好的娃娃来往……看来,你俩是很好的战友,要互相学习、互相邦助,我可提醒你,你俩目前却要注意分寸,可不能关系一密切就在部队机关谈起恋爱来了,违反条令啊。”<br>“爸爸,你说什么呀。”贾跃进顿时恼羞起来,瞬间变得情怯羞涩、晕赧满颊。<br>张尧站起来一脸肃穆地表示:“首长,我明白。”<br>跃进妈妈走出来说:“你这个死老头子哟,咋这样直通通地说两个孩子。我看咱们跃进和这个小张都很稳重,他们会正确对待的。再说,跃进和小张不过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你就草木皆兵了!咱们总医院里男女兵正常交往的很多,也没有几个违反过条令嘛。不过,无论如何,我看你今天特别高兴,从来没见你和一个初次见面的战士谈这么多话。去年二丫头带着女婿回来,也没见你说这么多话。”<br>“别提你那个二女婿了,我一见那个花花公子的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你二丫头就喜欢,说人家是舞蹈天才、艺术家!”<br>“人家文艺兵是那个样子嘛。来,丫头,进来帮妈妈弄菜。”<br>看着小女儿跟着她妈妈去了厨房,贾参谋长暗想,这个老丫头可是第一次领个男兵到家里来,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对这个小伙子有好感。以女儿从小的稳重劲儿和聪明劲儿,不会轻易接近一个小伙子的,看来这丫头心里打着一个小算盘。不过,张尧这个小兵倒是个很有潜质的青年人,有文化、有才干、有前途,人长的满精神。这样的人如果没人帮助一下,一旦没抓住机会,可能就白瞎了。嗯……我再来考察一下他的政治头脑。想到这里,他向张尧招了招手说:“来,小张,坐到我身边的沙发上来。”<br>将军楼的客厅很大,足有80平方米大小,最初,张尧坐在贾参谋长对面,谈话必须高声进行,挺费劲的。这会儿张尧坐到了贾参谋长身边后,就听他轻声说道:“来,咱爷俩抽烟,你不知道,伯伯唯一的爱好就是抽‘中华’烟,嗨!特别是饭后一颗烟,那滋味就别提了。嗯……你爸爸妈妈在做什么工作?”<br> “我爸爸是‘辽沈战役’参军的,叫什么12纵。他最初在连队里当文化教员,后来是一个团里的宣传干事。抗美援朝回国后以副团职调到驻成都的50军高炮团任政治处主任。再后来转业在当地一个县城从事过文教、卫生和组织部门的领导工作。‘文革’末期有点受排斥,前年把他弄到一个什么重点中学当校长去了。我母亲原来是东北军区文工团放映队的,‘抗美援朝’回国后军区政治部把她保送到辽宁大学读书,毕业后也随我父亲到了50军,不久就转业当了中学教师。”<br>“哦,我知道了,你父亲是49军的,49军转到海军后番号撤消、人员分流。为邦助在长春起义的50军进行改造,不少人抽到了50军工作。按说你小时候应该在奉天长大,后来去的南方吧!好象当时军委有规定,在50军工作的中共干部家属可以留在东北的留守处,不一定随部队行动。”<br>“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但我确实是后来才到父母身边去的,七五年中学毕业后还下了一年半的乡。”<br>“哦,你和跃进都是七五年高中毕业的?!倒是跃进在家呆了一年,去年底我才把她送到了部队。”<br>“是的。我们是一年的兵。”<br>“那么,你对地方政界的情况可能比较熟悉哟?”<br>“知道一些。”<br>“你觉得贾伯伯以49岁的年龄去辽宁省委工作,与继续在部队工作有什么区别?”<br>张尧思虑了片刻才说:“我当知青时遇到一个下放回家乡‘劳动改造’的老干部,‘文革’前是贵州省委常委兼组织部长,解放前夕是滇黔支队负责人之一。我同他住在一个生产队一年多,几乎每天在一起劳动、唠嗑。他借了不少内部发行的国内外军事方面的书籍让我通读,我爱研究军事理论就是在那段时间养成的。每当心绪不痛快时,也常给我讲述他在政界的经历,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地方上的高层政治生活。嗯……我有如下看法:一是军区领导班子里,据我所知,贾伯伯是副兵团级最年青的,要上大军区一把手不是不可能,可近几年副兵团级提升为大军区一把手必须到另一个军区任职。然而,您一直在原四野的部队工作,呆贯了辽宁这个地方,恐怕是不太愿意换环境的。二是贾伯伯如果到地方工作,既有年龄上的优势,也仍然在原四野的大环境里工作,老战友老同事多,大家在工作中什么事都好商良。而且至少可以在省级领导班子的一线岗位工作十年以上,十年以后还可以到人大、政协去退居二线。这样一来,干到70来岁没问题,有了较长时间的工作空间,你会有充分的精神寄托。你们这些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如果不干工作,就像咱们军已离休的吴长山副军长,一天到晚都在发牢骚,说他在混吃等死,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特别不能接受的。小说家王蒙写过一本小册子,叫什么《工作着是美丽的》说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三是贾伯伯继续在军队任职,大不了干到60岁就离休了,而你的身体又很好,一旦过早地停止了工作,成天闲呆着,没病也要呆出病来的。” <p class="ql-block">贾参谋长拍拍张尧的肩膀说:“好孩子,你说的一针见血,有见识。看来,干部家庭出来的孩子,视野就是比其他人宽。以后有时间时,多来我家谈谈。”说完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老太婆,上菜,把酒也拿来,咱们今天好好喝几杯。”</p><p class="ql-block">“马上就好啦。”跃进的妈妈在厨房里答应着。说罢,她低声问道:“丫头,你这战友看着俊秀飘逸,理论上也有一套,不知实际能力怎样?”</p><p class="ql-block">“他一到侦察连就当上了文书,才干了几天就显得挺拔尖儿。嗬……有一次他们侦察连和我们无线连搞对抗演习,他伪装成机关锅炉工非要到我们1号电讯室检查管路,我们以涉密重地禁止进入为由把他挡在门外,也不知道他玩了个什么小动作,把一个窃听器粘在门上的暗锁下面,足足窃听了我方半个多小时,等我方发现了他安装的窃听器为时已晚,有二个要害情节泄了密。嗨……事前虽然知道演习项目中有人来搞情报,也防着侦察连的人伪装混入,但是没想到他会在门锁上做文章,他动作又快又隐蔽,放的位置让人不易察觉,结果让他得逞了。事后我们连长把一号电讯室的人臭骂一通,说几个老兵对付不了一个新兵蛋子,真他妈的掉价!嘻嘻……”跃进说得眉飞色舞,在母亲面前满不在乎地夸耀张尧。</p><p class="ql-block">“是吗?难怪你这么待见他。嗯……说得也是,瞅你爸爸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看来他挺欣赏这个小张呢。”</p><p class="ql-block">“妈……看你说的……”看着母亲意味深长的眼神,跃进暗自红了脸,心里却一阵窃喜。</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午饭后趁跃进的爸爸、妈妈午休,贾跃进和张尧从军区大院北侧门出来,在南京北街乘上公共汽车来到了北陵公园;出门前两人都换成了军便装,贾跃进找出一件参军前她爸爸在北京给她买的一件粉红色半高领弹力衫,张尧则脱了军装的外套,穿了一个毛背心套在衬衣的外面。两人下身仍然穿的是军裤,这样的普通装束在人群里比比皆是,一般人不会知道他俩是军人。座落在北陵大街尽头的北陵,是一个占地六万余亩的前清陵园。站在陵园大门前的石牌坊处放眼看去,大门两侧一线红墙掩映、古树参天。大门外的一对石狮子身上不知被多少人模过,黝黑透亮;从红墙上脱落的斑迹上看,墙上的红硝涂料也不知粉刷过多少次,又脱落过多少次。似乎在向人们暗示北陵的历史和苍桑。园内除了高大巍峨的重重殿宇,就是箭楼、翁仲和墓城。还长有不少参天的柏树,矮矮的针松,地上一片一片如茵的绿草郁郁葱葱。白色的、粉红色的、紫色的秋波大叶菊在金秋十月的时节,盛开的遍地都是。占地5000亩大小的湖水碧波涟涟,长着一人多粗的杨柳树成荫的分列在纵横交错、镶满玛瑙石的岸边小径上。张尧和贾跃进在游人稀少的林间甬道上慢慢地散着步,和煦的艳阳穿透过茂密的林木洒落在甬道上,让人感到十分温馨。张尧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不禁感叹地说:“清太祖努尔哈赤和太宗皇太极以马上得天下,真是一代豪杰啊!”</p><p class="ql-block">“难怪廖汉生政委刚来军区上任,李司令就陪着他来瞻仰北陵。我爸爸他们那批军区首长也很崇尚满清的太祖太宗。</p><p class="ql-block">哦,你知道廖政委是谁的人吗?”</p><p class="ql-block">张尧摇摇头说:“不知道。”</p><p class="ql-block">跃进说:“他是贺龙元帅的外甥。当年在延安时,毛主席亲自调教过他呢,算是‘天子门生’吧,49年几大野战军整编时,他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政委,55年授的中将衔,资格比李司令还老。”</p><p class="ql-block">“哟,他的来头可不小呢……哦,我明白了。廖政委在南京军区当政委时,按中央意图拿下了跟‘四人邦’跑的军区司令林盛,而中央要解决东北问题也真得派个有点背景的人来才拿得下来呢。”张尧似乎明白了什么。</p><p class="ql-block">贾跃进偏过头看着张尧说:“你还真有点政治头脑呢,上次我爸爸对我妈妈也这样说过。”</p><p class="ql-block">“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骑着一辆偏三轮摩托车到咱连来送机要文件,内容好象是军区廖政委传达中央关于处理“四人帮”在东北的代理人问题的重要讲话。不过我倒纳闷,这种机密级文件怎么会叫你们无线连来送达呢?”张尧偏脸注视着贾跃进问道。</p><p class="ql-block">“是这样的,军队的规定是绝密件由保密员和警卫连派人武装送达,机密件呢,远的发机要军邮,或电台发送。其它规矩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就知道咱们军直属部队的文件,除了绝密文件咱连不沾边,其它的文件都是要我们无线连派人送达。倒也是,有时候那么老多的文件都由军机要处发送,他们那几个人忙得过来吗!再说,那天如果不是我来送文件,咱俩能那么巧就认识了吗?”说罢,贾跃进转动着黑漆漆的眸子冲着张尧一嗔,白果般脸蛋上瞬间出现一片淡淡的红晕。</p><p class="ql-block">“……”。张尧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只含笑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贾跃进伸手折了一支路边的大叶菊在手中玩弄着,显得心情十分抒畅。她又对张尧说:</p><p class="ql-block">“其实,我叫你到奉天来玩,就是想告诉你可能调动的事儿,还想问一问你其它的事情。知道吗,你这个人很让人感性趣。”</p><p class="ql-block">“什么事呀贾班长?我还有什么可感性趣的事儿?”</p><p class="ql-block">“你嘛……是我参军后、也就是我长大后认可的第一个男孩子,当然想更多的了解你呀。”</p><p class="ql-block">“认可……”</p><p class="ql-block">“难道咱们不是好朋友!”</p><p class="ql-block">“……是,是好朋友。”张尧在独自与贾跃进相处时,内心还是很愿意承认她是自己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既然你爸爸、妈妈是军人出生,怎么我听你说他们又是‘辽大’的毕业生?我最纳闷儿的是咱俩都是七五届高中生,为什么你肚子里有那么多的知识,是不是因为你出生在知识分子干部家庭,受到他们很多熏陶?”</p><p class="ql-block">“那倒不是,我几乎不受他们的影响。爸爸、妈妈是从朝鲜回国后,由部队选调上的大学。毕业后仍回部队工作。后来因多种原因才转业到地方工作,据说还是家庭出生不太好的原故,在部队发展很受限制,才转业到地方上去的。不过你说我知识多,恐怕是在骂我吧?”</p><p class="ql-block">“扯淡!我怎么是骂你,你到咱们连讲课后,连里的干部和女兵们都说你挺有才,表达能力很强。我也琢磨过你一阵子,你军事训练那么好,这是当兵的本份。但是你文章写的好,又懂得不少乐理知识,连赛歌也能运用战术,连里都说你讲的很实际、效果也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可别犯晕呀。”</p><p class="ql-block">“啥事儿?”</p><p class="ql-block">贾跃进期期艾艾地说:“咱们通信营的女兵,噢,还有军部机关里好些女兵都在说侦察连来了个‘小白脸’。她们在打听你的底细呢。”</p><p class="ql-block">“打听干麻?跃进。”张尧诧异地问道。</p><p class="ql-block">“你总算叫我跃进啦,不严肃的叫我贾班长了!”跃进扔掉手上的花枝,乜斜着眼歪了歪脸又说:“人家说侦察连文书长得像电影《侦察兵》里的那个主演,人又能干。有的还以为你是北京三总部哪个首长的子弟呢。”</p><p class="ql-block">“扯淡,再说,我虽然也算干部家庭的孩子,可我爸一个副县级,官也太小了吧,我也从未依靠过他们。而你们那邦女兵的爹妈,不是大军区正、副职,就是军、师一级的官!至于说知识,我以为,这可能与我当过知青的阅历有关。另外,我特别爱读书,从小到大,我读过的小说、杂志,大约有几大书柜吧。毛主席不是说过,知识从书中得才干从实践中来吗。”</p> <p class="ql-block">“你在学校干过宣传队吧?”</p><p class="ql-block">“干过呀,主要是跳舞。不过,我更爱好体育,还当过地区足球队队长、打过省运会呢。嗯……我想起一件事来,你在组织你们连里练习我教唱的歌曲时,我听你的嗓子还挺专业嘛?”张尧反问道。</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学到中学,在市少年宫合歌队都是担任领唱。”跃进无不自豪地说。接着又问:“张尧,你家兄弟姊妹多吗”</p><p class="ql-block">“不多,就一个弟弟,在读中学。”</p><p class="ql-block">“你下乡当‘知青’时有过女朋友吗?”</p><p class="ql-block">“没有,人还没自立,搞什么对象!再说,下乡时我还不满17岁,根本不懂‘风月’。”张尧最后一句话,幽默地引用了古书上的用语。</p><p class="ql-block">跃进听了扑哧一笑:“是吗!问题是象你这样的‘小白脸’,难道就没女孩子追你吗?”</p><p class="ql-block">“跃进,你干麻这样说我,我自己倒没觉得我怎么样,真的。”</p><p class="ql-block">“你是谦虚吧。不过,据我猜想,咱们无线通信连可能就有好几个女兵想追你呢,女兵们最佩服当过‘知青’的兵,觉得当过“知青”的兵深沉、颇具个人魅力,而且你还能够与连队干部联手写论文,居然上了军区的大刊物。只是你平时不太与人答话,一时还找不到机会向你表达罢了。你可要知道,她们中间有不少是咱们军区大院里来的,在学校念书那会儿就今天给这个男生写信、明天和那个男同学搞对象,一旦俩人生了气马上又成了仇人似的。我可是了解她们的哟。”</p><p class="ql-block">“是吗?!那我可要防着点呐。”</p><p class="ql-block">张尧又思索了一会,显得胸有成竹的说:</p><p class="ql-block">“跃进,在大机关里我特意这样做,是何处长教导我在机关里没事不乱串、言语要谨慎、不要到处兜搭人,特别不要闲着没事时去跟女兵们‘泡蘑菇’。我想,只要我沉默一点、冷漠一点,惹不上她们的。”</p><p class="ql-block">“前些时候咱们连的女兵们都在传抄你发表在军区《前进报》副刊上一首诗,都觉得你的诗写的有味,有的人没事儿就朗诵上几句呢。”</p><p class="ql-block">张尧仰头想了下说:“是不是《春,睁开水汪汪的眼睛》那首诗?”</p><p class="ql-block">跃进点点头说:“嗯……我都能背下来,你听是不是这样的:</p><p class="ql-block">山谷,郁郁葱葱, </p><p class="ql-block">春风把冬寒吹得无影无踪; </p><p class="ql-block">桃花水从山谷里跑出来,</p><p class="ql-block">脸儿被山花抹得通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浪花的笑声把山野惊醒,</p><p class="ql-block">春,睁开水汪汪的眼睛;</p><p class="ql-block">是盼鞭花、犁影,</p><p class="ql-block">还是盼金色的收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入夜,稻秧竖起绿色耳朵,</p><p class="ql-block">把育苗姑娘的脚步倾听;</p><p class="ql-block">还有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p><p class="ql-block">照出农技员小伙子结实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姑娘禁不住一阵心跳:</p><p class="ql-block">你把一颗心都交给了良种,</p><p class="ql-block">春露、秋霜。如今种子已萌发,</p><p class="ql-block">小伙子呀,你何时收获爱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月亮升起,成了美妙的摄影师,</p><p class="ql-block">掠到小伙子、姑娘青春的背影;</p><p class="ql-block">调皮的青蛙偷听到年青人心里的秘密,</p><p class="ql-block">咯咯地笑呀,道出田野的回声。”</p><p class="ql-block">跃进轻声地朗颂完后,似乎还沉浸在诗的意境之中……半晌才回过神来说:“怎么样?”</p><p class="ql-block">张尧心里一阵感动:“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爽。这首诗其实是我当知青时写的,我成了军区《前进报》的特约通迅员后,因定期要交稿,不得已把这首诗再修改了一下送上去,没想到他们就用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他俩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围着园陵绕了一圈。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使人怠倦,跃进拍打着军用挎包说:</p><p class="ql-block">“咱们到那边椅子上坐会吧,我都渴了。”</p><p class="ql-block">“好吧。”</p><p class="ql-block">张尧体贴的从跃进身上取过沉重的挎包,取出里面的苹果和汽水。两人找了一张干净的椅子坐下,跃进拿出两瓶汽水用手绢擦拭干净后递了一瓶给张尧,自己也拿起一瓶喝了起来。看着张尧的眼光一动不动望在远处,英俊的剑眉有些凝重,似乎又在想什么问题,跃进关心地问起:</p><p class="ql-block">“你是不是在想军长要调你的事?”</p><p class="ql-block">张尧把喝完的汽水瓶子放进旁边的垃圾桶,从裤兜里取出一盒烟点燃一颗抽了起来。半晌才说:</p><p class="ql-block">“上午听你说那事时感到很突然,在你爸面前我只能尽力的沉住气。但从你家出来后,我心里翻腾的很厉害。要说这事儿是真的,我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不相信吧,何处长一般不会在你们军区的子弟面前瞎掰。要说给首长当警卫员,工作和生活条件肯定比连队好。不过,下面对首长身边的警卫员和公务员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心里面可有点瞧不起,觉得他们跟在首长身边狐假虎威,其实是绣花枕头。大家通常都认为,一个好兵真正的硬功夫是在练兵、带兵中摔打出来的。我担心在首长身边混几年,会变成一个让人瞧不起的人。为此,有些患得患失的想法。”</p><p class="ql-block">“我可不这么看,你知道我生在军营中,是听着军号和口令声长大的,看到很多首长身边的秘书和警卫员走的路都很顺,容易进步,受到重用。因为他们长期在领导身边工作,最会揣摩上级的意图,最能感悟到上层官员的领导艺术……你别笑,这话是跟我爸爸学的,是一条走捷径的路子。除了极个别人没混明白,大多数人混得都不错,以你聪明的头脑和综合素质,我总觉得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p><p class="ql-block">“你认为这事儿是真的?”张尧认真的问。</p><p class="ql-block">“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就算情况是假的或又有了变化,我也可以叫我爸爸出面做工作。过去我听爸爸说过,军长参加革命前在北京念大学,是咱们军区军级干部中学历最高的人。既然他是知识分子出生,他用人的原则肯定要用有文化的。而且,警卫员绝大多数都是从侦察连选调。还有,就算你继续留在侦察连,虽然你也是内定的干部苗子,但如今竟争这么强烈,不敢说有绝对地提干把握吧?所以,我认为我爸爸叫你顺其自然是最稳妥的。”</p><p class="ql-block">“如果真有这事儿,我只有一切行动听指挥,就象你爸爸说的:服从上级安排。再说我坚持留在连里理由也不充分,机关哪年不到军直分队来选人!”张尧似乎有点明白了。</p><p class="ql-block">跃进点点头说:“就是嘛。如果弄巧成拙产生了负作用,往后就不好混了。我倒认为你从现在起就要作好思想准备,好好了解和琢磨一下当好首长警卫员的几大要素。你想啊,那天我到何处长家过礼拜顺便改善一下生活,他并不知道我认识你,闲唠嗑时说出来的事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再说,他下面的侦察分队要调一个人到军里的‘1号首长’身边工作,作为侦察处长他能不在心里边掂量掂量吗!”</p><p class="ql-block">张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从身上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包袱,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看看天色,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崭新且没配表带的英纳格牌手表看了一下说:“快下午5点了,咱们到中街的联营商场逛一逛去。”</p> 跃进把表要过来细看了一下奇怪的说:“有表你咋不戴?放在兜里,这样容易丢的!这可是块进口表呢,一会儿我帮你选只好看的表带。”<br>张尧说:“我见连队里新兵没人戴表,只有那些班长和老兵们才戴表,所以平常不好意思戴,把表长期放在军挎包里。这块进口表还是我爸的朋友祝贺我参军的礼物。”说着,顺手把表放到兜里。然后拉着跃进的胳膊说:“咱们走吧。”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披着满身落日的霞辉并肩向陵园门外的车站走去。<br>在市‘一百货’商场,跃进非要给张尧买一只很漂亮的表带,逼着张尧把表戴上。又转了几层楼后,张尧带着跃进来到鞋柜,指着一双37码的北京牌系带的塑料底女式布鞋和一双42码的男士布鞋对女售货员说:“一样拿一双来试试。”<br>售货员举着鞋热情的介绍说:“这种系带布鞋的样式是如今最流行的款式,很多青年人,特别是下乡知青把这种布鞋当作时髦的标志。”<br>跃进穿上这双布鞋觉得满合脚,高兴的来回走了几步说:“你真会挑,又新颖又好看。那天要你赔我的鞋是开玩笑,你还认真了。不过你送的鞋,我喜欢。”<br>张尧把跃进换下的军用布鞋和自己挑的那双鞋用鞋盒装在一起,从裤兜里掏出厚厚的一叠拾元人民币,抽了一张付帐。待售货员找回零钱后拉着跃进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肚子饿了,咱们到商场对面那个老字号‘老边饺子馆’点几个好菜喝啤酒去,我该请请你了。”<br>跃进拽着张尧的胳膊随行,一双漂亮的大眼晴疑惑地盯着张尧诧异地问道:“你一个当兵的咋有那么多钱?足有好几百块呐!”<br>“干嘛这样瞅着我,怪吓人的。这钱都是我自己的,昨天才去军人储蓄所取了三百元。到部队后我还没怎么花钱呢。”<br>“你一月就那点津贴费,咋会有这么多钱呀?”<br>“噢,是这么回事,我被批准入伍后,生产队把分给我的粮食、家具、工具、一年的工分等折算成现金给了我,大约是八百多块钱,临行前父母的很多熟人也送了一些路费给我,关健是公社给了我一笔副业收入的钱,这样加起来有三千多块呢,到军部后我就存进了储蓄所,这回是我第一次取钱呢。”<br>“公社怎么会给你什么副业收入的钱呢?”<br>“这……”张尧有些迟疑,因为当知青的那几年,公社书记多次安排自己到县里找自己的父亲和其他有实权的领导弄生产资料的批文,公社把平价买回来的化肥、煤油、柴油和农药等物资用不完就高价卖给没有门路的生产大队,从中赚了不少钱,这在当时应该是有组织地从事投机倒把的不法行为。<br>张尧想了一下才说:“虽然那几年是‘以粮为纲’的时代,但有些地方还是偷偷的抓副业生产,以提高社员的现金分配数额,上面哪能都管得到。”<br>跃进没下过农村,对这里面的门道知之甚少,倒也没再深问下去。只是关照的说:<br>“部队最提倡艰苦朴素,这些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后花钱可要注意影响,小心有人拿这些事做你政治文章,而且要保密,部队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咱们连队里有些老兵专门找新兵借钱,然后就‘忘了’,直到复员离队都没还。”跃进关切的提醒张尧。<br>听了这话张尧心里暗想,女孩子一旦对你好,关心的可真够心细。心里不觉一热,用感激的眼神冲着跃进点了点头。<br>在“老边饺子馆”,张尧点了一盘凉拌三丝、一盘卤水拼盘和两瓶哈尔滨啤酒与跃进对喝起来,末了,服务员给他们俩送上一大盘韭菜鸡蛋馅的水饺上来,张尧用筷子指着饺子说:“小时候离开奉天到西南后,再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饺子。在南方,其实也要包饺子,就是不正宗,总吃不出北方这种味来。”<br>跃进把饺子盘往张尧面前推了推说:“那你今天就多吃点儿。” <p class="ql-block">张尧一边给跃进斟满了啤酒,一边告诉跃进:“不过,南方人做的菜比北方人做的菜好吃,还有一种小吃叫凉粉,虽然很辣,但特好吃。告诉你一个笑话,小时候到了西南后,我妈领着我去凉粉店,给我要了一碗凉粉和一碗凉面条,看着我妈吃得高兴,我也大口大口地吃,结果,辣得我从凳子上滑到桌子下面大哭起来,把其他吃客乐得直笑话我。”</p><p class="ql-block">跃进嘻嘻地笑着问张尧:“那年你几岁呀?”</p><p class="ql-block">“大约八岁吧。”张尧喝了一口啤酒说。</p><p class="ql-block">“这么说你在西南生活了近十年?”跃进说。</p><p class="ql-block">张尧点点头说:“可不是吗!”</p><p class="ql-block">张尧和跃进两人边吃边聊,直到华灯初上时分,俩人才离开“老边饺子馆”回军区大院。经过军区小礼堂时,见礼堂里灯火辉煌,人影愰动,还传来一阵阵《蓝色的多瑙河》的管弦音乐,跃进便拉着张尧去看一看,进去才知,原来是军区机关文化部的干事们在组织军官们学跳交谊舞。只见舞池中间基本上是一些中老年军官搂着舞伴在跳“慢三步”,不少青年男女军官可能还没学会,又不好意思下场学习,只是围在一旁观看,脚上却忍不住在打拍子。张尧望着跃进说:“军区机关还真能赶时毳,地方上有的东西,大院里马上就有。怎么样?敢不敢下场跳?”</p><p class="ql-block">跃进笶着说:“咱们不会,万一踩着脚掉老价了。”</p><p class="ql-block">张尧却说:“我会呀,我来教你,带你几曲你就会了,这年头,交谊舞这个东西你迟早要学的。”</p><p class="ql-block">这会儿,乐队又奏起了云南民歌《绣荷包》,张尧拉着跃进的手就往舞池走,还说:“你看,这首曲子是四步头的,很好跳的。”说罢,带着跃进就踩着点子走起了“中四步”的舞步。开始,跃进老低着头看着脚底下踩不着点子,几圈下来就基本自然了,由于跃进的乐感很好,腰部又受到张尧右手的暗示,很快就知道怎样出步和滑步的讲究,身体的节奏感一下就出来了,可以扬起头来跳舞了。一曲终了,张尧和跃进离开舞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跃进忽然把张尧的肩膀推了一下说:“嗨!你怎么会跳国际舞?”</p><p class="ql-block">张尧扭头看看跃进红扑扑的脸,又把脸转向了舞池才慢慢说道:“我父母在五十年代是扫过舞盲的,过去我在他们身边生活时,经常看我爸在家里用留声机放唱片,和我妈一起跳这种舞,我又时也偷偷地端起一张凳子学着跳,一来二去就会了。哦——告诉你我还会跳探戈呢。”</p><p class="ql-block">“什么是探戈?”跃进不解地问。</p><p class="ql-block">“就是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是张忠良和王丽珍跳的那种节奏感很强的舞。”张尧解释道。</p><p class="ql-block">跃进在军部看过这部电影,她对那场电影印象很深,立马就想起了那一段舞步的镜头来了。</p><p class="ql-block">接下来,张尧带着跃进一连跳了七、八支曲子,跃进越跳越起劲,越跳越有风度,吸引了不少军官的目光。很快就弄懂了什么叫华尔兹(三步舞),什么叫布鲁茨(四步舞),什么叫伦巴什么是探戈。舞会结束后,跃进在路上还一个劲儿地对张尧说:“以后一到周末,你一定要陪我回军区来跳舞。咱们军部特土,不可能举行舞会的。”</p><p class="ql-block">张尧揶揄地说:“大约是刚才你看到那些人一个劲儿地观察我们的舞步,你就来劲了。”</p><p class="ql-block">跃进把脸一歪,笑着说:“那可不!”</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上午,张尧在跃进的陪伴下拜访了洪源部长,这位军人作家还给张尧和贾跃进好几首新创作的军旅歌曲。中午,俩人又到一家饭馆大吃了一顿,张尧才知道跃进挺能喝酒。饭后张尧带着跃进去了皇姑屯老家张尧的婶娘家串门,晚饭后才回到军区招待所。张尧和跃进感到心满意足,觉得这个“国庆”玩得痛快,第三天上午回军部销假……。</p><p class="ql-block">光阳任荏、日月如梭,日子过得也真快。十月中旬的一天,张尧正在跟班训练手枪20米移动靶速射科目,通迅员来找张尧回连部,说连长、指导员找他。张尧暗想,两位连首长共同找我是很少有的,一定有什么急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连部,果然见连长和指导员绷的很紧的脸上,一副很不痛快的样子。</p><p class="ql-block">张尧心里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p><p class="ql-block">两位连首长什么也没说,带着张尧就往‘四号会议室’走。径直来到侦察处何处长办公室门口,连长喊了报告后带着指导员和张尧进到里面,却见司令部的邱副参谋长、司令部政治处曲处长都坐在何处长办公室,忙领衔向三位首长敬礼。何处长指着一排椅子要三人坐下。又对郭连长说:“给小张谈了吗?”</p><p class="ql-block">“没呢,接过电话咱们就来了,要谈就在这谈吧。”</p><p class="ql-block">“你们两个连队干部也应该先有个态度嘛。”何处长故作不满的说。</p><p class="ql-block">候指导员说:“要依我说呀,咱们连符合上级选调条件的还有好几个,另选哪一个都比张尧更合适;再说,培养出一个精明强干的文书,就等于有了副指导员的接班人。可是刚有个影子,你们上级就想把人弄走,让咱们基层连队怎么干工作。”</p><p class="ql-block">何处长与邱副参谋长相视一笑说:“你看,这才讲了实话。”</p><p class="ql-block">一直不明就里的张尧这下明白是啥事了。好在心里已经有了谱子,早已作好了顺其自然的思想准备,这会儿只是一脸肃穆、一声不吭。不料何处长把脸转向张尧,冷丁发问:“小张,如果你身为首长的警卫,突然遇到不法分子向首长行刺,你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张尧马上起立,脚后跟喀哧一磕,用立正姿势斩钉截铁地说:“马上用自己的身体摭挡住首长,迅速拔出手枪向歹徒射击。”</p><p class="ql-block">  邱副参谋长对何处长说:“你看!侦察连培养的人真不含糊,一句话就说中了要害,不象警卫营和通迅营送来应选的兵,一开口就是‘三忠于、四无限、几个高度’,尽他妈的废话。好!就这么定了,两天后叫小张到曲处长和我那儿报到。”邱副参谋长走到郭、候两位连干部面前停下来,两位赶忙起立立正,却被副参谋长用手一人一下,把他俩的帽檐往下拽了一下,说了一声:“这两个臭小子!”转身带着曲处长走了。</p><p class="ql-block">待副参谋长和曲处长走远了,何处长将门关上。踅转身来对他的两位爱将说:“这是没法子的事,我给你们挑选的文书,难道不知道你们用得顺手吗!培养出来的人被首长挑走了,也是你们的贡献和荣誉嘛。这次1号首长提出的选人条件张尧比较适合。你们也知道,过去挑选警卫员,要的是三代出生贫农,越是文化低,越会侍候人,越认为根正苗红才是可靠的人选。结果这样的人跟随首长后,与首长处久了,多少就有感情,不提拔好象对不起人似的,然而提起来后用处却不大。安排到下面人家都头痛。所以,你们要吃得起这个亏。也包括你张尧,要安心在首长身边工作,不要觉得在连队进步快,在首长身边进步慢,而且还不自由。我倒认为,跟在首长身边,象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年青人更有前途呢。”接着,他又对郭、候两位连干部说:“你们俩越级提正营的报告已报军党委了,要好自为之。你们可以‘滚蛋’了。”</p><p class="ql-block">回连里的路上,见两位连首长一直沉默着,张尧只好说:“真舍不得离开你们。”</p><p class="ql-block">郭连长说:“张尧啊,你得习惯,这就叫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军人的这种调动太正常不过了。”</p><p class="ql-block">候指导员却对郭连长说:“晚上叫炊事班多弄几个菜,就咱俩给张尧送个行吧,其它人就不参加了。”</p><p class="ql-block">“可以。噢,张尧,你推荐个人接文书吧。”</p><p class="ql-block">“七班副杨文林怎么样,写写画画也能来两下?”</p><p class="ql-block">候指导员赞同的说:“也只好用他了。不过他的脑袋瓜子和整体素质比张尧差远了。不说多了,现在就把张尧放在副指导员的位子上,一定比咱们现在那位从南京军区60军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强。”</p><p class="ql-block">郭连长说:“别说啦,弄不好又要得罪人,反正咱俩也快走了。犯不上咸吃萝卜淡操心。哎,老候,咱俩还得感谢小张呢,要不是他突发异想写了一篇论文,把咱俩也套进去,哪能有机会让咱们越级提拔,家属随军。”</p><p class="ql-block">“倒也是,按年限,咱俩上副营还得二年呢。”</p><p class="ql-block">张尧说:“要说呢,最初还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我只是想,在连里我这个新兵蛋子就提了文书,与那些六、七年兵龄的老班长们比硬功夫,那绝对不是对手。写篇论文给你们连首长看一看,只是想说明自己不是吃干饭的,并不知道一篇文章能有这么大的功效。”</p><p class="ql-block">候指导员慢走了几步,把手搭在张尧的肩上说:“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还不知道‘武打江山文坐殿’这个道理吗!不然,我和连长怎么会对你那篇论文下那么多的功夫。”</p><p class="ql-block">郭连长掀掉头上的军帽挠了挠头皮说:“嗨!老实说,军区作战部在《侦察与作战研究》上登载了那篇文章后,军里不少人一个劲夸咱们,那会儿我还真有点飘飘然呢。后来1号的秘书冷哥们儿偷偷告诉我,军长夸咱们给军里长了脸呢,还说这些年除了师以上单位出过论文,团以下单位还是首次出论文呢。哎,小张,以后在军长身边工作,有什么事儿多替咱听着点,可别忘了咱们两个老大哥呀。”</p><p class="ql-block">“不会,何处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两位连首长又对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我知道该怎么做。”</p><p class="ql-block">眼看走到侦察连营区了,郭连长说:“小张,啥都别说了,今晚咱仨人好好唠一唠。明天移交了你的工作,后天我和指导员送你去司令部政治处报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