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礼物

枉凝眉

重阳节最好的礼物是陪伴，而我送的却是药。

昨晚晚下班忽接父亲来电。

当时我晚下班不久，刚把早上剩的一碗糊糊热好，放到桌子上，右手刚去扶碗要喝，手机响，赶紧用左手按下了接听键。

说实话，屏幕响铃显示的是父亲电话时，我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因为平时都是我们电话过去，基本不用他打过来。

果然，话筒里，父亲的声音虚弱无助：“我很难受，想吃药。”

扶着糊糊碗的手，被火灼烫了似的迅即收回，拿起手机：“好，我马上去给你买药。”

我得从纷繁的事务中，杀出重围，找到一条清晰的路来——中午突发停水，家里没储水，只能用太阳能及水桶中残余的一水舀水，囫囵对付了中饭；晚下班用从学校带来的一壶热水，热了糊糊，还要填班主任手册，还要备课，还要整理我一天来的工作，记个笔记……

但是，这些都得搁置，买药去。

糊糊自然也喝不下去了。

我联系了药店，药店说得查一下。

趁这个间隙，我又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自从他有过突然脑梗，我们姐弟几个被吓怕了。我问他晚上喝酒没，吃了什么，他说没喝，吃了五个饺子。他说他浑身不舒服。

这时候，药店拨我电话，见我忙线，发来消息说，得到别的药店查查再回复我。

我挂断父亲电话，回复药店，无论如何帮我查到我想要的药。

然后又拨通父亲电话，这次，父亲跟我说，他刚吐了，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全呕出去了。我一边用语言安顿他，一边换衣服，准备出门。

不一会儿，药店回我话，说药查到了，让我去拿。

几乎是一阵风，我就刮到了药店，付钱的时候，接到弟妹电话，说父亲稳当了许多，让我不要担心，说要是严重，就会去医院；这时，出车在外一天才吃了两顿饭的小弟，及远在扬州的大弟也都联系上了，有了他们，我才算有了主心骨。

回家的路上，我才注意到，半轮秋月已经高悬了，人间一如既往，车来车往，秋风带凉。仿佛忙累了太久，忽略了很多，那些偶尔看来的湖水、落叶、秋实花果，虽然被我真实地记录下了，融合在了我真实的心境中，但那些读了说美，羡我情怀惬意的，没有一个能知道，那不过是从繁忙的罅隙中，匆匆拨弄几个文字，用以寻乐减压而已，且那是我唯一的途径了。

回到家，知道父亲已睡下，就又在忐忑不安里，坚持忙了诸多事情。

今早，弟妹发来消息说父亲吃了两个鸡蛋，我七上八下的心，才又安稳了些，把药送到客运站，托线路车捎带，满心祈祷，父亲安好。

到了学校，把从家里带的水桶灌满水，送车棚，等放学好带回家，才想起脸没洗，结果真的没时间洗脸了，就算计着上完早读开完会上完第一节课再洗，结果轮到第二节课没课，改了套作业，洗脸的事情又忘了。

也许平日不善涂脂抹粉的脸，洗与不洗，孩子们看不出来，因为我上了那么久的课，也没见孩子们流露任何不适。

教师，这个职业在许多人心目中，是光鲜亮丽、高雅体面的，估计没人会想到有一个身为教师的我，竟然为时间所迫，顾不上洗脸收拾，用尽吃奶的力气，抱着一个蓄水桶，从陆陆续续进校的师生领导面前，不仅毫无优雅，简直风度尽失地穿过。

那个时候，形象问题，不是顾不上想，是压根儿就没想，只一门心思地和时间赛跑。

中午下班，载着从学校装的热水冷水回到家，才又想到，重阳节，我给父亲送的竟然是药，而去年重阳是周末，我却重感冒；今年重阳，我又忙着上班。“陪伴”竟成了最奢侈的“礼物”。

而不会开车，将是我的技能短板，可是天知道我对此又多么畏难，在国家为我修出个人专用车道之前，我几乎不敢有去“摸摸方向盘”的想法。

今晚，知道小弟已回家，知道父亲只是重感冒的症状，才又稍稍放了心。

天色阴沉，在秋风的叹息声里，我也轻轻喟叹了，和许多人一样，我也行走在心力交瘁的边缘，要应对许多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要接受能接受和不能接受的突发状况，要承受能承受和不能承受的各方面压力。

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不会缺“钙”，不管遇到什么“突变天气”，都能有力气在熙熙攘攘忙忙碌碌中，站稳了。

也许，我对自己的这个希望，也算是敬献给父亲的一件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