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奶奶

人间清醒

　　奶奶的一生一堆坎坷，追溯过往，终究也只能静静地躺在这里，和山水树木化为一体。

　　我想过无数次跟奶奶的告别，毕竟年岁已高，心底里也知道不管做多少心理准备，人都无法做好离别的准备，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离别，那只是我们说给自己听的安慰。

　　奶奶从小就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和温暖。我的外曾祖父在她13岁的时候，就將奶奶许配给了我的爷爷。（听奶奶说当时的彩礼很少）

1952年土改，没有地没有房，作为雇农的奶奶，既要干农活养活一大家子，还要承担起照料家庭的重担，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没少。爷爷当时是村里的知青，经常不在家。这一大家子的重担压在了奶奶的身上。当时我爷爷家地多人口多，我的外祖父就将在临洮师范上学的爷爷叫过来和奶奶成了亲。之后爷爷就去了甘南地质学校了。当时的奶奶才13岁，稚气未脱的她就要养活一大家子（六口人）务农。

和奶奶结婚7年后，临卓两县分家，爷爷就去卓尼县上班，当时是卓尼县政府会计兼出纳。我听领居家大爷说，爷爷是个很正派的共产党员，当时有领导借钱周转，爷爷硬是没有借。

　　后来奶奶生了八个孩子，更加忙碌了，既要照顾孩子又要下地干农活挣工分，当时分组劳动，在大队里，没有现代工具，种割背都由人力。当时吃的粮，穿的布，用的东西都是固定的。奶奶的脊背一天比一天驼，岁月在她的脸上不仅刻画下了一层一层岁月，也留下了无奈与悲哀。

　　嫁给爷爷那一年，她明眸晧齿，身材高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长长的辫子一甩，就能搅动多少男孩子心里的涟漪。

可是生活的重担，独自在家养育儿女的辛苦。家里收入少，儿女多，经常无米下锅，吃糠咽菜，儿女吃稠的，奶奶就喝汤吃些随便的菜叶，一家人的衣服缝了一次又一次。压垮了了奶奶。

奶奶的针线活功夫可不是夸的，她的针线盒，她的顶针。88高寿的她每天都还在拉鞋垫子。每次回家看她，我都会嘟囔着骂她，让她不要在做了，因为奶奶的眼睛不好，可她就是不听，嘴里答应着，可手上的功夫，一会都不停。她说这个是给你爸爸妈妈的，这双是给你和你姐姐的，还有这些小的是给你哥哥姐姐的孩子的，看着奶奶我双眼婆娑了。

　　奶奶还是个特别可爱的人，那时候她最喜欢的电视剧就是《还珠格格》，后来看到赵薇出现在其他电视剧里，她都会认真问我们，“咦，小燕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奶奶也会“认真”得骂电视剧里的那些坏人，我现在都还能记得她一口临潭发言，“把那坏怂容嬷嬷”。她的神情，我忘不了，认真得可爱。我奶奶就是这么可爱的人，可爱到骨子里，让我总想要抱抱她。

虽然奶奶会骂电视剧里的坏人，但她从来没有跟家里人认真得红过脸。奶奶确有一些陈旧的生活习惯，儿儿女女也会说叨她，但她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她只是说“没事，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句俗语，“刀子嘴豆腐心”，我就是从奶奶那里先学来的。

　　生活把过去那个羞涩天真的姑娘打磨成了另一番样子。好在她的孩子们不负重望，现在一个个成家立业。也算是了了奶奶一桩心事了。

　　这一切看上去无可挑剔，一切都显得那么顺遂，然而夜深人静，奶奶心中的那口气却始终咽不下去，好像她是放不下我们一大家子，好像有很多话在她的喉咙说不出来，那晚的一幕在我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今天格外的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