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 </p><p class="ql-block"> 立秋以后，日色便分了早晚。天光茫茫，迎着晓风，晨露琳琅。河堤边多芒草，细长柔韧，密密绵绵又静穆如仪；莠草毛茸茸的，像极了《聊斋》里那些野性美丽的狐仙原形毕露时露出的尾巴；间或有几棵鸭跖草，蓝蝴蝶一般，清丽脱俗，明艳夭夭；牵牛花的花期自夏末一直延伸至清秋，紫的白的粉的，清新俏丽，娇娆灵动……触目而望，每一片草叶都爱惜地将露珠抱在心尖上，这晨间的璎珞珠玉，这短暂即逝的美，晶莹剔透。</p> <p class="ql-block"> 处暑一过柿树上的青果更加郁郁累累了，果皮光亮地膨胀着，努力地把自己撑黄变红。小时候在老家，中秋前后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摘柿子，那些葳蕤而繁茂的日月一直在记忆里永无褪色。草丛中的纺织娘吝啬地收起了歌声，青蛙也一下子销声匿迹了，新添了蛐蛐的鸣叫，若水边古琴，让人心起远意，顿然就有秋至一身轻的意思了。</p> <p class="ql-block"> 近年秋分期间，水果摊上就应时出现了一种来自小镇周边山里的野山桃。这种山桃，长相不太好看，因为野生无人管理，山桃个头不大，和青皮核桃差不多。果皮青色中带着少许乌黑，果肉坚硬，水分不多，但是味道淡甜，洋溢着失传已久的桃味。卖桃的老者如此介绍：它不很甜，但吃起来有小时候桃子的味道……“小时候的味道”，这才是一切食物的本源之味，好比人之初心，可遇不可求。</p> <p class="ql-block"> 秋天是四季行至中年，几场秋雨后，舍得的，舍不得的，也都留不住了。森林万顷，远古绿意，溪水徐徐，青苔历历，这种自然之美，无论绘画、音乐、或是文字皆无法精准描绘，只适合在每个人心间荡漾，灵魂亦如漫过大水一样喜悦。悦为何来？琢磨不透，也就不忘一日日继续走下去。</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年少时总渴望着早一点长大，以为成年了就没有烦恼，待到山花烂漫，才明白成人的世界里充满了不尽的无奈和辛酸，无数过往如一抹云烟，晴朗的时候璀璨，成雨的时候伤感。岁月汤汤，数载改火，纵然偶幸适逢其会，放飞梦想，最终亦是花开花谢，朴素平凡。</p> <p class="ql-block"> 贾平凹有一篇怀念父亲的长文，读来仿佛在写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但同时又渲染出那种无所不在的切切之念，好像许多情怀未曾流露，可是又确实的都流泻而出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去读同一篇文章、同一首诗词，都会有不同的相契感，这种感觉年龄愈大则愈甚。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滩，一念而已。人至中年，不再任凭感情泛滥肆意决堤，一路走，一路掩埋，一路向光……</p> <p class="ql-block">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许多事情，你尽力了，就足够了。如果说人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大概就是肆意生活的勇气吧。不要让生活蹂躏了眉间的那些温柔，这世间少的是春风得意、鲜衣怒马，多的是常鳞凡介、凡桃俗李，热闹之外才是生活，才是山河岁月。不论顺流还是逆风，愿我们都能在自然中疗愈，在理性的世界里感性地活着，有温度，有情趣，平静欢喜，纯粹率真。</p>